半個時辰後。


    隨著案子的結束,真兇的被抓,賓客們也得以恢複自由,相繼離去。


    他們離開時臉上都帶著十分複雜的神色。


    有人歎息於一場歡送的喜事變成了白事。


    有人感慨知人知麵不知心,一直以為憨厚直率的祁承強,竟然這般狡詐陰險,讓人不寒而栗。


    更有人讚歎於林楓的斷案本事,稱讚林楓的神探之稱名副其實!


    這個案子越是讓他們覺得複雜,祁承強越是讓他們覺得恐怖,林楓也就越讓他們感到敬佩。


    隻有親眼看到林楓的斷案過程,他們才會明白傳言中“林楓善於以細微之處窺探全貌”的評價,究竟有多真實!


    “今日之後,恐怕林寺正神探之名,會徹底在我大唐官場中傳開啊!”


    “那還用說,今夜來為王寺正送行之人,各個衙門的人都有,他們迴去後肯定要說今夜之事,林寺正之名,當真是要一飛衝天了。”


    “以後我大唐朝廷中,林寺正之名絕對要如雷貫耳,無人不知。”


    “林寺正本就該有這樣的名聲。”


    “不錯,林寺正的本事,當得這樣的名聲。”


    官員們一邊拱手辭別,一邊感慨著一顆新星即將冉冉升起。


    大唐不缺治理國家的能臣,不缺戰功卓越的武將,但如林楓這樣的刑獄人才,卻還是十分稀缺的,甚至可以說目前為止,隻有林楓一個神探而已。


    所以,林楓的本事,正好處於大唐最稀缺的人才缺口中,林楓不崛起,那才是奇怪!他們已經能夠想象到,當今夜之事被官員們在各個衙門傳開後,林楓會如何聲名鵲起了。


    他們一邊感慨著,同時視線也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王府門口,正在與王家人辭別的林楓和蕭瑀。


    王家眾人都紛紛向林楓行禮,王皓母子更是要行大禮,不過被林楓阻止了。


    林楓看向眼中含著悲傷的王皓母子,輕聲道:“王寺正在大理寺時,十分照顧本官,如今他被賊人殘忍殺害,本官為王寺正找出真兇,乃天經地義之事,你們不必行此大禮來謝我。”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向前看,想來王寺正也不希望你們過於沉浸在痛苦之中。”


    王皓母親眼中噙著淚,重重點頭。


    王皓則向林楓拱手行禮:“無論怎樣,林寺正為父親找出真兇,識破兇手詭計,讓一切真相大白,讓父親得以瞑目,此都是我等之恩,父親經常叮囑我,要懷有感恩之心,要心懷感激良善,方能無愧於心。”


    “所以林寺正之恩,蕭公之恩,我王家上下此生不忘!以後但凡有任何需要王家的地方,王家上下,絕不推辭。”


    聽著王皓的話,蕭瑀與林楓對視了一眼,他們這次沒有拒絕。


    王勤遠死了,王家沒了主心骨,林楓與蕭瑀接受王家的感謝,會讓外人認為即便王勤遠不在了,他們與王家的關係也一樣親近。


    這樣的話,倘若有人因為王勤遠死了,想要欺負王家人,也得顧慮一下蕭瑀和林楓的麵子。


    所以這次接受王家人的感謝,其實是變相的保護王家人。


    林楓說道:“你們還要料理王寺正的後事,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蕭瑀也微微點頭:“好好料理王寺正的後事吧,若有什麽需要,可來大理寺找本官。”


    王家人連忙再度行禮感謝。


    林楓與蕭瑀不再耽擱,登上馬車,離開了王府。


    馬車上,蕭瑀挑起車簾,看向王府,便見王府已經將燈籠換成了白色的燈籠。


    匾額之上已經掛上了白綾。


    他歎息一聲:“世事無常,誰能想到,一場熱鬧的歡送宴,會變成這般模樣。”


    林楓目光清冷,深邃的眸子內,仿佛有漩渦轉動,他說道:“這不是世事無常,這是四象組織賊人心狠手辣,為了自身利益不擇手段,將他人之命當成螻蟻!王寺正的這個仇,可還沒算完!”


