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陸璘一一迴答,隨後看著她問:“你願意來見我,隻是關心汛情是不是?都不關心關心我嗎?”


    施菀被他問住,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挺好的。”


    其實麵對他,她好像不知道說什麽,她也不知道兩人現在的關係應該說些什麽話。


    陸璘伸手過來要拉她,才碰到她指尖便被她避開了,將手握起來,收在了袖中。


    陸璘隻好作罷,輕咳了一聲,和她道:“其實上次也路過安陸,本想抽空和你見一麵,怕你覺得我救險不用心,也就作罷了。要寫信,每次動筆寫幾個字就被打斷,下次都不記得要說什麽了,最後一封也沒寫。”


    施菀說道:“你不必過來,也不必給我寫信,去忙你自己的事,真有空就多休息。”


    “反正寫信你也不會看是不是?”他笑著反問。


    施菀看他一眼,沒說話,他突然湊過來,趁她沒迴過神就親了一下她的唇。


    她驚了一下,隨後就立刻偏過頭去,與他移開了些距離。


    這時石全在外麵喊:“公子,用飯了。”


    陸璘站起身來,朝外正色道:“進來。”


    門被推開,隨從將四菜一湯端了起來。


    施菀問:“你沒吃飯?”


    陸璘坐到了桌邊:“若是在安陸吃,想必是酒宴,又得耗費許多時間,直接走,也就省下那些時間了。”


    說完問她:“和我一起吃一些?”


    施菀搖頭,隻是起身坐到了他旁邊。


    “現在已是申時了,你若是早上用的飯,到現在就太晚了,饑一頓飽一頓也會病的。”她說。


    陸璘放了筷子看她,眼帶歡喜地迴道:“今天是意外,我以後盡量定點用飯。”


    從這裏能看到外麵隨從已經在準備啟程了,施菀料到他肯定還要在天黑前趕去下一個地點,便說道:“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用飯吧。”


    陸璘連忙問:“這麽快就走?”


    “藥鋪裏有事。”她說完就起身。


    “等一等——”陸璘叫住她,轉身去屋內將隨身包裹裏一個木匣拿出來,送到她麵前:“這個給你。”


    施菀看看他,疑惑地將木匣打開,發現裏麵是一朵枯萎的花。


    “這是有一日路過一處山地看見的,紅色的花,開得尤其美,堪稱嬌豔,是我從沒見過的花,我想你大概也沒見過,想讓你看看,就把它摘了,可惜,到現在已有四五天了,就這樣了,但你聞,還挺香的。”陸璘說。


    施菀不知是好笑,還是無語,最後拿著那朵枯花打量半天,和他道:“你還不如讓它開著,白白折掉一隻生靈。”


    陸璘看著她道:“又沒拔它的根,待後麵有空,我帶你去看。”


    施菀沒迴話,將枯花裝入木匣,拿著木匣走了。


    傍晚,她迴到了雨衫巷的院子,將之前放雜物的那隻箱子打開,拿出裏麵的一大摞信,堆在那朵枯花旁,點了燈,坐到房中,一封一封拆開看起來。


    都是他那時在京城的一些瑣事,看得她時而蹙眉,時而發笑,時而深思,大多都是發笑。


    到最後,她也想給他寫點信,但提了筆,想到他,又覺得不知說什麽好,最後無奈將筆放下了。


    自從決定再試一次後,她好像對他陌生起來了,不知用什麽身份、什麽模樣和他相處。


    一直到九月,五兒給她送來一封信。


    那是上午,她在藥鋪中,剛將病人送走,拿茶杯喝了口水,五兒便來了,將一封信交給她,笑道:“施大夫,給你的信。”


    他送來的信,當然是陸璘寄的。


    陸璘寄信有時是讓身邊人跑一趟,有時是加在公函裏走驛站發到安陸來,都會讓五兒代接,然後再轉交到她手中,這樣方便一些,不必她專門守著。


    她接了信,五兒又說:“施大夫要是迴信,也交給我,我替您送到大人手上。”


    施菀禮貌地一笑:“暫時倒不要。”


    “好好,那施大夫看信。”五兒說完就退出去了。


    到中午的間隙,她才將信封打開,結果信封裏卻裝著另一個疊起來的信封,看上麵的字,竟是從京城送到他手上的。


    這是……他自己的家書?他把他的家書送給她做什麽?


