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長是唯一還在唿吸的,機艙門打開,可麥克風還在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搶救在繼續,希娜縮在座椅上,她突然說:“有人(瓦地語)……”


    有人在附近,她感知到了。


    但她看不見。


    她是個不會華語的瓦地小女孩,此時說出的話隻有身旁的翻譯聽懂了,而翻譯正死死盯著機長身上奇怪的傷痕,並未把身邊人的話語過腦。


    “有人在(瓦地語)!”希娜慌亂了起來,她有很不好的預感,“有東


    西!有東西在裏麵,在裏麵(瓦地語)——”


    此時雖然是三名機長都失去駕駛能力的危急情況,但因為飛機上乘客的配置特殊,其實氛圍還算穩定,希娜略顯崩潰的態度立刻就顯得反常起來。


    翻譯露出驚訝的表情,迎著周寒看過來的目光,她立刻道:“她說駕駛艙裏有……有東西!”


    她謹慎地使用了“東西”這個詞匯,因為希娜用來描述那東西的詞匯,在瓦地語裏的意義是“無法理解的古怪生物、異常……邪惡之靈”!


    她說完後又去安撫希娜,可希娜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駕駛艙,緊貼著座椅,仿佛如臨大敵,不再說話。


    那一直在“滋滋滋”響的麥克風聲音慢慢變低了,林叢林處長突然開口:“是誰在用麥克風?”


    他們之前以為是機長操縱,因為電磁問題導致聲音不清晰,可現在隻有兩名特警在嚐試操控飛機,聯絡地麵,為什麽麥克風還有聲音?


    林叢話音剛落,人們突然聽到了一聲帶著電磁聲的沉重唿吸聲。


    ——可顯然現在沒人在用麥克風!


    周寒麵色一變,進入駕駛室:兩名特警雙眼放空,眼白外翻,似乎就要步上機長們的後塵,他們的肩膀在顫抖,但依舊在堅持著!


    周寒過去直接解開一人的外套,他看到,一個個暗青色的巴掌印憑空出現,按在胸腹處。


    這顯然給特警帶來了巨大的痛苦,現在僅僅是在靠意誌力強撐——如果他們倒下了,就沒人能繼續操控飛機,而飛機此時還無法迫降!


    周寒突然打了個哆嗦。


    他捂住自己的腹部,那裏突然出現了凍徹心扉的涼意,讓他的大腦都空白了一瞬。


    他對著隊友做了個手勢,突然退到了門口,一名隊友勉強偏頭,小指向下搖了搖:


    這是他們訓練過的暗號,這代表:“敵人被你引開,但我狀態依舊不好。”


    周寒徹底退出駕駛艙,看向客艙,掃過警戒中的隊友,蹙眉的警探,努力急救中的醫護人員,麵色蒼白的翻譯,以及把自己縮在座椅上的瓦地女孩……他意識到了:


    在擦過白霧時,有一位沒有買機票的“人”登機了,飛機上多了一名看不到的敵人!


    他們甚至無法碰觸到敵人,也許之前對方還在駕駛艙,現在則在攻擊他,而他什麽也看不到!


    休克的副機長似乎重新擁有了唿吸,胸腹多了一點起伏,可一直同對方接觸的醫護人員突然痛唿了一聲,抽搐著栽倒在地上。


    第11章


    裴遊打開遊戲看了一眼,發現那名【奉獻之識】沒有上線,這說明小姑娘希娜還沒睡覺。


    “說起來……她會不會是那時候的瓦地人?”


    以惡魔的身份,她隻在瓦地人麵前露過麵,但因為夜色太深,時間也倉促,裴遊隻記得他們的皮膚都是希娜那樣的棕色,但不可能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名字。


    網絡上也沒有幸存者的名字,隻有那個叫安德魯·懷德家夥。


    可當時救下那麽多瓦地人,為什麽隻能召喚希娜?奉獻……難道是希娜特別感激惡魔嗎?


    要想知道結果,裴遊猜自己得再做一做試驗,比如讓“羊角惡魔”多出現幾次,到處救火救人什麽的。


    不過,惡魔出現在鬧市,肯定會引起巨大的恐慌,裴遊覺得希娜沒有什麽進展,多拉人進來也未必有用。


    還是先低調點吧。


    -


    希娜是靠窗的位置,翻譯伸手把她護在自己身後,可她也不知道她在阻攔什麽,隻是一種本能。


    即使關上了麥克風,唿吸聲還是在客艙裏迴蕩,飛機劇烈晃動著,一位位特警進入駕駛艙,然後又走出來替換。


    麵對著看不到的敵人,麵對著遲一秒就要做決定的墜毀危機,周寒直接給隊裏的特警下了命令:


    “所有人輪流進入駕駛艙,吸引駕駛艙裏看不到的怪物。”


    那怪物不知為何盤踞在駕駛艙裏,攻擊駕駛位上的人,但如果有其他人出現,它也會突然攻擊,這一刻駕駛位上特警操控飛機的壓力就會變小。


    那看不到的怪物會被他們帶出駕駛艙,周寒嚐試過,在怪物貼著一名特警離開後關閉艙門,然而很快,他們發現駕駛員再次遭到了攻擊。


    ——隻能用自己的□□引走片刻。


    “它不是隱形生物,對紅外沒有反應,它甚至沒有實體,我們怎麽也碰不到,”林叢匆匆道,“但它就是存在!”


    那是個能攻擊他們,但他們沒辦法攻擊迴去的生物,那是個無法被看到,無法被觸摸的東西。


    在這一刻,他猛地想到:“當初白霧裏……”


    他們隻是從白霧處經過,飛機上就出現了這種怪物,那麽進入白霧中的人類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該如何去反抗一個不科學的無形存在?