    蕭瑀聞言,眸子也冷了幾分,他點著頭:“沒錯,這個仇,隻有一個祁承強可不夠!”


    他看向林楓,道:“接下來伱準備怎麽辦?”


    林楓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緩緩道:“先想辦法找出藏在大理寺的內鬼,祁承強充其量就是個殺人的工具,真正導致王寺正身死的,是那個察覺到王寺正發現了他們秘密的內鬼。”


    蕭瑀點著頭,語氣頗有些感慨:“雖然祁承強隻是一個執行者,可這個執行者也是足夠的狡詐多端啊,他的那些算計,當真是一環扣一環,本官著實是難以相信……一個靠拳頭吃飯的武將,竟是有這麽多的算計,這可比蒙舍詔那個大將軍細沙羅會算計多了。”


    林楓聞言,眸光微閃,他意味深長道:“蕭公,你真覺得這一切都是祁承強的算計?”


    蕭瑀一愣,滿臉意外的看向林楓:“你的意思是?”


    林楓眯著眼睛,說道:“偽裝一時容易,偽裝一世很難,今天從你們所有人的表現我能看出,在你們的印象裏,祁承強就是一個標準的性子直爽,衝動莽撞的武將,所以在我揭曉祁承強的算計時,你們的反應才會那樣震驚,那樣不敢置信。”


    蕭瑀點著頭:“的確,本官也和祁承強接觸過很多次,他給本官的印象,一直都是衝動莽撞的性格特點。”


    林楓道:“文武百官,朝廷大員,哪個人不是火眼金睛?誰不善於識人?”


    “我的前身,那個原大理寺丞林楓,他為何能藏得住?因為他一直謹言慎行,因為他一直有意識的在避免和其他人有過多接觸,因為他隻是六品寺丞,平常不用離開大理寺。”


    “可祁承強呢?他是五品的果毅都尉,權利地位已經到了備受矚目的階段,他性格張揚高調,根本就未曾刻意與其他人保持過距離,多少雙眼睛一直盯著他……他想要隱藏住自己,難度比原大理寺丞林楓大了何止數倍?”


    “所以,若是他想隱藏住自己,那他就必然要比原大理寺丞林楓更加的陰險,更加的小心,更加的謹慎,更加的善於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可蕭公覺得,他真的有這個本事嗎?”


    蕭瑀皺了皺眉頭,猶豫了起來。


    林楓繼續道:“更別說,如果他真的有這個本事,那他必然謹慎的要命……可若這樣的話,如此謹慎的他,又豈會犯下用來誣陷曹文清的瓷瓶,會忘記沾染鮮血這麽重大的錯誤?”


    他看向蕭瑀,緩緩道:“蕭公難道不覺得……祁承強都能想出如此環環相扣的算計了,結果卻在自己最重要的陷害曹文清的物證上有所疏漏,這很不合理嗎?”


    蕭瑀猛然瞪大眼睛看向林楓:“難道?”


    林楓點頭道:“若是將這個失誤,這樣解釋……大理寺內鬼察覺到了王寺正發現了他們四象組織的秘密,然後想起今夜王寺正要舉辦辭別宴,因為同為大理寺的同僚,朝夕相處……所以內鬼很清楚王寺正的友人情況,很了解王寺正的性子,也就很容易推測出王寺正會在離開前,單獨見自己半個學生的曹文清的事。”


    “甚至,內鬼都可能之前就與王寺正聊過這些事,從王寺正口中得知王寺正要單獨見曹文清的事。”


    “基於此,內鬼便設計出了陷害曹文清的環環相扣的算計……因為王寺正不會單獨見內鬼,所以內鬼將執行的任務交給了祁承強,並且告知祁承強要如何去做,具體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了祁承強……隻是祁承強就如蕭公你們知道的性格。”