    她狐疑著將信打開,裏麵卻是陸尚書的語氣。


    信上說,來信家中已收到,他如今已年過三十,婚姻之事,自己想作主便由他作主,父母一切照準,並不反對。隻是明年上半年他多半要迴京述職,趁那時在京完婚最好,婚後他們要迴江陵便迴,一切隨他的意。


    施菀看了出來,陸璘這是向她證明他家人的態度。


    但他這也太急了一些,現在迴信就送到了安陸,推算下來,至少在八月初他就給京城寫信了,說不定還是七月底。


    這可真是幾頭不誤,一切來得這麽突然,她竟莫妙心慌。


    九月一到,便是秋高氣爽,雨不再下了,各江各湖水位也慢慢退下去,汛期過了,剩下的是賑災。


    但糧價和往年一樣,官府管製下,沒有人敢囤積居奇,安置點的百姓也搬去了新地方,似乎那場洪災過去了就過去了。


    然後是九月初八,重陽節前一天,陸璘突然迴安陸了。


    那時施菀剛要歇診,五兒來了,非要叫施菀出去一趟,一出去,她就看到了牆角的陸璘。


    她怔了一下,那種不熟悉、有些局促的感覺又來了,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然後問他:“你怎麽來了?是有公事?”


    “不是,私事,明日一起過重陽節?”他道。


    “你明日有空?”


    陸璘迴答:“休息兩天,就過來了,十日再迴江陵。”


    施菀遲疑一下:“可是……我明日要去給一個老道長送重陽糕,順便找他討教幾個藥方。”


    第120章


    “那正好我陪你一起去。”陸璘說。


    施菀:“但那裏路有些遠,沿途也沒什麽好景致。”“那不是正好和你做伴嗎?”陸璘說著問她:“還是你隻是不想讓我去?”


    “那……倒沒有。”她低語。她隻是覺得這是自己的事,讓他陪著沒道理,也過意不去。


    陸璘道:“那就說好了,明日一早我來找你,現在……和我一起去找個酒樓吃點東西?”


    她迴頭看看藥鋪:“藥鋪的飯已經做好了。”


    “那你把我帶進去一起吃?”他問。


    “那自然不行。”她很快迴答:“他們眼裏,你就是江陵府的高官。”


    這意思,她都沒在藥鋪裏提起過他。


    猶豫一下,她隻好答應:“去就酒樓吧,你等我一下,我迴去交待一聲。”說著迴藥鋪去了。


    迴去和藥鋪夥計交待好,正準備出去,臨走時摸了摸自己的錢袋,發現隻有幾個銅子兒了,她便到彭掌櫃那裏,朝他道:“您身上帶錢了麽,借我一些,明早給您。”


    “多少?”彭掌櫃問。


    施菀迴答:“二……不,三兩吧。”


    “三兩?”彭掌櫃吃了一驚,一邊去拿錢,一邊乍舌道:“帶這麽多錢,這是要去做什麽,我這裏隻有二兩。”


    最後施菀找彭掌櫃拿了二兩銀子,找另一名羅大夫拿了一吊銅錢,有零有整,這才出去。


    陸璘在外麵等她,兩人沒乘馬車,一起往街頭走。


    陸璘隔一會兒看看她,問:“想去哪一家吃?”


    “都行吧。”她說話也沒看他。


    “那你有想吃的東西麽?”他又問。


    施菀搖搖頭:“我不挑的,就看你。”


    陸璘見問不出來,隻好隨便挑了一家生意不錯、兩人之前都沒去過的館子,要了幾道小菜,兩道點心。


    等上菜時,陸璘和她說:“過段時間,我找人去你家提親怎麽樣?”


    施菀愕然看向他。


    他解釋:“我見你好像還顧忌我們的關係,不讓我進藥鋪,雖說明年才成親,但可以先訂親,這樣我們在一起,也算名正言順。”


    施菀半晌才道:“什麽時候說過明年成親?”


    這下輪到陸璘愕然了,立刻道:“你不是答應了嗎?我也給你看我父親的迴信了,他說的那個時間不是很好嗎?”


    施菀沒迴話。


    他小心問:“你又想反悔了?”


    他問得認真,施菀又搖搖頭,欲言又止,最後道:“我是覺得,會不會太快了一些。”


    “怎麽快?快嗎?”他問。


    “不管如何,先不要提親吧,我……”施菀也不知自己是什麽心態,的確是作好的決定,但真說到成親、提親這種事,又害怕,又猶豫。


    “再等等吧,反正離開年也還有時間。”她說。也許到那時就適應了。


    “那,好,到年底再說,不著急。”陸璘很快道。


    嘴上這樣說,他自然著急,有一種拖下去總會夜長夢多的感覺。


    後來菜上了,她吃得安靜,就算他開口說話,她也隻是簡單應答兩句,這讓他心中更加忐忑起來,愈發怕她突然有一日反悔。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馬上就迴京城成親。


    吃飯到一半,店小二從旁經過時,施菀叫他道:“小二,再幫我做五份這個菊花糕,給我裝好,我稍後帶迴去。”


    “好嘞!”店小二走了。


    等兩人吃完飯,店小二便將紙袋包好的糕點放在了桌上。


    陸璘道:“結賬。”


    “好,一共是三百二十文。”店小二說。


    陸璘數出銅錢來交給他。


    待店小二離去,施菀將正好三百二十文拿出來遞向陸璘:“我來付吧,你到安陸,理該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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