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偏過臉,不滿的看著她:“怎麽?你對我有意見嗎?”


    陳鄰連忙擺手:“沒有意見沒有意見。”


    擺手的同時,她又往商枝那邊挪了挪,整個人幾乎都要靠到商枝那邊的欄杆上了。


    昭昭越發不滿,嬌縱質問:“沒有意見?沒有意見你躲我幹什麽?我看你分明就是對我很有意見!”


    “等我阿父找到這裏,我就讓他把你的皮也一起扒了!”


    商枝安慰陳鄰:“別怕,她爹找來了頂多也就把她領走,這又不是塗山的地盤,他不敢扒你皮的。”


    昭昭彎月眉一擰,怒聲:“你也一樣!把你的皮也扒了!”


    陳鄰:“好好好你扒你扒。”


    昭昭:“……”


    陳鄰有點想吃東西。


    倒不是因為餓了,純粹就是想吃東西。


    徐存湛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但陳鄰覺得他肯定還會迴來找自己的。所以在徐存湛找迴來之前,她顧好自己,養好精神就行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陳鄰伸手在自己荷包裏摸來摸去——那群人沒有搜走她的荷包,就連她身上的衣服都還是之前吃湯圓那會穿的那身。


    陳鄰從荷包裏摸出一個果子。


    有蘇的狐狸們比起人類的食物,好像更偏向於山林間健康自然生長的果子。就連給陳鄰荷包裏塞的食物,也隻有果子和酒。


    她咬了一口,覺得還挺好吃,於是偏過臉禮貌詢問商枝:“這個還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來一口?”


    商枝仍舊在打坐。


    聽見陳鄰問話,她立刻睜開眼睛。隻是商枝還沒來得及張嘴迴話,隔壁那位塗山的小殿下先發出了尖銳的聲音:“有蘇的洛洛果——你和有蘇那群狐狸是什麽關係?!”


    *


    徐存湛挨了頓不痛不癢的打,被扔進了水牢。


    水牢的門剛閉合上,他便掙開手腕上的鐵鏈,一翻身從汙水裏爬出來。濕透的衣服緊貼著少年修長結實的身體,勾畫出寬肩窄腰長身玉立的漂亮身姿。


    他抬手將粘到臉上的白色頭發全部梳理到腦後,另外一隻手貼著自己耳朵不緊不慢的感應著陳鄰的位置。


    那條紅繩其實是徐存湛的本命物。


    一般修士對自己的本命物看得十分珍貴,恨不得用全天下最好的鎖將它密不透風保護起來。但徐存湛不,他本身並不在乎本命物,就算紅繩斷了他自身修為有損,徐存湛也不會覺得有多可惜。


    那條紅繩沒有到陳鄰手上時,徐存湛一度因為這玩意兒沒什麽用隻能拿來自己給自己翻花繩打發時間。


    但現在那沒用的東西終於有了點用處,至少可以用來確定陳鄰的位置。


    離自己還挺遠的,走過去有點麻煩。


    那就等會再去找她好了。


    迅速放棄了先去找陳鄰的想法,徐存湛改為開始迴想自己從外麵一路到這裏的路上所見。


    當然,那群人也用布袋蒙住了徐存湛的腦袋,隻不過這視覺阻礙對徐存湛來說可有可無,反正都不影響他看東西。


    這裏應當是一家地下拍賣會。


    徐存湛沒有去過地下拍賣會,隻是聽師侄們提起過——據說是修士們經常會去逛的地方,可以購買一些法器,丹藥,或者其他雜七雜八的稀奇玩意兒。


    但是可沒有人告訴過他,地下拍賣會還賣劍修的。


    那扇堅實的石門被徐存湛一腳踹開,連帶著石門後麵的守衛也倒飛出去。


    他捂著脖子活動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關節,然後抬手向空中虛招。


    原本被收走藏起的木劍感應到主人的召喚,嗡鳴一聲撞開兵器架飛向徐存湛;整個囚牢瞬間熱鬧起來,人影幢幢,腳步聲密密疊疊由遠及近,很快將過道擠得水泄不通。


    堵住過道的卻是一批身高九尺有餘,從頭到尾都披戴黑色戰甲的精銳隊伍,手中同樣漆黑的長塑齊刷刷對準徐存湛。


    過道是昏暗的,那些兇神惡煞,身份不明的隊伍,也是漆黑的,在這片光線吝嗇的空間裏,唯獨徐存湛,雪發,赤金瞳,下巴微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眉心一點紅的方菱額花,顯眼極了。


