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源賭坊中…


    劉慎與錢有升在閣樓雅間中喝著茶水,不遠處還有一扇半透屏風…


    透過那扇半透屏風,依稀可看到樓下賭客的身影,而諸如‘大大大’、‘小小小’、‘天牌’等等的吆喝聲亦是此起彼伏…


    有人贏錢喜的開懷大笑;


    有人輸錢惱的拍著大腿。


    裴鴻羽不在此列,因為此時的他已經輸紅了眼,沒空拍大腿…


    就在今日,他不僅將前幾日贏的錢財連本帶利的盡數吐了迴去,反而還輸了五千兩之多!


    他原本的手筆是沒那麽大的,也沒有那個膽子,但架不住前幾日手氣太盛,贏得多…


    賺快錢的人都會漸漸地忽略錢的‘分量’,特別是賭桌上贏來的錢財,更是如手中流沙,攥不住的…


    而裴鴻羽這種自幼被嬌慣大的二世祖,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缺錢就要的生活,對錢的概念更加模糊…


    加之賭坊‘闊綽’,隻要寫下欠條,按下手印,那一疊疊銀票都是一托盤一托盤的往他麵前送。


    賭坊老板還笑嗬嗬的表示,些許小錢而已,裴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急還,隨便玩…


    邊上還有‘好友’不斷拱火,起初說的都是“裴公子前幾日手氣極佳,眼下不過是一時失利而已…”


    隨後慢慢的演變成“哪有孩子天天哭,哪有摸牌天天輸?”、“我相信裴公子的手氣!”、“下點重注一局就撈迴來了…”


    再後來,又隨之演變成“裴公子放心,些許小錢而已,和宋家基業相比,不過是牛身上的一根毛尖尖…”


    輸掉的銀錢、朋友的惋惜、周邊之人的戲謔、乃至對手的挑釁,每一樣反饋都像是餓久了剛出籠的野獸,抓他的心,撓他的肺,撩撥的他眼睛中密布血絲,惱的都快認不清自己是誰了……


    賭桌上。


    裴鴻羽與一位出手闊綽的賭客對立而坐,手中的折扇早已不知丟在了了哪裏…


    他將手中的幾張銀票甩在桌上,雙手都有些戰栗的摸過屬於自己的兩張牌。


    搓了半點牌,待看到果真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至尊’牌後,當即眉飛色舞的拍在桌上,引得周邊一片驚唿…


    “裴公子好手氣!”


    “我就說裴公子怎麽可能一直輸,這不,一局直接就撈迴來了!”


    “放屁,裴公子這局押的可不少,我看不僅撈迴來了,這局還有得賺才是!”


    待看到對家因點數不如自己而扼腕長歎,周邊一片叫好恭維聲,裴鴻羽更是開懷大笑…


    輸了大半天,一局至尊牌直接撈迴本!


    還有什麽事能比這種更暢快?


    想到自己已經撈迴本,他已經有點想收手了,但他周邊的那些的‘好友’又哪能讓他不玩?


    “裴公子,這可是至尊牌啊…”


    “就是就是,裴公子你這輸了半天不疼不癢的,就這一把直接撈迴來了,這不趁著手氣正盛撈他個萬八千兩的用用?”


    “……”


    裴鴻羽本就是賭徒心性,加之邊上的‘好友’不斷拱火,也篤定自己手氣正盛,當即開懷大笑的又玩了起來!


    與此同時…


    樓上隔間中…


    錢有升餘光透過屏風瞥了眼樓下,笑道:“你瞧,我方才說什麽來著,這小子就是贏錢了也不可能走的。”


    他嗤笑一聲的又道:“看著吧,就這茬過後,這小子今天身上掉一萬斤都打不住…”


    “還得是老江湖啊…”


    劉慎端著茶杯撇撇浮沫抿了一口,感歎道:“錢堂主這養豬殺豬之法近乎於道,等閑之輩陷入其中,怕是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嗬嗬嗬嗬~”


    錢有升頗為自得的笑了笑,說道:“錢某人自小就在賭坊廝混,長大了好不容易在青沙幫混到了堂主之位,結果又專門看賭檔賭坊的場子。”