    林楓看向蕭瑀,緩緩道:“他是一個純粹的武將,是一個莽撞的武夫,他有點小聰明,但又十分有限……而這個算計的細節又太多,所以,他在具體執行的過程中,因為時間太緊張,細節又太多,最終在慌亂之下,忘記了給瓷瓶染上鮮血的事了。”


    “若這樣來解釋,蕭公覺得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蕭瑀瞳孔劇烈跳動,跟著林楓的思路去這樣推斷,的確,那種割裂的怪異感,就合理多了!


    他不由道:“難道……這個算計真的不是祁承強想的,他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執行者?”


    林楓緩緩道:“其實還有一個細節可以驗證下官的推斷。”


    “什麽?”


    “在下官多次提示祁承強,說祁承強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時候……若這一切都是祁承強算計的,那祁承強就該明白下官說的聰明指的是瓷瓶,也就該明白下官說他反被聰明誤指的是瓷瓶有破綻,那樣的話,他即便在算計時真的忽視了鮮血的事,可在我提示他後,也該立即想到這一點。”


    林楓目光與蕭瑀對視,搖了搖頭:“可當時的情況是……他仍舊是無知的表情。”


    “下官一直在關注他的神情變化,他的神情騙不過下官,他是真的無知,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下官在說什麽……所以,下官當時就斷定,他甚至對整個算計的了解都不夠全麵,因此,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瓷瓶上本該有的卻沒有的東西是什麽。”


    蕭瑀眉頭緊皺。


    一件事的異常,可能是巧合。


    但兩件事,三件事都異常,那就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


    做刑獄的人,在這世上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他想了想,看向林楓,說道:“這樣看來,祁承強的確可能隻是一個執行者,可若這樣的話……”


    蕭瑀疑惑道:“那你剛剛為何在所有人麵前說,那一切都是祁承強的算計?為何沒有戳穿祁承強的隱瞞?”


    林楓眸光深邃,意味深長道:“下官自然是故意的,畢竟……我們得讓內鬼放鬆警惕啊。”


    蕭瑀雙眼猛然一瞪,忙道:“你的意思是說?”


    林楓視線重新看向車窗外麵,看著上方浩繁的星空,他說道:“這個內鬼現在並不知道我們已經準備找他了,我表現出這個案子的所有算計都止步於祁承強,就會讓他心有鬆懈,他會認為自己的藏匿仍舊沒有任何問題,這樣的話,他對自己的藏匿越自信,對我們的防備就越少,我們也就越容易找到他。”


    “更別說……”


    林楓頓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閃過凜凜精芒:“找到他隻是第一步罷了……下官可沒準備讓他就這樣舒服的下大牢。”


    蕭瑀心中一動,以他和林楓的默契,他已經猜到了林楓的想法。


    他不由道:“你想要……利用這個內鬼?對四象組織出手?”


    林楓輕輕一笑,將視線從星空中收迴,重新看向蕭瑀:“蕭公,我們自從與四象組織接觸後,就一直處於被動之中,隻有他們出招,我們隻能被迫拆招解招,這可不是下官喜歡的節奏……我想,蕭公也肯定對此十分不爽了吧?”


    蕭瑀眼中頓時綻放刺目精芒,他身體前傾,靠近林楓,雙眼緊盯著他,道:“你準備怎麽算計他們?”