    那些過於明亮的色彩交織在徐存湛身上,勾畫出一張近乎聖潔美麗的臉。可他穿的衣服破爛,手裏隻拿一把木劍,衣角滴滴答答淌著汙水。


    落魄與一塵不染兩個截然相反的詞匯,也同樣成為了徐存湛的形容詞。


    他的眼睫密而長,也是雪白的,像覆一層雪,幹淨得教人不敢多看。


    但他周身氣勢並不像容貌那般溫和無害,就連木劍,拿在他手裏時也有股肅殺可怕的壓迫感。


    他隻有一人,但他前進一步,對麵密密疊疊的部隊便後退一步。


    少年那雙悲憫的蓮花眼抬起,開口時卻絲毫沒有慈悲心:“原來是靈土傀儡。”


    “正好,找不到魔氣,拿你們填一下。”


    *


    昭昭的聲音很尖——可能狐狸在唱高音這種事情上比較有天賦。


    陳鄰捂住自己耳朵,旁邊商枝也捂住自己耳朵。


    商枝原本就虛弱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蒼白了。


    她忍無可忍:“你有病吧?有病就自己挖個墳躺進去行不行啊?大家都淪落成貨物了你還關心什麽塗山的九尾狐有蘇的九尾狐,不都是狐狸嗎?”


    “才不一樣!”昭昭炸毛了,本來就蓬鬆的大尾巴頓時變得更加蓬鬆,尖聲:“有蘇那群旁支怎麽配和我們塗山的血脈相提並論!我們塗山的九尾狐才是狐族最尊貴的血脈!”


    陳鄰捂住自己耳朵,歎了口氣。


    她隻有兩隻手,用來捂住自己耳朵之後,就沒有手去拿果子吃了。其實她也不關心塗山和有蘇的九尾狐誰血脈更高貴,比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陳鄰更在意徐存湛什麽時候來撈自己。


    昭昭還在持續性高分貝輸出:“你們這群沒見識的鄉巴佬!你們懂什麽?我決不允許你們侮辱塗山的九尾狐血脈!”


    陳鄰:“……她一直這麽吵嗎?”


    商枝壓著氣,翻了個白眼:“我和她原本是挨著被關的,為了和她分開,我還挨了頓鞭子。”


    陳鄰:“好狼啊你。”


    商枝疑惑:“這是何意?”


    陳鄰解釋:“誇你比狠人還狠一點,就是狼。”


    幸好這個世界漢字與陳鄰原本的世界相通,商枝很快就理解了陳鄰的意思。


    她點著頭,單手捂住悶痛的胸口,咬牙切齒:“能忍那小畜生這麽久,我確實很狼。”


    明明商枝隻是順著陳鄰剛剛那句話的邏輯去說,但是陳鄰覺得這句話從一個修仙世界的原住民嘴裏說出來,喜劇效果翻倍,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咧開的嘴角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囚牢外麵便傳來腳步聲。


    商枝目光望向過道,隔壁尖聲尖氣的昭昭也不嚷嚷了,轉過臉冷冷看著過道那邊。雖然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但陳鄰覺得應該是大事,於是也擺出嚴肅表情,麵朝著囚牢過道。


    兩個帶著麵具,膀大腰粗的男人沉默走了進來。


    他們先是打開了商枝所在的囚牢,用鑰匙取出埋入囚牢地麵的鎖鏈,將她拽走。昭昭撲上去,隔著囚牢對他們齜牙咧嘴,男人們並不理會,又或者說他們對昭昭這樣的反應已經習慣,所以才能這樣冷漠的無視昭昭。


    商枝被帶走後,囚牢裏就剩下昭昭和陳鄰了。


    陳鄰想了想,禮貌性的問:“你害怕嗎?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坐你那邊去,陪陪你。”


    昭昭立刻:“我需要你是你的福氣,還不快滾過來挨著我!”


