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一種‘你能按住我?’的挑釁意味——徐存湛是這樣想的。


    他眯了眯眼,勝負欲燃起來,手腕一翻蓋住玩偶扣在掌心。這次徐存湛的手指收攏牢牢圈住了玩偶,任憑陳鄰怎麽掙紮都爬不出去。


    掙紮了半天,陳鄰累得氣喘籲籲,一抬頭看見徐存湛居然在笑!


    她感到無語,放棄掙紮直接癱在了徐存湛掌心,嘀咕:“幼稚鬼!”


    徐存湛:“我隻是陪陳姑娘玩罷了,剛才就不無聊了吧?”


    陳鄰反駁:“明明是你想玩,眼睛都笑得彎起來了!”


    徐存湛眨了眨眼,毫無被拆穿的心虛:“在幫助他人的過程中,我自己也獲得一些樂趣,陳姑娘,這叫種善因得善果。”


    陳鄰:“……”


    我信了你的邪!鬼話連篇的臭道士!


    她躺平不掙紮了,又瞥了眼對麵蜷縮在一起的乞丐們。那些人剛剛還很害怕徐存湛,一副害怕得睡不著的樣子,但現在卻在溫暖的環境裏睡得打起了唿嚕。


    陳鄰拍了拍徐存湛的手指:“你就不能給自己也弄一個,能隔開風雪的屏障嗎?像他們身上的一樣。”


    “無論風雪雨雷,皆是天地的一部分,也是修道者應該去感受和領悟的一部分,這亦是我的修行。”徐存湛理所當然的迴答。


    好吧,忘記這哥們是搞苦修的了。


    陳鄰伸出手去,接住了幾滴雨水,幾片雪花。雪花落在玩偶手上,很快就化掉了,變成濕漉漉的水跡。


    她生長在南方城市,雖然也去過有雪的地方旅遊,但仍舊覺得雪景不管看多少遍都很心動。但在肮髒昏暗的巷子裏看雪,對陳鄰來說是第一次。


    對麵擠在靈力屏障之中的乞丐們,被溫暖包圍著,難得睡了個好覺,於美夢中露出淡淡的笑容。


    “雖然今天幫了他們,但明天和後天也會下雪,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陳鄰喃喃出聲,有些難受。不僅僅是為對麵那群人的遭遇,也為自己無能為力的現狀而難受。


    徐存湛:“明天不會下雪。”


    他語氣篤定,平鋪直敘得像是講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


    陳鄰愣了愣:“你怎麽知……”


    徐存湛垂眼,手握住陳鄰的棉花胳膊。雖然是在雨雪之中,但徐存湛的手仍舊很溫暖,像天然火爐。


    有一股靈力順著徐存湛的手流進陳鄰胳膊裏,再順著胳膊淌進聚魂符。那股靈力是熱的,熱得人骨肉都要酥熟了,完全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意願。


    徐存湛身體往前傾了傾,沒有紮的白色長發順勢滑落下去,垂落的發絲像月光把玩偶‘埋’了起來。


    “雖然陳姑娘你開不了靈台,但借我的眼應當也能看見——修道者感應萬物,順其自然,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陳鄰確實感覺自己‘看見’了。


    靈力。


    降落的每一片雪花,每一滴雨水,甚至就連對麵蜷縮在一起安睡的乞丐們,身上都有靈力。它們虛幻,輕盈,如同北極光一般絢麗,如夢似幻,如光似電。


    當雪花落到陳鄰手掌上時,她也接收到了天地傳來的訊息。


    今夜這場雪,是最後一場雪。


    徐存湛很快就解除了靈力共感,陳鄰眼前那些極光一般虛幻美麗的靈力軌跡瞬間消失。她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前抓了一下,卻隻抓住了幾片雪花,掌心冰冷。


    “……你們修道者平時看見的,都是這樣的景色嗎?”“不是所有修道者都能這樣輕易看見天地間的所有靈氣。需要修為達到一定地步,並且自身道心堅定的人才能看見;而且也不是隨時都能看見。”


    徐存湛手指點了點自己眼瞼:“需要集中精神,打開天眼,方能看見。”


    陳鄰:“那平時……”


    徐存湛:“平時我眼中所見,亦是陳姑娘眼中所見,我們並無區別。”


    陳鄰眨了眨眼,忽然反應過來——徐存湛知道今夜有最後一場雪,所以特意選了這條巷子過夜。


    如果沒有徐存湛的話,這些乞丐中大約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熬不過這個雪夜。


    “徐道長……”


    “嗯?”