    而他們現在就在這麽做。


    在高空,在失去了機長的飛機上,為了保住最後兩個能駕駛飛機的人員,特警隊伍的其他人即使知道危險,也毫不猶豫地遵從了隊長的命令,依次把那會製造青黑手印的東西引到自己身上。


    好在如今隻有機長真正倒下,顯然“怪物”對駕駛艙裏的生物更有興趣,會被新鮮的生命吸引走,但不會一直待在他們身上,這就像是傳火,“火焰”恆定地在駕駛艙裏燃燒,他們隻能傳走一點,減輕駕駛艙裏人員的壓力——


    然後更壞的消息出現了。


    “已經把它引走一次的人……沒辦法把它引走第二次!”


    按照周寒的原計劃,所有特警成員輪流休息,但第二次進入的人雖然被影響到了,卻無法繼續降低駕駛人員的壓力。


    “讓我們也去吧,”一名醫務人員突然說,“在飛機墜毀麵前,我們去也是在救我們自己。”


    帶著電磁音的沉重唿吸聲在客艙裏迴蕩,飛機飛行並不平穩,半晌,周寒點了點頭。


    但他抬手在門口攔了一下:“當過兵,體質好的優先。”


    他的胸腹處正在抽痛,這件事太過玄乎,誰都不確定會不會有不可逆的後遺症,如果不是飛機上沒有任何增援,隻能讓其他人也加入,他很難點下這個頭。


    飛機在這一刻猛得晃動了一下。


    解開安全帶的翻譯差一點栽倒,她抬頭,發現自己擠不過去了。


    希娜伸手拉了她一下。


    看到女孩瞳孔中的恐懼,翻譯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沒事的,我們一定能平安降落的(瓦地語)。”


    “周隊,老王昏過去了!”


    一名臨時就任的駕駛員昏厥了!


    周寒:“小許……你去替換!”


    ——大家輪流進入其中引走怪物時,小許沒動。


    小許沒學過駕駛飛機,但駕駛艙裏必須有人補位,女性耐受疼痛的力量比男性要強,於是小許主動提出,如果駕駛員中有人承受不住,她可以去補上。


    這是比引怪更危險的事情。


    希娜:“克麗絲……克麗絲……惡魔……阿拿巴……”


    因為裴遊每次都讓她改變劇情,並在一開始就給她灌輸了要救下昆古呂緹的意識,她沒有看到過昆古呂緹被轉化為惡魔的過程,自然也不知道召喚阿拿巴的咒語。


    她隻是在這種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本能地開始唿喚惡魔,口中念叨著能給她安全感的名字。


    她祈禱著惡魔能像之前一樣突然出現,但這座飛機上似乎根本塞不下惡魔了。


    而大約是因為慕強的心理,在“夢境世界”中,她經常跟著克麗絲,雖然每次進入,克麗絲都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事。


    飛機在氣流中顛簸,希娜盯著自己的掌心,仿佛夢中的聖光卷軸能夠突然出現。


    但惡魔沒出現,聖光也沒有。


    希娜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駕駛艙裏有一種獨特的陰冷,那陰冷的氣息正從駕駛艙內蔓延出來,連接到每一個被“汙染”的人身上,而後逐漸壯大,仿佛有什麽看不到的東西,正看著眾人的努力,發出了一聲嗤笑。


    她猛地睜開眼睛,扯開腿上的繃帶,在翻譯的驚唿聲中,她用手指沾著鮮血,在桌板上畫下了那個熟悉的圖案。


    ——聖光卷軸上的圖案。


    她曾經在地上繪製過,被克麗絲看到了。


    克麗絲告訴她這樣沒有用,然後用自己的血畫了一個,在繪製成功的那一刻


    ,圖案發出淡淡的光,血液沒有凝固,而是像被鎖在圖案上一樣緩慢流動。


    克麗絲:“不僅要騎士的鮮血,還需要用精神力引導它……而你什麽也沒有。”


    翻譯扶著撞青了的額頭:“有繃帶嗎?止血噴霧在哪?”


    希娜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圖案。


    那是一團淩亂的鮮血,沒有出現半點異常。


    “我明明,”她喃喃,“我明明感知到精神力了。”


    就像她感知到了飛機裏那個無形的怪物。


    一片混亂中,周寒捂著痛處,同時關注著整個飛機艙內的局勢,在轉頭時,他的目光落在希娜麵前的圖案上,又緩緩移開,看向翻譯:“她在說什麽?”


    他記得,這個小女孩……在他們關注著機長時,她第一個意識到了駕駛艙的異常。


    雖然後來她就以一種防禦的形式抱住了自己,但他猜測,這孩子應該有一種能察覺到特殊生物的能力。


    翻譯與希娜說了兩句,然後轉過頭,一臉被打破世界觀的表情:


    “她說……駕駛艙裏的那個怪物,靠著傳染我們,變強了。”


    “她同樣看不到,但她能靠‘精神力’感知到它,她在夢裏學會了怎麽用鮮血繪製這個圖案,圖案似乎有奇妙的作用,但隻是不完全的,因為裏麵沒有一道聖光,她不知道該去哪尋找聖光。”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看向了那個亂糟糟的血圖。


    放在之前,要是有人突然說這種話,翻譯會勸他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可現在,已經出現了看不到的怪物,多了個會畫聖光符咒的孩子,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她發現她此時居然想要相信一下希娜,因為相信她……至少有希望。


    周寒走了過來,似乎完全不嫌棄那團鮮血,直接問:“這個現在能用嗎?”


    希娜搖了搖頭,眼中噙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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