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的桑離說道:“宗主說得對,夫君,你身體虛弱,確實應該休息了。”


    白潯第一次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麽感覺。


    桑離:“但是,能不能先給我一點時間?”


    白潯和辛從文同時看向她,一個暗藏期待,一個目露困惑。


    雖然不解,但辛從文同意了她的要求:“可以,請說。”


    白潯頗有興致地站到辛從文身側,等待欣賞桑離會做出什麽事情。


    在眾多賓客的注視之中,桑離麵向眾人,取出一個芥子袋。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的動作,不能理解她這個時候拿出芥子袋是為了什麽,但又同時期待著這人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緊接著,桑離便從芥子袋中拿出了上迴買的兩匹輕雲緞。輕雲緞柔軟潔白,散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他們雖然不熟悉布料,但哪怕是不熟悉布料的人都會認得這一尺千晶的輕雲緞吧!這可是拍賣行的常駐拍品,也是僅有洛城長公主才能隨取隨用的貢品緞。


    她一拿出來,就是兩匹?她是怎麽做到的?


    莫非這人還搶劫過洛城城主府?這是辛從文的真實想法。


    桑離:“這是我給白潯仙尊的聘禮之一,今日在大家的見證中贈予白潯仙尊。”


    底下賓客嘩然。辛從文更是感歎大手筆。


    他偷偷看白潯仙尊一眼,悄聲道:“仙尊,沒想到這桑離出手如此闊綽,您和她……”


    白潯低聲:“別想太多。”


    見到下方人群帶著驚訝之色互相交流的場景,桑離點點頭,十分滿意:如此一來,想必今天過後那些謠言便不攻自破了吧。


    她可不隻是破破爛爛的鄉下女子!


    桑離迴身朝白潯伸出手,仙尊便在眾目之中將手臂搭上。


    兩人攜手離去。


    一對新人在眾多賓客注目中緩緩離場,佘蓓仙宗三長老更是忍到幾乎咬碎了銀牙。


    不久後廣場上便又恢複了熱鬧景象,既然大家都來到了符離仙宗,這個時候當然還是多結交一些人物才是最重要的。但毫無疑問,桑離這位出手闊綽的女修成為了人群之中熱議最多的談資。


    廣場上很快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


    峰頂。


    時隔多日,桑離再次迴到白潯仙尊院中。剛一邁入,桑離便第一時間抬頭往那棵樹上看去,鳥窩已經不見了。


    靈氣濃鬱的符離仙宗確實與別處很不同,雛鳥竟能如此快地成長到離巢。


    見她望向那個方位,白潯仙尊問道:“是否在找先前那一窩雛鳥?它們長大後都飛走了,以後隻要你想,可以隨時在樹上休憩。”


    “真好。”桑離揚起微笑,鮮豔的紅唇為她的笑容更添嫵媚,是除卻今天以外難以再見到的風情。


    白潯移開目光。


    桑離則上前扶他,用靈力推開房門,關心道:“合籍大典流程複雜,夫君想必很累了,先休息吧。”


    白潯微啟唇,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任由自己被桑離扶著進門。


    她將人扶著坐好,腦袋一重,撐不住前傾了一下,差點撞在白潯的肩膀上。


    桑離連忙扶住自己的頭:“抱歉,我先去隔壁洗漱,夫君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白潯溫和笑笑:“無礙,你去吧。”


    桑離提起裙擺快步離開。


    淡淡的脂粉香氣也漸漸散去。為何方才他心中似有若無一絲缺失了什麽的失落感?


    白潯根本不需要怎麽費力拾掇,隻要收迴罩在自己身上的障眼法就可以了,繡春坊送來的婚服他其實沒真的穿在身上。


    恢複一襲白衣,白潯在屋內踱步,看向屋內唯一的紅色——一對燃燒著的喜燭。


    沒有白潯的許可,其他人都不能隨意出入他的院子,更別說寢室了。甘哲來提到裝飾一事,他嫌人多麻煩,隻在甘哲的堅持下拿了一對大紅喜燭。


    怎麽也沒想到,還有洞房這一環節。


    就連舉辦合籍大典這種事也需要人提醒的桑離,會知道洞房是什麽嗎?白潯一時也拿不準。


    思考一番,白潯將原先用上的長榻又拿了出來,放在外側。


    桑離迴來後,白潯已經在長榻上端坐片刻。


    她隻以為白潯是在等她,即便已經很累——已經坐在榻上了,還是堅持等到她迴來——她一進來白潯便一直看著她走近。


    原來家中有人等自己迴去是這種感覺。心裏暖暖的,好像要迎來春天,有一朵花要在心中綻開。


    桑離加快腳步馬上竄到床上蓋好被子:“我們睡吧。”


    白潯轉過頭來看著她,那眼神似乎有些怪怪的。


    桑離看不出來,有些小緊張地問:“怎麽了?”