    陳鄰仰起腦袋,誠懇的望著他:“你其實是個好人噯!”


    徐存湛長而密的雪白眼睫低垂,蓮花眼半彎,眉心那點紅印於暗色中越發顯眼,襯得少年膚白眉濃。


    他分明笑得十分好看,但陳鄰心底卻莫名拉響警笛,脖子一縮便要心虛的後退。不等她動,徐存湛就已經按著玩偶後脖頸將她拎起來。


    視線陡然拔高,與少年金燦燦眼瞳對視,陳鄰咽了咽口水。


    徐存湛道:“什麽叫做我其實是個好人?”


    “暮白山是正派,我一直是正派弟子,當然是好人。陳姑娘剛剛那句話,意思是你之前都覺得我是個壞人嗎?”


    陳鄰:“……”


    雖然很想直說你之前的行為不僅不像個好人,而且還很像那種馬上會叛逃去魔界的正派弟子。


    但被徐存湛這樣盯著,陳鄰莫名有點慫。!


    第33章 打耳洞


    她努力為自己找補:“我可沒有那麽說啊,都是你在過度解讀!”


    “徐道長,你這個習慣很不好,一定要好好糾正。本來性格自戀總懷疑我喜歡你這點,就已經讓我很困擾了,結果你還老是懷疑我和你之間堅固的友誼……”


    徐存湛:“嗯?堅固的友誼?”


    陳鄰挺起胸脯,展示自己玩偶脖子上的紅發繩蝴蝶結:“徐道長難道會隨便把自己的發繩送給陌生人嗎?”


    “……這倒不會。”


    “所以說,在你心裏肯定是把我當成好朋友,擔心弱小的我在這個世界遇險,所以才會把它當成護身符給我的不是嗎?”陳鄰相當自信。


    徐存湛沒立刻迴答,隻是盯著她——忽然他的臉湊近了許多,陳鄰都能感覺到徐存湛的唿吸掃到自己身上。


    他身上溫度總是偏高,就連唿吸也莫名燙人。


    那雙赤金色的眼瞳在暗處,光澤沒有絲毫暗淡,甚至看起來仿佛更加璀璨了一般。


    如寶石,如夕陽墜掛山尖。


    這次徐存湛又露出了那種探究的神色,陳鄰也不知道他在探究什麽,茫然的和他互瞪。倏忽,徐存湛後退,兩人又恢複了安全社交距離——陳鄰隻覺得徐存湛的接近和拉開距離都來得有點莫名其妙。


    徐存湛重新將她放迴腿上,卷起衣角作為被子蓋著陳鄰:“嗯,我確實將陳姑娘當成朋友。”


    “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他也沒解釋剛才為什麽湊那麽近。但徐存湛也不是第一次突然湊近了,陳鄰沒多想,隻當他間歇性發瘋。


    她挺能理解徐存湛的。就和徐存湛相處的這段時間,陳鄰總結了徐存湛的日常生活:不吃東西,不睡覺,情竅壞了所以對男的女的都沒興趣,還沒有錢。


    吃喝玩樂,他是樣樣不幹。


    這日子誰過不瘋啊?徐存湛也就是平時打架的時候暴躁一點,說話毒辣一點,性格惡趣味一點,理解,完全理解。


    陳鄰乖乖躺下,拉著徐存湛衣角蓋過胸口,雙目合上:“好的,晚安。”


    閉上眼睛,放空自己,開始數羊。


    陳鄰從1數到了五百,腦子開始迷迷糊糊,數著數著就輸錯了,漸漸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


    *


    靈台裏出現了新的稀奇東西。


    一個很小巧的,可以被握在手裏的黑色物件。徐存湛看不明白那是什麽東西,將它撿起仔細打量——毫不意外地,這上麵附著陳鄰魂魄的氣味。


    又是陳鄰丟進他靈台裏的破爛。三天兩頭往他靈台裏扔東西,怎麽?他的靈台是陳鄰的地下室嗎?