    陳鄰:“……”


    她轉身,背對昭昭,麵朝商枝之前躺的囚牢。


    昭昭大怒:“你幾個意思?!”


    陳鄰對著隔壁的空氣自言自語:“我剛剛說錯了,你不是狼。你居然能忍她這麽久,你應該是國服第一忍者。”


    昭昭氣得炸毛,跺腳:“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是不是在用鄉下方言罵我?!”


    陳鄰:“……商枝,我現在承認你是外網內網加起來的第一忍者。”


    囚牢過道上又響起腳步聲,還是那兩個戴著麵具看不見臉的男人。隻不過這次被拖出去的人變成了陳鄰。


    說是拖也不太準確,因為陳鄰挺配合的,甚至不需要他們動手拽鏈子,就跟在他們後麵走。


    他們從昭昭的囚牢麵前過時,小狐狸撲上來,抓著欄杆衝那兩個男人呲牙,大叫:“我記住你們兩個的味道了!你們完蛋了!等我阿父找到我,我第一個先剝了你們的皮,砍下你們的前肢喂狗!”


    陳鄰好心提醒她:“狗也未必愛吃這種垃圾……”


    原本牽著鐵鏈走得好好的男人,突然用力一拽鐵鏈。陳鄰畢竟是個普通人,沒站穩,噗通一聲麵朝下摔倒,摔得她腦瓜子嗡嗡的,隻能聽見小狐狸高分貝的尖叫聲:“你們這群廢物!蠢貨!朽木!你們知道這麽精細的靈偶造出來要廢多少狐火嗎?不準摔她!!!”!


    第49章 拍賣會


    盡管小狐狸尾巴毛都炸成掃把了,囚牢外的男人們仍舊無動於衷。


    但他們又確實停下了腳步,等陳鄰自己爬起來。


    陳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臉,低頭時看見自己袖子上擦出來的一道又一道血跡。她伸手摸自己鼻子,果然摸到一片濕漉漉的血——摔出鼻血了。


    那些人看起來不太想給陳鄰站在原地休息的時間。她剛站起來,擦了下鼻血,扣在手腕上的鐵鏈就被拽動。


    為了不讓自己再摔第二次,陳鄰連忙跟上對方腳步。


    唿吸間都是血液的氣味,有點像水彩顏料的味道,從鼻腔滑進喉嚨後返上一股嗆人的辛辣。陳鄰咽了下口水,試圖把那股味道吞咽下去。


    穿過過道時,陳鄰注意到兩邊的方格子囚牢裏還關著其他人。但是前麵那個男人的腳步太快,陳鄰得小跑才能跟上對方,並沒有時間細看其他被關起來的人。


    走廊盡頭有一個類似於電梯的小房間。


    男人拉著鐵鏈扯她進去,陳鄰前腳進去,後腳那扇門就在身後關閉。旋即狹小空間內迴蕩起齒輪與繩索拉扯的聲音,整個小小的房間在輕微晃動中急速上升。


    隨著叮當一聲鈴響,房間的上升停下,那扇閉合的門又打開。


    門後麵仍舊是深而長的過道,不過不像底下囚牢的過道那樣昏暗。


    這條過道相對比較寬闊,兩邊牆壁上都蒙著一層紅色絲絨,每隔一段距離還能看見一盆裝飾用的盆栽,開著白色的小花。是香氣很濃的花,馥鬱的花香味厚重到令人略感窒息。


    走在前麵的男人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在走廊栽這種花,上次還有個貨物被香氣悶死了,最後還得我們來負責善後清掃。”


    同伴輕輕踢了下他的小腿,告誡道:“慎言。”


    男人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東家不是什麽好人,連忙閉上嘴巴,不再質疑老板種花的審美。


    陳鄰在心裏默默附和男人的花——誰閑著沒事幹在空間狹窄的室內種夜來香啊?就算不被花香味悶死也會被毒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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