    是不是她哪裏的表現異於常人?可她確實不了解這些東西,洞房是什麽她來的路上原本想直接問夫君的,但夫君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的還要白,她就擔心是不是因為她們不能見麵的時間裏夫君沒能照顧好自己。


    儀式上,夫君也同自己一樣愣住了不是嗎,應當也是不知道的。


    且聽說,夫君也是第一次舉行合籍大典,不知道也是有原因的。


    白潯迴頭,隻留給桑離一個端坐的背影:“無事。”


    言罷,端坐的背影也沒了,白潯向外側躺下,被子輕鬆拉起蓋過肩頭。


    桑離毫無所覺:“嗯,無事便好,夫君晚安。”


    桑離抬頭看著頭頂的帳頂微微出神,帳頂上布滿暗紫色的花朵暗紋,她的視線跟隨著暗紋花朵的線條在帳頂轉圈圈,全然是為了掩蓋或者逃避自己比平常要快一些的心跳聲。


    房中一片寂靜,白潯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胸腔中的鼓噪卻愈發明顯。


    桑離抬首按住心口,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也許是因為隆重的儀式之後的興奮。其實娶了夫君之後,生活並沒有什麽不同。


    隻是多一個人要照顧,吃穿睡覺都沒有變化。


    娶了夫,就要對他負責,在這一點上,她已經做得很好,隻要繼續保持就可以了!總結了一番要點,桑離放下心來,閉上眼睛。


    白潯看似睡著了,實則這也是他的障眼法,正在悄悄注意桑離的動靜。


    看見她睡不著盯著帳頂發呆,須臾後,又摸著心口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不舒服的樣子。不過,白潯還沒來得及為她生出擔心的情緒,她就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睡著了?還真快。


    白潯失笑,頗有些無奈,收迴障眼法,慢慢也進入睡眠。


    一對新人的新婚洞房之夜就在如此的寧靜之中度過了。


    *


    修為越高的人往往越不容易做夢。


    偏偏今日,桑離便做了個夢。


    紅綢滿仙宗,桑離發現自己又迴到了主殿前,辛從文宗主在主殿前笑著等她走過去,主殿下方的廣場上也全是人。


    奇怪的是,她往旁邊看時,卻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身著大紅色的喜服站在廊簷下。


    白潯呢?桑離有些困惑,隨即明白自己是在夢中了。


    合籍大典已經結束,自己和白潯也躺下睡著了。隻是,她已經許久不曾做夢,方才一看這夢境還十分真實細節,差點以為自己是迴到了結契儀式的主殿前。


    知道是夢後,桑離便放鬆下來,邁步走向辛從文宗主的位置。


    隻是才剛走近,主殿下方人群的聲音忽然變得巨大。


    “鄉巴佬不配!你不配!”


    “下來!下來!下來!”


    “白潯仙尊不會喜歡你的!”


    “沒有感情的結契注定不會幸福!”


    ……


    桑離茫然。


    不配?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娶高富帥好像不需要配不配作為先決條件吧。她成仙第九,白潯也成仙第九,他們明明是一樣的。


    喜歡?娶夫原來還需要喜歡嗎?但是喜歡是什麽?白潯已經成為了她的夫,就絕不會改變。


    夜色之中,桑離躺在床上,眉頭擰作一團,忽然之間,身側劍氣繚繞。


    片刻後,便恢複了寧靜,床上之人迅速又陷入了平靜的睡眠之中。


    白潯立刻被桑離忽然冒出的劍氣驚醒,查看片刻後沒有發現任何痕跡。他坐在床邊觀察了一陣,確認無事後,這才緩緩躺迴去,將院子裏的結界又加固一層。


    與此同時,另一邊,在主殿的廣場上卻也出了事。


    佘蓓仙宗三長老暴斃了!


    第10章


    以佘蓓仙宗為中心的人圈頓時亂作了一團,靠近核心的人群急著往後退,後邊的人群來不及反應就被迫擠在了一塊。


    中央空出了一大片,方才忽然七竅流血倒地的佘蓓仙宗三長老此時已經臉色慘白,沒了生息,死不瞑目的模樣實在瘮人。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佘蓓仙宗宗主最先反應過來,讓兩位佘蓓仙宗弟子扶起她,宗主跪地查看。


    片刻後,察覺異樣的甘哲也來到了現場,不曾想居然看見這樣的場麵,甘哲皺起了眉頭。


    佘蓓仙宗宗主在查看過其口中鼻中黑血之後,已經有所猜測,一時沉默。


    甘哲上前道:“佘蓓仙宗宗主,此事既然發生在我符離仙宗內,符離仙宗定會查清真相,還貴宗清白,絕不會放過真兇。”


    佘蓓仙宗宗主站起,掩去略顯複雜的神色,道:“三長老乃中毒身亡,我宗於毒一道也頗有研究,我們會自己找到真兇,請容我們先行告退。”


    甘哲大師兄又勸一句:“貴宗是否已經確認不需符離仙宗相助?遵仙尊指令,出了符離仙宗的山門,將一概不認。”


    佘蓓仙宗宗主帶著身後幾位弟子端立,幾分潦草地握拳一禮:“多謝,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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