    徐存湛有點不高興,手指靈活的轉著那物件,去讀上麵的記憶。


    他倒要看看陳鄰拿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麽用。


    是一個房間——粉藍色牆紙,貼得很幹淨,窗戶緊拉著窗簾,衣帽間敞開著門,穿黑色吊帶短背心和粉色闊腿長褲的少女,正單手撐著洗手台,俯身湊近鏡子。


    她麵前的洗手台上擺放著拆開的吃過的止痛藥,雙氧水,醫用棉簽,莫匹西林軟膏,以及泡在酒精盒子裏的幾枚星星耳釘。


    她有些緊張,抿了抿唇,肩膀和脖頸的肌肉繃緊,眼睛睜得圓圓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這時候陳鄰還是黑發,頭發綁了個簡單的低馬尾,露出整張素淨的臉。


    抬手摸了摸自己耳骨,一層單薄柔軟的皮肉覆蓋著軟骨,輕輕一捏就變成透紅的色彩。陳鄰深唿吸,拿起提前消毒好的耳釘機,將其卡入想要打耳洞的地方。


    冰冷的金屬隔著一層幹透的油漆貼上皮肉,少女緊張的舔唇,舌尖卷過唇瓣時,若隱若現一點銀色舌釘的色彩。她皮膚白,緊張時裸/露的地方都泛紅,就連俯身時活動的蝴蝶骨上麵那層皮膚,也透著紅,能看見一點很細的血管。


    她大約是很害怕打錯位置,反對對比之後,還是忍不住再往鏡子那邊湊近觀察,腰抵著洗手台不能再前進,於是上半身柔軟的前傾,後脖頸曲線蜿蜒,肩膀下塌,蝴蝶骨輕聳。


    徐存湛靠著衣帽間的門,抬眼看見少女左邊蝴蝶骨上有一粒小小的痣。


    好巧不巧,那顆痣正對著心髒的位置。


    哢噠!


    打孔針閉合的聲音,陳鄰閉著眼睛吸氣,喘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耳朵變得更紅,紅得那層單薄皮膚幾乎能透出底下的血管和骨頭來。


    徐存湛蹙眉:“有這麽痛嗎?”


    陳鄰拿開耳釘機,歪著頭對鏡子觀察自己打下的耳洞,說:“感覺沒有想象中的痛耶。”


    徐存湛:“……那你反應還那麽大。”


    陳鄰低頭,對著通話中的手機進行反饋:“寶貝,我感覺隻要提前上好藥,打的時候下手快點,不會很痛喔。”


    手機那頭的女孩子嘟嘟囔囔:“可是我不敢嘛,下次我來你家,你幫我打好不好?”


    陳鄰滿口答應,側身取了醫用棉簽蘸消毒水,小心翼翼一滾自己發燙紅透的耳朵。


    徐存湛又皺眉:“隻是很小的傷口,不管的話,明天就會愈合了。”


    陳鄰對著手機嘮嘮叨叨:“不過打完感覺頭有點暈暈漲漲的,還是要好好上藥才行。”


    徐存湛嗤笑:“是你鍛煉不夠,總耽於享樂。”


    陳鄰對手機:“我準備了銀的耳堵,但有的人對銀過敏,好像就不能用銀的。”


    徐存湛瞥了眼她泡在盒子裏的耳堵——即使大部分東西他都認不出來,但根據陳鄰的動作和語氣詞,連蒙帶猜,徐存湛也能大概猜出陳鄰說的是那樣東西。


    她用鑷子夾出耳堵放在手心,酒精的氣味在狹小房間內蔓延。陳鄰不太喜歡這個味道,臉又皺了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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