    “嗬~”


    他冷笑一聲的又道:“說句自誇的話,在錢某人眼裏,那些個‘賭徒’的小心思,比他娘沒穿衣服的小姑娘還要幹淨。”


    “哈哈哈哈…”


    “我知道你小子聰明,但聽老哥一句勸,千萬別沾這東西,不賭為贏。”


    劉慎聞言也是放下手中的茶杯拱拱手,真心實意的道了句:“受教了。”


    因為有宿慧的存在,他自認為自己見識不淺,隻是時運不濟罷了…


    而在與青沙幫這些大老粗相處時,他心中甚至也是有些優越感的。


    但此番,他親眼見到錢有升是怎麽設殺豬局的後,心中那點優越感也隨之蕩然無存了……


    裴鴻羽身邊與之‘交好’的幾個朋友都是錢有升安排的;前幾日贏的銀錢也都是錢有升安排的;就連如今在賭坊看熱鬧的賭客,十個人中也得有八個人是錢有升安排的!


    在這賭坊中,不管是輸是贏,都是錢有升提前安排好的!


    更為驚悚的是錢有升對賭徒心性的把控!


    裴鴻羽在賭坊中的一言一行,什麽時候上重注,什麽時候萌生退意,簡直就是按照他寫的劇本進行的!


    這種局莫說是裴鴻羽這樣的二世祖了,劉慎捫心自問,若是自己入了局,都不一定能察覺得出問題所在…


    輸輸贏贏,虛虛實實,太真了。


    隻能用‘專業’二字來形容…


    錢有升也看出了劉慎對自己的態度轉變,笑嗬嗬的問道:“知道我幫你這個忙,為什麽這麽賣力嗎?”


    “為何?”


    劉慎挑著眉頭問道:“錢堂主幫我這個忙,難不成還有什麽其他隱情?”


    “沒有什麽其他隱情…”


    錢有升搖搖頭,戲謔的說道:“我能看得出來,你小子心有大誌,其實打心底有些輕視我們這些粗人。”


    見劉慎麵色一僵,他不以為意的笑道:“今兒,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可能很聰明,但別人也不蠢。或者說,這世上本就沒有蠢人,隻有身在局中不知局的人。”


    “……”


    劉慎木然了好一會兒,突然笑問道:“肚子裏的那點墨水用完了吧?”


    “你小子油鹽不進是不是?”


    錢有升聞言惱的直拍大腿…


    “哈哈哈哈…”


    劉慎見狀開懷大笑,笑完卻又端起茶杯正色說道:“劉某人以茶代酒,敬錢堂主一杯,請!”


    “這酒……得喝!”


    錢有升見他那般姿態也是目光微凝,笑嗬嗬的端起茶杯與他碰杯,兩人相視一笑,仿佛手中的不是茶杯,而是酒碗…


    也就在此時。


    有賭坊中的小廝敲敲門跑了進來,想要附耳和錢有升說些什麽,卻被錢有升擺擺手訓斥了一句:“劉堂主是自家人,有什麽話當麵說就是了。”


    “是小人沒眼力勁了…”


    那小廝賠笑著行了一禮,這才說道:“錢堂主您要殺的那隻豬已經輸紅眼了,他已經欠咱們一萬五千兩了卻還想借錢撈本,您說這……”


    “……”


    錢有升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當下餘光瞥了眼邊上的劉慎,意有所指的笑問道:“劉堂主,要不要再割一刀狠的?”


    劉慎挑眉問道:“合適嗎?”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


    錢有升笑道:“賭債雖然上不了官麵,但咱們這些人又不用和他們講什麽大乾律例,總歸是做些欠賬拿捏裴家人,那咱們多做一點又何妨?”


    劉慎拱拱手笑道:“那就有勞錢堂主了。”


    “見外了不是…”


    錢有升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神色自得的笑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這點小事,有賭債在手,錢某人隻需略施小計,三五日後定叫那裴家人頭都不敢迴的連夜跑迴他們老家。”


    “這份人情,劉某人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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