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身後瞥了眼,確定商枝沒有上樓,徐存湛也沒有迴來。陳鄰捏了捏自己手指,壓低聲音向常煥東打聽八卦:“不過我很好奇,商枝姑娘和徐道長是什麽關係啊?他們以前就認識嗎?”


    常煥東一激靈,也下意識左顧右盼。


    確定自家師叔和商枝都不在後,他也壓低了聲音:“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陳姑娘你知道我師叔爹娘的故事嗎?”


    陳鄰躊躇片刻,迴答:“不太清楚。”


    常煥東:“那陳姑娘你知道潛潭尊者嗎?”


    陳鄰老實搖頭:“不知道。”


    “潛潭尊者以前是正道弟子,後來參悟佛法時出了差錯,入了魔,就被鎮壓進缺弊塔了。”


    “但在十幾年前,潛潭尊者集結缺弊塔內的大魔,發動了一次暴/亂,為了鎮壓這次暴/亂,暮白山死了許多弟子,就連暮白山附近的城鎮都遭了殃,有不少被逃出來的魔族血洗。徐師叔的父母就是在那次暴/亂中被魔族殺死的。”


    說到這,常煥東露出唏噓神色:“當時整個鎮子上就剩下兩個活口,還是非常小的孩子,一個是我徐師叔,另外一個就是商枝姑娘。”


    “徐師叔天賦異稟,師祖一眼看出他適合修道,便將他帶迴了暮白山,收為關門弟子。而商枝姑娘則被當時來暮白山支援的百藥宗長老看中,收養帶迴了百藥宗。”


    “百藥宗與暮白山素來交好,經常交換弟子過去學習,再加上昔日同村情誼,所以商枝姑娘和徐師叔兩個人一直關係很好。我師叔對其他人基本上是不管不問的,但這次他來拍賣會,把我們救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我們去找商枝姑娘。”


    “雖然他離開的時候什麽都沒說,但我知道他肯定也是去找商枝姑娘了。不過師叔他又不認路,最後還是我們在後台處找到了商枝姑娘。”


    陳鄰點頭,認同:“徐道長確實是不太愛說實話的性格。”


    常煥東又緊張的添上一句:“我是因為,陳姑娘和師叔是好朋友,我才放心對陳姑娘說這些的,陳姑娘你可別跟他人提啊!”


    陳鄰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嘴巴很嚴的,今天晚上的對話,保證一句話我都不會泄露出去!”


    她長得確實很容易讓人心生信賴。


    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小道長輕易信了,舒顏露出個笑臉,又好奇的同陳鄰打聽:“那陳姑娘呢?陳姑娘又是怎麽認識我師叔的?”


    他實在是很難不好奇。


    畢竟徐存湛那種人,看起來根本不會去交朋友。


    陳鄰眨了眨眼,臉上忽然流露出狡黠,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間,眼眸彎起笑容燦爛:“秘密~”


    常煥東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複,愣愣的睜大了眼睛。


    陳鄰趁機轉身就跑,奔著左邊走廊而去。


    隨便挑了個房間推門進去,房間內部布置得十分舒適,很像古代有錢人家大小姐的閨房,梳妝台上各種胭脂水粉一應俱全。


    同時又用一麵屏風隔離出來了片空間充作書房。


    嚴格來說,這是陳鄰穿越過來第一次正兒八經住上房間。平時跟著徐存湛,不是躺地板就是睡屋頂,再不然就是睡自己棺材上。


    撲上那張超大超軟的床上快樂的打了個滾,陳鄰攤開手腳躺在床上,終於感到幾分放鬆。


    今天一天,又是被扔上拍賣台,又是被徐存湛拉著一直走,陳鄰的精力早就消耗殆盡了。


    隻是躺到床上眯一眯眼睛,陳鄰的腦子也很快被困意席卷,逐漸陷入沉睡之中。


    做了個噩夢。


    夢裏有台階,有人,好多人,台階上流著血。


    粘稠的血從女人雙腿之間流到台階上,她抱著自己膨脹的肚子喘息,冷汗霎時打濕了頭發。


    周圍一片混亂,警笛聲與救護車的聲音交替響起,消毒水氣味刺鼻,急救室的紅燈久亮不熄。


    不斷有人在急救室麵前來迴踱步……是誰在那裏走來走去?


    陳鄰想看清楚在急救室麵前走來走去的人,不自覺貼近對方的臉。


    可是看不清楚,很模糊的臉,隱約看見對方耳廓上有星星形狀的耳釘,被醫院屋頂的燈光照亮。


    “要虔誠的祈禱。”


    “在人力無法改變的災難麵前,虔誠的祈禱,祈禱遠勝過當代科技手段的力量降臨——唯有如此,才能拯救自己心愛的人。”


    “那麽,為了幸福的生活,你又願意舍出什麽呢?”


    陳鄰自夢中驚醒,心髒噗通亂跳,艱難唿吸著,喘氣。好不容易從噩夢的情緒裏脫離出來,她抬手揉了揉自己額頭,指尖觸及大片濡濕。這時候陳鄰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起身推開窗戶往外看,外麵夜色已經很深,月亮高高掛在夜空中。


    看月亮的位置大略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晚上十點多。


    這不是陳鄰第一次做噩夢。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就總是被噩夢糾纏,但前幾次都是夢醒後就忘記了內容,像這次這樣,記得這麽清楚,還是頭一次。


    但是夢裏的人都看不清楚臉,也不知道是誰。


    陳鄰揉了揉自己的臉,也隻能將其歸咎於今天白天在拍賣場看見了可怕的場景,所以晚上才會做這樣的噩夢。


    “你做噩夢了?”