    林楓搖了搖:“下官還未想好要怎麽算計他們,蕭公也知道四象組織的謹慎與狡詐,想讓他們毫無察覺的上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等找出內鬼的身份了,下官建議我們與魏公、戴公碰個頭,咱們一起好好商量一下,集中三司之力,好好為他們設一個局。”


    “能夠算計他們的機會可不多,第一次容易成功,可一旦後麵他們有防備了,就不容易讓他們再上鉤了,所以下官覺得……咱們要麽不出手,要出手,就必須讓他們傷筋動骨!隻抓住一兩條小蝦小魚,那可不是下官想要的。”


    蕭瑀眸光閃爍,一直帶著笑容的胖乎乎臉上,難得閃過幾道陰險之色。


    他沉思片刻後,微微點頭,道:“那就先找出內鬼,之後我們再好好商量,如何利用這個內鬼,讓這四象組織吃一次大虧!”


    林楓點頭。


    他看向蕭瑀,道:“蕭公,明天還請為我秘密準備兩份名單。”


    “一份是縱火案發生當晚,在大理寺當值的人。”


    “另一份……”


    林楓眯著眼睛,緩緩道:“則是在今天白天,接觸了王寺正卷宗,或者在卷宗室看到了王寺正查閱卷宗記錄的人!”


    蕭瑀眸光微閃,瞬間明白林楓的意思:“你是要比對重合之人?”


    林楓微微點頭:“內鬼若是在前些天知道王寺正的秘密,那就根本不會將王寺正留在今夜再殘忍殺害,畢竟今夜我們都在,著實不是一個好的下手機會,若是前幾天的話,他們有太多機會,可以刺殺王寺正了。”


    “所以,他們會在今夜這最不合時宜的時刻動手,就代表內鬼也是今天才發現王寺正的秘密的,可王寺正今日已經不上值了,一直待在府裏,那內鬼就隻能是通過王寺正的卷宗,知曉了王寺正可能已經查到了他們的些許秘密。”


    “故此,我隻需要今天能夠接觸卷宗或者記錄的人的名單便可,與縱火案當夜的名單進行比對……那個內鬼,就絕對在兩份名單的重合之人中。”


    蕭瑀毫不遲疑的點頭:“本官會尋個合理的理由,讓信任之人去調查,最遲明天中午就能給你。”


    林楓點頭:“多謝蕭公。”


    蕭瑀擺了擺手,他說道:“這本就是本官之責。不過說起四象組織成員,這些家夥果真如你所料的那樣……他們竟是真的將圖案給除掉了!以後再想依靠圖案辨認他們的身份,就行不通了。”


    在林楓斷案結束後,他們就將祁承強的衣服給脫了,尋找著祁承強身上的圖案。


    結果他們隻在祁承強的心口處,發現了一道疤痕,卻沒有找到任何四象組織的圖案。


    林楓毫無意外:“在四象組織沒有暴露之前,圖案很隱蔽,可一旦暴露了,那圖案就是直接指向他們身份的破綻,他們自然不會將其留下。”


    “不過從祁承強心口上新的疤痕能看出,那圖案就算除掉了,也會留下痕跡……所以我們以後也可以依靠疤痕,做簡單的辨認,但不能完全相信疤痕,畢竟也存在其他人不小心受傷了留下疤痕的可能……故此在用疤痕辨認時,我們必須十分謹慎小心,以免判斷出錯。”


    蕭瑀點著頭:“自該如此。”


    兩人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趙十五的聲音響起:“蕭公,義父,我們到了。”


    林楓聞言,直接下了馬車,而剛下馬車,他便一怔。


    看著眼前的宅門,他有些茫然:“這是哪?”


    他以為自己和蕭瑀又是迴到大理寺了,可眼前這宅院,明顯不是大理寺衙門。


    蕭瑀下了馬車後,笑嗬嗬道:“你的腦傷真這麽嚴重,連自己的家都忘了?”


    “我的家?”


    林楓眸光陡然一閃,他瞬間明白了蕭瑀的意思。


    說什麽自己的家……這裏分明是原大理寺丞林楓的宅邸!


    蕭瑀讓趙十五去叫門,然後他低聲對林楓道:“你既然要讓所有人認為你就是他,那自然也得迴家休息,整日住在大理寺是怎麽迴事?”


