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石階一側的牆壁上鐫刻的花紋,伊蓮很快來到一處平坦的位置。


    根據腦中由自己在《地下陵寢修建實例》上找到、再經過威廉複原的地下陵寢地圖,她能確定這裏就是陵寢真正的入口,前方應該是一條筆直但傾斜向下的通道。


    提著馬燈,她空著的那隻手四處摸索,像真正的盲人一般小心前進,很快摸到了帶有鏽蝕燈台的潮濕石牆。


    和我在噩夢中看到的那種幽邃通道完全一致,難道我夢裏真的來過這座陵寢……她思索著,找準方向,踏入墓園與真正陵寢的分界。


    這瞬間,一股冰冷的氣息如已經籠罩她的黑暗一般湧來,將她徹底包圍,地下深處的寒意在此刻到達了極限,讓伊蓮感覺自己的生命力都隨之流失,唯有提著馬燈的那隻手能感受到燈光帶來的一絲溫暖。


    如果我沒有攜帶馬燈,是不是就會被這股力量瞬間吞噬……伊蓮竭力保持冷靜,腦中思緒不斷,隻覺得四周都是窺視著她的怪物。


    這讓她有了一種扒下遮住雙眼的黑布,看看周圍環境以求心安的衝動,但一組組“小白鼠”的前車之鑒讓她忍住沒有行動。


    但隨即綁在左手腕處的那枚“黑暗聖徽”就發出了一股同樣冰冷但讓人感到安心的氣息,驅散了包圍著她的陰冷和黑暗。


    “讚美黑夜女神,也讚美將這枚聖徽賜予我的安吉莉卡小姐……”


    伊蓮喃喃道,收迴摸著牆壁、係著聖徽的手放到胸口,感受著那股讓人心安的冰冷,腦中迴想起《神靈與神力》中對黑夜女神權柄的描述,再次確認了“必須點燃馬燈”的禁忌很可能與“隱秘”的力量有關。


    進入陵寢後的這一分鍾內,因為腦中知識而獲益的快感,比她在地麵上讀了一個月的書還要強烈。


    “這麽說,戴著聖徽的我不需要依賴光源也能在陵寢中保證安全,避免被黑暗吞噬?


    “還不能確認,最好不要冒險嚐試,但可以當做最後的底牌……能依靠一枚聖徽就驅散這股力量,恐怕是某位黑夜女神教會的天使才能做到,安吉莉卡小姐新的尊名中有‘緋紅與隱秘的虛影’這一句描述,這其中應該有某種聯係……”


    無聲嘀咕著,伊蓮繼續在黑暗的甬道中向前走去,她仍然一手摸著牆壁,一手提著馬燈,讓自己走著直線,根據腦中的地圖和“獵人”對環境的敏銳感知,很快走完了這道向下傾斜的通道,來到四通八達的地下陵寢主體區域。


    這期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性受到了某種壓製,讓她對危險的預感對環境的感知都變得遲鈍,原本還與地麵上被提前放置的、靠近陵寢入口的鏡子的聯係也被徹底切斷。


    這意味著想要離開陵寢,她除了用雙腳走出去,就隻能冒險鑽入鏡中世界,借助連接被標記的鏡麵的通道穿梭離開。


    “可陵寢區域的鏡中世界與摩羅拉其他位置的完全不同,被一種奇怪的霧氣所籠罩,我們三人根本不敢借助‘冰鏡’符咒進入,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嚐試這種方法……”


    伊蓮在感知受到一定壓製的挫敗感中繼續前進,一隻手始終緊貼著一側牆壁,但不時根據腦中的地圖更換方向,始終沒有遇到“撞牆”的情況。


    根據大主教赫拉貝格的說法,除了我這個異類,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流放者去借閱書籍,接受考試,那古辛準備怎麽借著暴亂的機會探索地下陵寢?利用大量手下當炮灰探索,還是借助某些神奇物品?伊蓮一邊前進一邊思索著,很快來到地圖標識為“兵偶儲藏室”的一處寬闊房間中。


    根據書上的介紹,這裏擺放著許多待使用的鋼鐵人偶,而“實驗人員”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用這些人偶替換封印核心中損壞、消失的那些,保證封印所需的數量。


    伊蓮伸手摸索著,不出意料很快摸到了一具鋼鐵的人形。


    它身高兩米,光滑的甲片觸感冰涼,呈雙腳並攏手持長槍的姿勢站在角落,身旁則是更多的同類,隻有武器有所區別。


    “武器分為四種,長槍、大劍、巨錘、弓箭,弱點在脖頸後方……”伊蓮迴憶起《人偶的製作與維護》中的介紹,不再像盲人一樣隨意撫摸這些兵偶的軀體,而是繞過它們,繼續向前走去。


    不知道那些“實驗人員”是怎麽在一手提燈,蒙著雙眼的狀態下搬運這種重量比成年人重得多的兵偶的……難道他們有辦法讓兵偶自己動起來,跟著他們前往封印區域?如果是這樣,那實驗人員不光是摩羅拉的執法者,還是地下陵寢的執法者啊……


    伊蓮有些自娛自樂地嘀咕著,有點想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她意識到,要不是古辛利用暴動引走了所有執法者,她就會在地下陵寢遇到這些能操縱人偶,甚至自己都是“薩林格爾血旗”傀儡之一的實驗人員,危險程度會大大提升!


    既然如此,古辛必然不會放棄這樣一個進入陵寢尋找封印物的機會!


    腦中剛冒出這樣的念頭,伊蓮那已經有些遲鈍的靈性就發出了強烈的警示,耳畔也傳來物體劃破空氣的風聲。


    有人襲擊!