    問話聲近在咫尺,陳鄰嚇得整個人跳起來,反手一巴掌打過去;她發誓她隻是條件反射。


    但沒想到徐存湛居然沒躲。


    那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徐存湛臉上,他連腦袋都沒偏一下。反而是陳鄰因為反作用力,整個手掌心痛得發麻,握住自己手腕原地低頭滿臉痛苦麵具。


    徐存湛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算很痛,就是有點發漲發麻。


    他覺得莫名其妙:“你為什麽打我?”


    陳鄰摁住自己酥酥麻麻的手掌心,沒好氣:“那你幹嘛嚇我?!”


    徐存湛眉頭一撇:“這都能嚇到你?”


    陳鄰:“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徐存湛‘嘖’了一聲。


    陳鄰氣悶,後退與他拉開距離,揉了揉自己手心。徐存湛將一個食盒放到桌上:“給你的。”


    陳鄰揉著自己手心的動作停下。


    她狐疑的看了眼徐存湛,又看向食盒,試探:“裏麵是什麽?”


    徐存湛:“你上次吃的湯圓。”


    陳鄰:“那個賣湯圓的不是拐子嗎?”


    徐存湛:“嗯啊。”


    “……”


    出現了,這家夥又從喉嚨裏發出那種意味不明令人迷惑的雙重語氣詞了!!!!


    第54章 鈴蘭花


    其他人都以為徐存湛出門是為了辦正事——可能是要調查魔的蹤跡,也可能是探查一下不夜城其他地方。


    但實際上,徐存湛隻是出門買湯圓。


    他對食物的好壞並沒有明確的認知,但他記得陳鄰吃到湯圓時似乎是誇過好吃的;就是要找到那個拐子有些困難。


    常煥東他們遠比徐存湛更‘正道弟子’一點,所以在徐存湛說出大廳裏剩餘的客人讓他們自己看著處理之後,常煥東就把那些人放了。


    徐存湛無所謂那些人跑還是不跑。


    能不能在他手裏活下來本就是運氣問題,在徐存湛眼裏,整個拍賣會裏唯一有資格不死的隻有那些被拐賣來的‘貨物’。


    那些人跑出去後就迅速找上了賣湯圓的拐子。


    所以徐存湛再要找拐子時,就頗費了點時間;但最後還是讓他找到了。


    奄奄一息的男人以為徐存湛是來送他上路的,嚇得躺在地上失禁了。但徐存湛隻是把他拎進廚房,讓他做了碗湯圓。


    過程是嚇人的。


    雖然斷手斷腳,但拐子保住了命,徐存湛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湯圓。


    他不是自己想吃,而是給陳鄰帶的。


    他還記得陳鄰說過想吃東西,但是閣樓裏的食物徐存湛不打算給陳鄰吃。不讓陳鄰吃閣樓裏的食物,那麽總要弄點別的吃的給她。


    徐存湛拎著湯圓翻窗戶進屋的時候,陳鄰剛從床上驚醒,冷汗層層,臉色蒼白。


    他反手把打開的窗戶關上,杵在一邊的黑暗中看陳鄰。


    隻要徐存湛想,他就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哪怕是修道者都未必能發現他,更何況陳鄰隻是個普通人——她被驚醒後就去推窗戶,看著窗戶外麵的月亮發呆,徐存湛隱在黑暗中,迎著月光看她側臉。


    她的發辮上還簪著夜來香,但花朵離開枝頭後水分供給不足,大部分都已經焉了,顏色從原本漂亮的珍珠白變得發黃。


    徐存湛很喜歡觀察陳鄰。


    但他隻喜歡單向的觀察,一旦這種觀察從單向變成雙向,比如在他看向陳鄰時,陳鄰突然迴看過來,徐存湛就很難維持鎮定。


    他沒辦法漠視陳鄰的視線,總是無意識的做出反應。


    但是突然冒出來的時候被陳鄰打了一巴掌。


    痛倒是不痛。


    陳鄰那點力氣,對徐存湛來說可有可無。他隻是困惑,怎麽這樣也會嚇到?


    她的世界到底是有多鬆懈,才會把人養得如此脆弱?


    兩人麵對麵圍著桌子坐下,陳鄰掀開食盒,裏麵果然是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圓與配套的筷子勺子。


    “還真的是湯圓……你真的去找那個拐子,讓他給你做湯圓了啊?”陳鄰盯著那碗湯圓,隻是覺得神奇。


    徐存湛抬了抬下巴,理所當然:“你隻誇過湯圓好吃。”


    陳鄰有點感動:“你出去辦事情還記得給我帶晚飯——徐道長,你真是個好人!”


    “辦事情?”徐存湛一愣,茫然,“我辦什麽事情?”


    陳鄰也跟著愣了愣:“你出門不是出去辦事情嗎?”


    徐存湛:“對啊,我出去買湯圓。”


    陳鄰:“……”


    她突然迴過味來了,看看自己麵前的湯圓碗,又抬眼去看對麵的徐存湛——徐存湛滿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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