    “公務繁忙是一個借口,但你總不能一直公務繁忙吧?再說了,你已經是大理寺正了,以後少不得應酬,少不得有人要來拜訪你,你也不能一直讓人去衙門找你吧?”


    林楓自然明白蕭瑀的意思,他壓低聲音道:“可是那個家夥的下人,很容易識破下官,畢竟那是一直和那個家夥在一起生活的人。”


    林楓沒有親眼見過原大理寺丞林楓,絕對沒法在生活習慣上模仿的一模一樣,其他與原大理寺丞林楓不熟悉的人,自然不會發現自己的異常,但一直和那個家夥一起生活的人,卻太容易發現自己了。


    蕭瑀笑了起來,他一笑,不大的眼睛就眯成了一道縫:“放心吧,那個原大理寺丞林楓如你說的那樣,為了避免自己的異常被發現,在長安城內刻意避免與更多的人接觸,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有一個老奴照顧他。”


    “可隨著他入獄,那個老奴已經不知所蹤了,所以這個宅子早已經沒人了。”


    “現在宅子裏的下人,都是我們為你選的,各個都是好手,可以在明麵上保護你的安全。”


    “而除了明麵上……”


    蕭瑀聲音再度壓低:“在暗地裏,還有一些護衛……我們既然選擇讓你站在風口浪尖之上,吸引四象組織,自然就會想盡辦法確保你的安危。”


    果然和大佬們合作,安全感就是充足,所有的問題,都已經提前為自己想好了……林楓笑了笑:“既如此,那下官就不擔心了。”


    蕭瑀笑嗬嗬點著頭:“在長安城有一座宅子,哪怕這個宅子不算大,可一座二進出的院子,那也是寸土寸金,值不少銅板的。”


    “那個家夥拿你偷天換日,想讓你去替他死……你暫時抓不住他,拿這套宅子來當當利息也不錯。”


    林楓聽著蕭瑀的話,眼眸微微亮起。


    二進出的宅子,雖然比不得高門大戶,可也絕對價格不菲了,畢竟這可是皇都的宅子。


    想想自己前世,奮鬥了十幾年,也還要依靠貸款,才能在一座排名靠後的二線城市買上一套小三居,結果在這裏,直接在最大的皇都擁有一座如此大的宅子,還不用還房貸,林楓差點沒高興的哭出來。


    房奴的苦,誰懂啊!


    蕭瑀見林楓罕見的露出激動之色,笑道:“以你的本事,以你現在的五品官職,其實這套宅子已經配不上你了,不過你暫時還要以那個家夥的身份做事,所以就委屈點,先在這裏住下吧。”


    看著眼前的朱漆大門,紅磚高牆,蕭瑀竟然還說自己住在這裏是委屈,林楓再一次對自己是五品的大理寺正的地位,有了明顯的認知。


    到了五品,真就是鯉魚躍龍門了。


    這時,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從中走出,他看到林楓後,連忙道:“老爺,您迴來了。”


    看著對自己表現十分熟絡恭敬的男子,林楓微微點頭,表現的男子還要從容:“這些天一直忙於公務,沒空迴來,府裏的事辛苦你了。”


    中年男子連忙搖頭:“這都是小的該做的。”


    蕭瑀見林楓表現的那般自然,眼中充滿著笑意,他就知道,林楓永遠都會給他驚喜,永遠不會讓他失望。


    他目光看向一旁的趙十五,看向自己的護衛,這些人都沒覺得林楓和中年男子的交談有什麽問題,能瞞過他們,那問題也就不大了。


    林楓與中年男子交談了一會兒,轉身看向蕭瑀,道:“蕭公,進去坐坐?”


    蕭瑀搖了搖頭,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本官就不叨擾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常朝見。”


    說完,蕭瑀直接登上了馬車,在護衛的護送下離開了。


    林楓看向趙十五,道:“你是迴去,還是在本官這裏住下?”


