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鄰跟觸電似的縮迴探徐存湛額頭的手,滿臉驚恐,肩膀都不自覺蜷縮,神態酷似一隻受到驚嚇的鵪鶉。


    徐存湛兩手撐著台階,湊近陳鄰的臉,陳鄰兩腳蹬地忙不迭後退,感覺自己今天真的是撞了鬼了。


    徐存湛他不會是也喝酒了吧?


    喝大了?


    徐存湛沒理會陳鄰的驚恐,臉上仍然是笑,伸手摁住陳鄰腦袋,聲音溫柔:“我以前一直覺得,修道隻需要降妖除魔匡扶大道即可。但昨天我蹲在這想了一夜,終於想明白了,修道者降妖除魔,本是為了救濟蒼生,兼愛蒼生。”


    “陳姑娘亦是蒼生之一,所以我愛陳姑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此乃蒼生大愛。”


    不知道為什麽,陳鄰感覺徐存湛的笑容裏莫名其妙透露出一種非常佛光普照的感覺。


    甚至就連摁她腦袋的動作都變得比平時溫柔了許多。


    但是陳鄰還是沒聽懂徐存湛在說什麽,甚至懷疑他終於因為吃不上飯而把腦子熬壞了。!


    第44章 過山車


    陳鄰沉默片刻,抬眼看徐存湛,徐存湛還溫柔地看著她,陳鄰甚至從他臉上讀出來了一種明顯的期待。


    就是那種非常想讓她對這個行為做出反饋的期待。


    陳鄰想了又想,措辭委婉:“徐道長,我覺得這個仙吧,它也不是,呃,非要這麽艱難的去修才行。你要不然先放鬆自己,吃點東西,睡個好覺,然後再整理一下自己的想法?”


    徐存湛鬆開了陳鄰的腦袋:“你說得有道理,我之前太執拗了。修道重要的是心,隻要心境得到了磨煉,那麽身體上的苦難就不算什麽了。”


    陳鄰:“啊對對對——”


    其實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管它的附和就對了。


    反正又不是她修仙。


    狐狸的婚禮也參加了,靈偶也熟練掌握了,陳鄰和徐存湛便準備動身去南詔找酆都的下落。


    原本按照徐存湛意思,他們直接走就行了。但陳鄰覺得不行——有蘇的狐狸們都對她很好,她現在身上穿的裙子還是狐狸姐姐們送她的呢,無論如何也要當麵和那些狐狸們告別才行。


    狐狸們得知陳鄰要離開有蘇,一個兩個全都露出了戀戀不舍的神情。


    她們非常舍不得陳鄰離開有蘇。尤其是當她們知道,陳鄰是和徐存湛一起走,而且在複活之前都要一直和徐存湛待在一起時,她們看向陳鄰的目光已經由單純的不舍變成了純粹的憐憫。


    畢竟在狐狸們看來,陳鄰的年紀和她們族裏的狐狸崽子差不多大。


    好可憐的小狐狸崽子,還沒有長到能在殘酷世界獨立生活下去的年紀,就要被迫跟著情竅壞掉的大魔王一起遊行,又不會法術也不會捕獵。


    “這是我收集的一些漂亮裙子,裏麵還有一些釵環首飾和金子,你路上可以換著穿,沒錢了也能用金子換點吃喝。”一隻狐狸姐姐把打包好的小荷包遞給陳鄰,臉上充滿了憂心的表情。


    那個小小的荷包看起來不太能裝,陳鄰伸手往裏麵摸了摸,摸到好大一片空間,裏麵亂七八糟塞滿了東西。


    另外一個狐狸姐姐叮囑:“我還給你往裏麵放了春夢無痕,別客氣啊,想喝就喝,人才活幾十年啊,命這麽短,當然要怎麽痛快怎麽來。”


    陳鄰很感動,心想年齡這種事情就不必反複提醒我了。


    她和狐狸們道別的時候,大狐狸和徐存湛就站得遠遠的看著。


    大狐狸笑眯眯:“這孩子很討狐狸的喜歡啊,就連我看著她,都覺得心情很好。”


    徐存湛:“確實。”


    大狐狸嚇得眯眯眼一下就睜開了,跟見鬼一樣看著徐存湛;徐存湛什麽時候會這麽乖巧的附和她的話了?


