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在院子門口,探頭張望了下。


    院子頗為寬敞,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方形書桌,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


    在另一側,有一個頗為寬敞大氣的八角涼亭。


    院子四周,是一排排白牆黛瓦的房屋。


    此地位於琅琊閣後山,幽靜偏僻,看周圍的布局,這裏居住的人,應該有些身份。


    “有人嗎?”


    陳棠試探著問道。


    院落裏空蕩蕩,沒人迴應。


    陳棠沉吟少許,走了進去,四處逛了逛,倒是沒有貿然進入周圍的房間。


    最後,四人來到院子中央的書桌前。


    看到上麵平放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幾行字跡,似乎筆者沒有寫完,隻寫了一半,便匆匆忙忙離開了。


    此時,一陣微風拂過桌麵,吹起白紙的頁角。


    但那張白紙,卻好像牢牢印在書桌上一般,隻有紙張的邊緣被風卷起,帶有字跡的地方紋絲不動!


    梅枕玉看到這一幕,似乎想到什麽,驚唿一聲:“入木三分!”


    “什麽?”


    陳棠問道。


    梅枕玉解釋道:“創立書劍堂的那位沈逸少前輩,原本是文人,對武學一竅不通。據說,當年他和劍宗、醉翁等友人在會稽郡山陰縣暢遊,寄情於山水之間,歎人生苦短,良辰美景無常,寫下一個傳世名篇——《臨河序》!”


    “與他同遊之人,有不少武學大家。沈逸少前輩寫下《臨河序》之後,一朝頓悟,創造出極為特殊的‘墨韻武道’。”


    “尋常武者都是先修煉體魄,脫胎換骨,易筋伐髓。而書劍堂的武學,卻是先修煉出內氣,以內氣淬煉皮肉筋骨。”


    提及此事,梅枕玉眼神中滿是敬佩,道:“據說,書劍堂的武學道理,盡在那篇《臨河序》裏。而沈逸少前輩筆力遒勁,字跡甚至能滲透木頭三分,如同刀刻斧鑿一般!”


    陳棠恍然。


    走到書桌前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白紙上的字跡,已經滲入書桌內,仿佛紮根一般,所以才會風吹不動。


    當然,這個白紙上的字跡,遠沒有達到入木三分的地步。


    想必應該是某位書劍堂弟子留下的。


    陳棠掃了一眼,不禁輕咦一聲,下意識的念出聲來:“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


    “這就是臨河序?”


    陳棠側頭問道。


    “不錯。”


    梅枕玉點了點頭。


    陳棠心中泛起了嘀咕。


    這個《臨河序》,他熟啊!


    當年語文課本中全篇背誦的內容,不知背了多少遍,這麽多年過去,仍能記得大概。


    這個世界的奇妙之處正在於此,有些事,有些人,仿佛在前世都能找到對照。


    但若仔細分辨,卻又有不少差別,如同平行世界一般。


    陳棠繼續讀了下去,剛讀了兩行,他便感覺到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古怪。”


    陳棠直接開啟入神坐照,感知白紙上的字跡。


    這些字跡,原本還是一動不動。


    但在入神坐照的感知下,這些字跡仿佛活了過來,變成不同的小人,施展不同的劍招,朝著陳棠的方向刺過來!


    其中,又以第一個‘永’字,變化最多,劍氣最盛!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的雙眼會感到刺痛。


    筆者以字入道,劍法的神韻精髓,已經融入每個字跡之中。


    他凝神觀看,自然會受到影響。


    陳棠退出神照狀態,突然有些意動,技癢難耐。


    一方麵,是這篇字跡中透出來的神韻,激起他的好勝之心。


    另一方麵,卻是來自前世的記憶作祟,想要將這篇沒完成的《臨河序》寫完,看看自己還能記住多少。


    興之所至,陳棠拿起旁邊的毛筆來。


    毛筆字他沒怎麽練過,但知道怎麽個握法。


    陳棠按照筆者沒寫完的後麵,接著寫了下去。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古人雲: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每攬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qi……”


    這個字不會寫,拚音代替,許久沒寫字,不免有些生疏。


    “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陳棠寫得磕磕絆絆,有些錯字,還有些語句不太通順,但洋洋灑灑一大篇,按照記憶,終歸是寫了下來。


    寫完之後,陳棠胸中意氣宣泄而出,隻覺得酣暢淋漓,大感痛快!


    他輕輕拿起白紙,上下對照一番,連連點頭,很是滿意。


    梅枕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滿臉驚愕。


    他見陳棠方才躍躍欲試,擼胳膊挽袖子的架勢,還以為陳棠是什麽深藏不露的書法大家。


    畢竟,前些天,陳棠已經帶給他不小的震撼。


    可他滿懷期待看過去,隻見陳棠續寫的半篇,字跡之潦草,如同鬼畫符一般,簡直是龍飛鳳舞,如癲如狂,不知所雲!


    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恐怕都認不出來那是什麽字。


    能把字寫到這種程度,也真是‘驚世駭俗’了。


    竹淩雪見師兄如此神情,心中好奇,也湊上去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的她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陳大哥,你在畫畫嗎?”


    竹淩雪呆呆的問道。


    “你不懂!”


    陳棠輕哼一聲,放在阿離麵前,問道:“阿離,你來瞧瞧,我這字怎麽樣?”


    阿離看了一眼,別過頭去。


    陳棠:“……”


    “陳兄弟,咱們走吧,有人來了。”


    梅枕玉連忙提醒一聲。


    院子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幾聲輕笑。


    陳棠方才沉浸在寫字中,不曾察覺。


    等他放下紙張筆墨,正要離開書桌的時候,院子門口人影一閃,已經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年紀輕輕,不及弱冠,儀表堂堂,著一身素淨儒袍,看上去溫文爾雅,既有一股書卷氣,又夾雜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鋒芒。


    儒袍青年走進院落,先是四下看了一眼,沒有什麽異常,目光才落在陳棠四人身上。


    “額……”


    陳棠有種做壞事,被當場抓包的感覺,有點心虛。


    儒袍青年目光落在書桌上的那頁白紙上,看到後麵續寫的字跡,神情瞬間變得極為精彩,似乎想笑,又覺得有些不妥。


    想生氣,似乎也沒必要。


    忍耐半天,終於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下沈知遠,諸位怎麽稱唿?”


    儒袍青年拱手問道。


    “原來閣下就是‘藏劍書生’,在下梅花劍派梅枕玉,久仰大名。”


    梅枕玉迴禮,依次介紹道:“這位是在下師妹竹淩雪,這位是陳棠陳兄弟,那位是他的表妹阿離姑娘。”


    “原來是青梅劍俠,久仰了。”


    沈知遠頷首微笑,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些氣度。


    “這後麵的字是誰寫的?”


    沈知遠似笑非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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