    趙十五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義父,我孤家寡人一個,家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林楓明白趙十五的意思,他大手一揮,十分豪氣道:“那就住下,咱最不缺的就是房間,以後府裏專門有你一個房間,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


    趙十五一聽,頓時激動的向林楓行禮表示感謝。


    林楓擺了擺手,一臉淡然,咱現在不是為一套小三居背負貸款的男人了,咱是在皇都有二進出院子的男人了!一個房間罷了,林楓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中年男子的陪同下,林楓進入了宅邸之中。


    一進入宅邸,林楓的視線就好奇的四處打量,畢竟這可是他來到大唐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座宅邸。


    按照他與蕭瑀李世民他們的約定,在解決四象組織之後,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歸屬自己,不僅僅是官職,還包括財產房產。


    所以這座宅子,真正意義上已經就是自己的了。


    走進大門,入眼處就是一個寬敞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是房子,有些類似於四合院。


    在院子裏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幾棵樹,有楊樹,也有棗樹,此時深秋時節,樹葉都已經變的金黃。


    走過前院,穿過一道門,來到了後院。


    後院是內宅,是主人休息的地方。


    比起前院來,後院的院子沒有那麽大,卻也不算狹窄,且後院還有一個花圃,不過花圃空著,沒有種花,一棵楓樹佇立在院子中心,楓葉火紅,美不勝收。


    林楓看著楓葉,心中不由暗道真是巧了,因為他的名字中的“楓”字,就是來源於楓葉。


    後院的四周也都是房子,書房,廂房,主人房,房間十分充足。


    想想前世奮鬥十幾年,才能貸款買下三個房間的房子,而在這裏,房間數量他都沒法用兩隻手數清了,林楓越發感慨,他這算是提前一千多年實現了房子自由了吧?


    “小的為老爺開門。”


    見林楓站在院子裏觀察房子,中年男子還以為林楓不知道哪個是他的房間,連忙小跑到了前方,打開了房門。


    林楓對中年男子的懂事十分滿意,快步來到了自己的臥房。


    臥房麵積很大,分成內外兩室,外室是待客的地方,桌椅茶具一應俱全,靠近牆邊還有幾個櫃子。


    不過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裝飾的東西了,看得出來,原大理寺丞林楓隻是將這裏當成住的地方,完全沒有想著好好將其裝飾的想法。


    林楓坐了下來,看向中年男子,說道:“這裏沒有外人,想說什麽就說吧。”


    中年男子聞言,連忙道:“林寺正,小的名叫趙虎,以後就是林寺正的管家了。”


    “蕭寺卿吩咐過,林寺正府中的情況不宜和之前有太大的區別,不能突然間太過熱鬧,所以目前算上小的,隻有五個下人。”


    “其中一個廚子,負責林寺正日常飲食,一個家丁,負責打掃衛生,兩個護院,負責院子的安全。”


    “當然,這些人都是專門選擇的,每個人身手都很淩厲,等閑人無法近他們的身。”


    “而除了我們五個外,還有一些暗樁,但小的對他們的情況就不清楚了。”


    林楓微微點頭,蕭瑀他們考慮的很周全。


    原大理寺丞林楓之前畢竟隻有一個老奴,若是突然間多了幾十個下人,著實是太反常了。


    五個人,能解決日常的基本問題,不多不少,剛剛好。


    至於保護自己的,也不是依靠他們,而是依靠的藏於暗中的護衛。


    方方麵麵都十分周到,這倒是不需要自己再費心了。


    林楓與趙虎了解了一下其他四人的情況,便說道:“在我的房間附近,給趙十五準備一個房間,然後你們就都休息去吧。”


    趙虎想了想,問道:“老爺左側的房間空著,讓趙護衛居住可否?”