    徐存湛不應該迴答一句要你多此一言嗎?


    被她盯著的徐存湛正望著陳鄰,大狐狸總覺得徐存湛的眼神變了,他看陳鄰的那種眼神有點像她看自己家的狐狸崽子。


    但是那種眼神出現在徐存湛身上,透著一種斷頭笑話的冷幽默。


    大狐狸想了又想,委婉的問:“你那個壞掉的情竅是不是惡化了?”


    徐存湛偏過臉,瞥她,臉上閃過幾分不耐:“你在說什麽屁話?沒看見它根子都爛了,再壞還能壞到哪裏去?”


    大狐狸:“……”


    徐存湛忽然又問:“情種生根發芽開花的話,是什麽感覺?”


    他情竅壞了,情種對他的用處就跟蹴鞠對魚的用處一樣——雙方雖然可以同時存在,但是沒什麽關係。


    所以徐存湛這樣問,大狐狸也隻當他好奇,完全沒有深想,迴答:“花會開在靈台裏。就算是沒有開靈台的普通人,也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就跟人的本能一樣。”


    徐存湛:“動情了就一定會開花嗎?”


    大狐狸無比肯定:“動情了就一定會開花。”


    徐存湛皺眉:“萬一種子壞了呢?”


    大狐狸沒好氣:“情種是感應情感而綻放的花靈,又不是凡間的那些普通花草,你真當是種花呢!”


    “不會壞!不可能壞!情種一種下去,動情了就會開,沒動情就不會開,愛意退散了花朵就會枯敗然後結出新的情種,就是這麽簡單!”


    離開有蘇,再度禦劍飛行。


    換了人的身體坐飛劍和用玩偶的身體坐飛劍,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覺。陳鄰覺得用人的身體坐飛劍比玩偶坐飛劍可怕多了!


    飛劍一飛起來,她立刻死死抱住前麵的徐存湛,閉上眼睛裝死。有徐存湛在前麵擋著,但陳鄰還是能感覺到風唿唿的從她臉頰兩側吹過去,吹得她頭發和衣袖都一直動。


    她緊緊閉著眼睛,不太敢睜開。


    陳鄰倒是不怕高,但是隻要一睜眼看見自己飄在雲層上麵,所有的支撐點就是一把木劍,她覺得這都能不害怕的那才是真神仙——比如徐存湛。


    他不僅不怕,還有餘力疑惑的問陳鄰:“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麽還是怕成這樣?”


    陳鄰:“……這和是不是第一次沒關係啊!這種東西在來十次我還是會害怕的!”


    徐存湛不能理解:“到底有什麽好害怕的?又不會摔下去。”


    陳鄰皺巴著臉,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你不會懂得,這就跟我知道過山車不會掉下去,但我坐過山車還是會害怕一樣。”


    又聽見了含義不明的名詞。


    徐存湛挑眉,問:“過山車是何物?”


    陳鄰解釋:“就是那種——我想想怎麽和你解釋……馬車!馬車你知道吧?你想想,如果大山的外輪廓是一條具體存在的線,過山車就是指在這條線上起伏飛奔的馬車……”


    “這樣?”


    徐存湛單手掐訣上下一晃,腳下踩著的飛劍猛然下沉一個九十度俯衝,轉頭又向上急速升高。


    這一下來得突然,陳鄰話都沒有說完,心髒險些從嘴巴裏跳出去,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死死抱住徐存湛的腰,原本隻是禮貌合攏的手指這次直接隔著層衣服掐進了徐存湛腰肉上。


    徐存湛掐手決的動作一僵,低頭看掐在自己腰間的手:少女蔥白細長的十指陷進衣裳布料裏,指甲蓋上潤澤的綠與明黃都格外顯眼。


    痛倒是不痛,但是感覺怪怪的。


    他手腕一轉,掌心下壓,飛劍平穩的直線前進:“陳姑娘,你掐著我腰了。”


    身後沒有迴答,徐存湛迴頭,隻見陳鄰還像鴕鳥一樣把腦袋死死埋在他後背,肩膀慫起,後脊僵硬得像塊石頭。


    徐存湛眨了眨眼:“陳姑娘?”


