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妃要走,要求羊獻容和她一起南下找司馬睿去。


    “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太多。袁彩蝶已經做了司馬睿的王妃,和他的正妃是平妻,因感念你的幫忙,又與司馬靜情同母女,所以在此之前就向我透露過若是有朝一日司馬熾這邊活不下去了,可以去找他們……”


    “然後呢?做什麽?”羊獻容將繡衣使者的字條疊好,放進了自己的首飾匣子中。她快速消化著裴妃的話,同時也和之前她猜測的所有事情一一應證。天元宮寢殿之中隻有她們兩個人,一老一少,對坐說著話。


    兩人的貼身奴婢太監也都趕得遠遠的,畢竟這個時候要交談的內容都是關乎到國家大事以及個人逃亡的事情。沒有人聽到,也不應該有旁人聽到。


    洛陽皇宮內早已經停了炭火的供應,初春的寒冷令每個人都異常清醒。


    “還能如何?反正不要在這裏就好。你也看出來了,劉淵的大兵已經壓了過來,萬一洛陽失守,咱們都是死路一條。”裴妃有些急躁。


    “若是這樣走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呢?”羊獻容盯著裴妃,語氣絲毫沒有客氣,就算她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也有了溝壑又如何?兩人亦敵亦友的關係,也沒有什麽說不出來的。


    裴妃愣了一下,才說道:“他這種情況,也應該是兇多吉少,不會堅持太久了。”


    “所以呢?你做了這麽多事情,不過就是要向司馬睿獻媚示好,你覺得他能夠掌管大晉的天下,他就能夠做得好麽?”此時的羊獻容,聲音都變得淩厲起來。


    “怎麽了?不行麽?你覺得司馬熾這種人能做皇帝麽?”裴妃也急了,“我也是好心好意帶著你走,念你是司馬衷的皇後,別不識抬舉!”


    “就算司馬熾不是皇帝,司馬睿也不是。”羊獻容終於說了出來,“大晉的皇帝,隻有司馬炎和司馬衷,其他的人都不是,永遠都不是。”


    “行。”裴妃看著她,“所以呢?你要怎麽做?跟著司馬熾?”


    “嗬嗬,怎麽可能?”羊獻容瞥了她一眼,“既然我是大晉的皇後,那麽國破家破人亡而已,還說什麽?”


    “你!”裴妃本來還想說幾句狠話,但看到羊獻容這般模樣,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她攥了攥拳頭,又攥了攥拳頭。


    “當然了,殉國這種事情總比殉葬好很多。”羊獻容笑了起來,“但是,在此之前,我定然是要司馬越死的。”


    “你何必執著此事呢?”裴妃問道,“他那個樣子,遲早也是死的。”


    “他應當死在我的手中,我才能在殉國後對得起皇上!”羊獻容深吸一口氣,“這事情我早都定了,絕對不會反悔。若是你不肯做,那必然是我自己動手,並且我也已經動手了。”


    “你做了什麽?”裴妃瞪大了雙眼。


    “我就知道你不肯動手,嗬嗬嗬,是哦,這人是你的夫君,畢竟你們也有這麽多年的情分,而你的榮華富貴也全都依賴於他。現在,那個影子婢女死了以後,你也有了世子,日子過得也說得過去。並且,你還有司馬睿這個後手……裴妃,你的好算計當真是一等一的好。但是,我不算計,我隻需要給司馬衷報仇就好。你也知道的,我羊獻容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若是不能,我必然也要盡我的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報仇。”


    “羊獻容!”被說破了籌謀心事,裴妃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她怒目相對,“我這麽做,不過也是要活下去才好……”


    “活著有什麽意義麽?”羊獻容反問她,“在這樣爭權奪勢的狀況下,我們女人不過是他們的附屬品,還不是說殺就殺了!你看看那個梁皇後,你覺得在劉淵攻打進來的時候,她還能活麽?還有之前的那些歌姬美人,不早都已經死了。”


    “那些賤人,死有餘辜。”


    “那誰不死呢?我不管你怎麽想,至少對於我來說,這個大晉的天下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司馬熾那種蠢貨,根本就不是皇帝。”


    看著羊獻容臉上的黑氣,裴妃壓了壓心頭的火,又說道:“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總也是要為自己的家人著想吧?你的那個傻妹妹,你的女兒,你母親……這麽一大家子人,總不能都和你一起死吧?”


    “那又如何?活下去也未必是好事,說不準隻會承受更多的折磨和羞辱,那麽還不如這就死了呢。”一想到天元宮住的那些家人,羊獻容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硬起了心腸,“你可有看過那些史書中說的事情,哪一個王朝被傾覆的時候,後宮女子能夠有善終的?死才是最好的方式。”


    “那司馬靜呢?她是司馬衷的女兒,是司馬家的血統,應當留下她的命啊。”裴妃看著羊獻容,“我不管你要如何,但這是司馬家的血脈,我要留下。”


    “你要如何?”羊獻容挑了挑眉,“把她帶走,日後用她來要挾我?”


    “你何必說的這樣直白?你以為我不知道她的親娘是誰麽?”裴妃笑得有些詭異。


    “那又如何?”羊獻容也笑了起來,“所以,你讓袁彩蝶故意接近她,就是一早想把她弄走,對不對?沒關係,她長大了,所有的選擇權都在她手中。”


    “好!”裴妃也看出此時的羊獻容根本不想和她一起,或許還有其他的打算。但若是手中有一個司馬靜,總歸日後還能夠同她有資格講一講條件。“那我要去見見小公主。”


    “好。”羊獻容點了頭,“那若是願意走,就走,我絕對不留。”


    “好。”裴妃站起了身,但忽然又說道:“你……也沒必要……”


    “我的命已經和大晉捆綁在一起,在我當初答應要嫁給司馬衷的那一刻起。現在,我隻要能夠給他報了仇,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若是能活,就活,不能活,死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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