    緊挨著我?更好,還是趙十五更讓我安全感……林楓點頭:“可以。”


    “小的這就去安排。”


    趙虎一邊說著,一邊麻溜的離開。


    那樣子,讓林楓都懷疑,趙虎之前是不是進行過管家的專門培訓,著實那神態,那動作,太像是一個正經的管家了。


    趙虎離開後,林楓起身,用門閂鎖好門。


    站在門口,轉身看著自己的房間,視線環顧整個外室,沉思片刻,林楓來到這些櫃子前,將櫃子挨個打開。


    結果他發現隻有一個櫃子裏裝著衣袍和官袍,這些衣袍都是新的,很明顯是蕭瑀專門為自己準備的。


    其他的櫃子則是空的。


    “果然,那個家夥在確定要假死脫身後,已經將他所有的東西都弄走了,根本就不給我任何了解他的機會。”


    林楓一邊搖頭,一邊進入了內室。


    內室更加的簡單,隻有一個梳妝櫃和一個床榻。


    梳妝櫃上沒有任何首飾胭脂,林楓打開梳妝櫃的櫃子,也是空的。


    他毫不意外,坐在床榻上,視線掃視這個房間。


    他的大腦裏,隨著視線的移動,不由自主的浮現原大理寺丞林楓在這個房間內的活動畫麵。


    看向梳妝櫃,看著梳妝櫃上的銅鏡,林楓就仿佛看到那個家夥,正對著鏡子,慢慢的擦掉臉上易容的痕跡,露出原本的樣貌。


    他想,或許隻有在這裏,那個家夥才敢露出真正的樣貌,而不是頂著自己這張臉,一直隱藏他真正的本性。


    他視線一寸寸的環顧著房間,從四周牆壁,看到了頭頂的房梁。


    又從房梁,視線下移,看向了腳下的磚石。


    每一個地方,都有那個家夥活動的身影。


    忽然間,林楓剛剛移開的視線,陡然一頓!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的將視線向迴看去。


    隻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梳妝櫃,盯著梳妝櫃與地板接觸的地方!


    那裏,有一道劃痕。


    林楓一個大步走了過去,蹲下身檢查劃痕。


    劃痕十分明顯,看劃痕的樣子,不是一次兩次劃動就會出現的。


    “難道……”


    林楓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直接按住梳妝櫃的一側,沿著劃痕的朝向,用力推去。


    梳妝櫃被林楓緩緩推動,櫃子在地板上留下的痕跡,與劃痕一模一樣。


    終於,在梳妝櫃與劃痕完全一致時,林楓停了下來。


    他目光忙看向梳妝櫃被挪動後,櫃子下麵的磚石。


    可下一刻,林楓眉頭微蹙。


    磚石完好無損,沒有任何一塊磚石存在問題。


    他蹲下身,挨個磚石檢查,沒有發現可以活動的磚石。


    “難道我猜錯了?”


    林楓眉頭微蹙,大腦飛速轉動……趙虎他們接管這個宅子後,肯定對自己房間進行過打掃,這磚石上的劃痕並不隱蔽,想來他們也肯定會注意到。


    所以不出意外,他們也應該和自己一樣檢查過,但趙虎什麽都沒說,那就說明他們什麽也沒發現。


    “難道真的是我想錯了……那個家夥並沒有什麽隱蔽的藏匿重要物品的地方?”


    林楓眯著眼睛,迴想著那劃痕的情況……劃痕的確十分明顯,那根本就不是一次兩次能劃出來的,定然是多次劃動的結果。


    這代表那個家夥肯定多次推開過這梳妝櫃!


    那個家夥總不會無緣無故,閑著沒事幹,推梳妝櫃玩吧?


    可磚石沒問題啊,如果能藏東西,還需要挪動梳妝櫃,不是藏在磚石之下,還能藏在哪裏?


    林楓視線看向梳妝櫃,看著梳妝櫃被挪到劃痕位置後,櫃腳微微翹起的樣子……


    忽然間,林楓眸光一閃:“難道是?”