    她汗毛倒豎,身體在瞬間進入戰鬥狀態,一手立即將馬燈護在腋下,一個翻滾離開原地,身旁星星點點火焰燃起,製造出更多光亮防止陷入黑暗,空著的那隻手則凝聚起白熾的火焰長槍,尚未從翻滾中站穩,就朝聲音出現的位置擲去。


    轟——


    高溫驅散了地下陵寢的陰冷潮濕,熊熊的火焰讓伊蓮隔著黑布和眼皮都感受到了一絲光亮,那個襲擊者一聲都沒吭就倒在地上,發出皮肉被高溫炙烤的氣味和嗞嗞響聲。


    就這麽死了……伊蓮有些詫異,在她想象中敢於進入地下陵寢的怎麽也得是個中序列非凡者,再不濟也不會被一根火焰長槍炸死。


    謹慎地利用操控火焰的能力熄滅了餘焰,又等了幾分鍾,沒有聽到其他動靜後,伊蓮才靠近散發著高熱的位置,不顧惡心摸索著對方的屍體。


    很快,她憑借留下的幾枚還在發燙的硬幣、一把帶鞘匕首和其他雜物確認了襲擊者的身份。


    他就是威廉之前派來探查陵寢內部的流放者之一。


    進入陵寢這麽長時間,就算沒觸犯禁忌,餓也餓死了……難道他遭到汙染,成為了封印物的傀儡之一,因此才沒被實驗人員清理掉……伊蓮又摸了摸,突然發現這具屍體少了一樣東西:腦袋。


    剛才襲擊她的流放者是具無頭屍體!


    伊蓮驚愕之下,立即想起了安吉莉卡小姐特意提醒過的關於“薩林格爾血旗”可能存在的汙染效果之一:失去頭顱的屍體和會追逐人的飛天腦袋。


    那些兵偶的弱點也在頸部……這座陵寢內部,身首分家是最常見的死法?


    伊蓮搖了搖頭,將這點記在心底,燃起火焰清潔了摸得滿是汙穢的手,離開擺滿兵偶的儲藏室,繼續沿地圖上找到的近路向陵寢深處走去。


    ————


    摩羅拉城市中心,造型古樸厚重的知識教堂前,已經聚集了大量神情激動的流放者。


    他們長期與執法者們打交道,知道這些表情淡漠思維僵化的家夥實際上戰鬥力不低,悍不畏死,有些還擁有超凡力量,因此平時根本不敢招惹。


    可隨著湧向市中心的人越來越多,身穿黑袍、隊列整齊的執法者在人群中如同麵對海嘯的礁石,雖然屹立不動,卻越發不起眼。


    人數的差距很快激起了流放者們的暴戾,自製燃燒瓶,前裝式土槍,綁在棍子上的短刀,各式武器紛紛亮相,朝執法者們攻去。


    麵無表情的黑袍執法者也予以強力還擊,場麵頓時一片混亂。


    躲藏在教堂頂樓的威廉小心翼翼地探頭向下望去,目光迅速在黑壓壓的人群上掃過,粗略計算一番,迴頭向麵露擔憂之色的蒂婭說道:


    “集中到廣場的流放者差不多有1萬人,附近街道正在趕來的差不多也是這個數……而整座城市的執法力量應該也集中到這裏了,卻隻有不到千人。”


    蒂婭也探頭看了一眼,被還在不斷湧入廣場表情亢奮的暴民嚇到,又縮迴了腦袋問道:


    “數量差距這麽大,這座教堂會不會失守?”


    “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摩羅拉的流放者本就全是重刑犯,手上大多有幾條人命,且有不少非凡者,被古辛調動起情緒後,幾乎相當於一支軍隊……”


    威廉的大腦冷靜地計算著,很快發現知識教堂並不如自己想象中安全,等更多被煽動的流放者擠進廣場,光靠踩都能把所有執法者踩死。


    然後就輪到教堂內部了。


    希望船長能快點完成任務,否則哪怕她找到那件封印物,我們也沒法通過被占領的教堂離開摩羅拉……威廉思索著,突然有所感應,迴過頭去,看向身後。


    那位身穿白袍的大主教一手捧著厚厚的書冊,一手背在身後,頗為悠閑地來到兩人躲藏的房間。


    看到壓根沒有因為局勢不利而擔憂的赫拉貝格,威廉心中的焦急也有所緩解,他恭敬地行了一禮,問道:


    “大主教閣下,請問伊蓮,我是說洛,她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既然對方都明確表示了對伊蓮的支持,他也就不打算拐彎抹角了。


    赫拉貝格笑了一下,語調平和地迴答道:


    “她已經進入地下陵寢,準備完成自己的任務了,但和她一樣的人還有兩個,誰能取得優勢,要看他們自己的努力。”


    還有兩個……威廉腦中立即浮現古辛和麗薩的形象,緩緩點了點頭。


    越過威廉和蒂婭,赫拉貝格踱步到窗邊,琥珀色的眼眸俯瞰下方混亂的廣場,表情突然有些冷漠。


    他就像在看一場在家門口表演的猴戲。


    ————


    地下陵寢深處,伊蓮繼續摸索著前進,腳步越發穩健、自信。


    她感覺周圍的環境十分熟悉,這不單是因為腦中擁有完整細致的地圖,還有自己在噩夢中反複進入陵寢的“經驗”。


    真想取下眼罩看看周圍到底是不是我見過的那些通道……她空著的手摸了摸遮住眼睛的黑布,又緩緩放下,總覺得這種“作死”的衝動也是地下陵寢汙染的一部分。


    突然,她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


    通道另一頭,傳來鋼鐵與石頭撞擊的沉悶響聲。


    那是鋼鐵人偶行走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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