    陳鄰聲音哆哆嗦嗦:“你,你別和我,說話,我要,我要自己,我自己,冷靜一下,嗯,冷靜,冷靜……”


    她說話含糊又邏輯顛倒,徐存湛站著的角度看不見陳鄰的臉,但能從陳鄰語氣間聽出她確實嚇壞了。


    徐存湛本以為自己應該會覺得好玩,有意思。


    就像他之前總是逗弄陳鄰那樣,明知道她膽子小,卻還騙她‘死得幹淨,不怎麽嚇人’之類的話。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沒有——徐存湛一點也不覺得陳鄰驚慌失措,顛三倒四的聲音好玩。他把頭轉迴去,垂著眼,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用靈力撐起屏障,把周圍惱人的風都隔開。


    他想,沒有風一直吹的話,陳鄰應該就不會那麽害怕了吧?


    飛劍一路向西南方而去,在天色漸黑時,遠處有流光閃至;徐存湛認出那流光是暮白山內部傳訊法術,而去指向明顯是傳給自己的。


    誰會這個點給自己傳信?


    對自己的人緣很有自知之明的徐存湛,疑惑的伸手抓住傳訊,捏碎流光,裏麵留存的信息頓時湧入識海。


    徐存湛皺著眉聽完,不自覺‘嘖’了一聲,手指煩躁的搭著自己脖頸按了按。


    “陳姑娘,在去南詔之前,我們要耽誤幾天,先去趟不夜城。”


    “……不夜城?”疑惑的重複一遍地名,一直不出聲的陳鄰仰頭看向徐存湛後腦勺,茫然,“去哪裏做什麽?”


    徐存湛歎氣:“還記得我們在鷂城遇到的鮫人嗎?”


    陳鄰點頭:“記得。”


    徐存湛:“我當時讓我的師侄們留在鷂城追查鮫人與魔族的關係,他們一路追查至不夜天,有弟子在不夜天消失了。”


    陳鄰‘啊’了一聲,還沒往壞處想:“被抓走了嗎?”


    徐存湛:“那名弟子留在暮白山的魂燈滅了,所以應該是被殺了,我得去一趟,至少弄清楚他是怎麽死的。”


    陳鄰剛聽到‘死了’兩個字如此直白的從徐存湛嘴裏說出來時,還有些不太適應。


    不論如何,‘死亡’對陳鄰來說總歸是一個過於沉重的話題。


    不過死的是徐存湛師侄,他好歹在輩分上算是對方長輩,又是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情的人,陳鄰對他先去不夜城沒有意見,老老實實迴答知道了之後,就沉默下來。


    飛劍換了個方向飛,陳鄰仍舊緊抱著徐存湛的腰,不過手指沒有再掐進徐存湛腰肉裏了。


    過了一會兒l,徐存湛破天荒的,主動和陳鄰搭話:“我禦劍飛行挺穩的。”


    陳鄰:“……嗯。”


    徐存湛又補充:“我用靈力隔絕了風,這樣你就能站得很穩了。”


    陳鄰:“所以那個風,其實你一開始就能給它隔開的對嗎?”


    徐存湛:“……”


    不知道為什麽,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什麽規章製度都不放在眼裏的徐存湛,從這段對話裏莫名嗅出來幾分危險。


    直到飛劍落地,陳鄰都沒有再和徐存湛搭話,讓他心頭莫名惶惶。


    為了不引人注意,徐存湛的飛劍是在城外比較偏僻的地方落地。飛劍剛降低高度接近地麵,陳鄰立刻就鬆開他的腰跳下去。


    她腿軟踉蹌了一下,徐存湛立刻伸手去扶;陳鄰身子一歪,避開了徐存湛的手,搖搖晃晃扶住了旁邊的樹。


    徐存湛伸出去的手接了個空,愕然,但很快他也壓下眉眼,嘴角下沉,有些不高興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始亂終棄劍修後他黑化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貓調查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貓調查員並收藏始亂終棄劍修後他黑化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