    他手指向櫃腳下麵的縫隙一伸……竟是正正好好,能夠順利的穿過翹起的櫃腳,林楓心中一動,手指向上一抓,抓住櫃腳用力一抬……這個梳妝櫃直接向一側倒去,不過旁邊就是牆壁,所以梳妝台並未完全翻倒,而是倚靠著牆壁傾斜著。


    林楓連忙側過腦袋,看向梳妝櫃的下方。


    下一刻,他雙眼陡然亮起,嘴角瞬間上揚……


    “果然如此!”


    隻見那梳妝櫃的下方,竟是加裝了一個很薄的抽屜。


    抽屜在櫃子的最下麵,如果不是將櫃子翻開,根本不可能發現!


    林楓沒有任何遲疑,按住抽屜的薄木板,用力推動。


    嘩——


    抽屜的薄木板被推開。


    一個信封,從中直接掉落而出。


    看著眼前這個信封,林楓眉毛挑起,眼中出現一抹意外之色:“他都將衣服什麽的都拿走了,怎麽會留下密信?”


    林楓將信封拿起,視線看向信封,隻見信封上沒有任何圖案字跡,清清白白。


    他將信紙從信封中取出,展開信紙,目光向信紙上看去。


    下一刻……


    “靠!”


    林楓不由暗罵一聲,直接就被氣笑了!


    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對這留下的隱秘的信件抱有任何期待。


    隻見這封信上是這樣寫的。


    “我們的同夥有長孫無忌、高士廉、房玄齡、魏征、程咬金、李靖、秦瓊、尉遲恭……”


    特麽的,朝中地位排名前三十的人,未來的淩煙閣功臣的名字都在裏麵了。


    連魏征的名字都敢往上寫。


    林楓就知道,那個家夥連衣服都沒留下,怎麽可能會忽視這麽重要的密信?果不其然,這分明就是對自己的挑釁。


    “故意拿這封信惡心我,讓我先有希望,再失望嗎?”


    林楓眯了眯眼睛,雖然這封信沒什麽用,但卻暴露了原大理寺丞林楓的一個性格特點,或許未來,這個性格特點就能被自己利用。


    林楓不怕那個家夥做什麽,就怕那個家夥什麽也不做,那個家夥做的越多,自己能得到的線索就越多。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林楓手指重新伸進抽屜裏,再仔細檢查一遍……抽屜裏已然空空如也,果然除了這封信外,什麽都沒剩下。


    林楓收迴手指,剛要將一切迴到原位,可當他視線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時,他眼眸忽然一眯。


    “這是?”


    隻見自己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紅色的塵土。


    “紅色的塵土?”


    “哪來的?”


    林楓看向梳妝櫃的下方,他想了想,拿來蠟燭,向梳妝櫃的下方看去。


    隻見被自己打開的抽屜下方,地麵上,果然正有一些紅色的塵土。


    “是那個家夥,曾經將什麽沾染過紅色泥土的東西,放到過抽屜裏?”


    “長安城什麽地方的泥土是紅色的?”


    林楓眯了眯眼睛,他剛要取走蠟燭,可忽然間,他目光一閃。


    隻見他迅速站起身來,將櫃子扶正,然後將櫃子旋轉一百八十度,讓原本緊貼著牆壁的櫃麵,麵向自己。


    之後他蹲下身來,視線看向櫃腳。


    隻見原本貼著牆壁的櫃腳下,正壓著的一片樹葉。


    林楓抬起櫃腳,將樹葉取出。


    樹葉枯黃,已經被櫃子壓的都碎了許多,但剩下的部分卻還是能讓林楓分辨出它是什麽樹的葉子。


    卵圓形的葉片,周圍是鋸齒狀……前世他見過這種樹葉。


    在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中。


    它是……菩提樹的樹葉。


    林楓眼眸眯起,眸光微閃:“紅泥,菩提樹……”


    他視線又看向那封挑釁自己的信,看著信上可笑的內容,林楓露出了一抹笑意:“或許,我知道該怎麽去找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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