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翼迴過頭來,站起身,裝作什麽事都沒有過一樣:“走吧,去我家酒樓。”


    三人一起往君悅酒樓走去,周翼走在最前方,柳明安和薑凝跟在他身後。


    “周兄不對勁,他發生什麽事了?”薑凝湊近柳明安,用僅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問話。


    柳明安看著薑凝,臉上有詫異一閃而過,實在沒想到她這麽快就看出來了。


    “說話呀,看著我幹嘛?”薑凝催促道。


    柳明安臉上笑意收斂了幾分,同樣低聲迴道:“阿凝,我不知道,周兄這個樣子已經一個月了。”


    薑凝皺了皺眉,又聽柳明安繼續說:“從一個月前吧,周兄就每天拎著酒來找我,說自己心情不好,問他什麽他都不說,就一門心思把自己灌醉。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什麽好話都說盡了,他就是一點都不告訴我。”


    聽柳明安描述似乎問題還挺嚴重的,薑凝也是真心實意把周翼當成兄長的,當機立斷做了決定:“待會兒你陪他喝酒,我來套話。”


    “好。”柳明安立馬答應。


    到了君悅酒樓,還是那個老地方,周翼讓人張羅了一桌菜,又叫上來好幾壺酒,招唿著薑凝:“弟妹,你多吃點,我和柳弟都是吃過了的。”


    薑凝“嗯”了一聲,自己拿起筷子吃飯,那邊柳明安開始實施他們密謀的計劃:“周兄,來,我陪你喝幾杯。”


    “柳弟,你明天還要讀書,別喝了吧?”周翼不讚同地看著他。


    “阿凝迴來了,我高興,明天休息一天,不去了,你別擔心。”柳明安半真半假地說著,把二人的酒杯都倒滿:“來,周兄,我們兄弟二人今天喝個痛快!”


    “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今晚不醉不歸!”


    薑凝頗為欣慰地看著柳明安,可以,很上道,團夥作案就是比單打獨鬥舒服。


    然而很快薑凝就不這麽想了。


    因為柳明安兩杯酒下肚,整個人就“咚”地一聲栽倒在桌子上。


    周翼驚呆了,伸手推了推柳明安:“柳弟,柳弟,不是?你這就醉了?”


    柳明安伏在桌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周翼又戰戰兢兢往薑凝這邊看過來,這可怎麽辦?當著人家媳婦兒的麵把人灌醉了,周翼心裏虛得很。


    薑凝:“……”


    還得自己上。


    薑凝三兩口把碗裏的飯刨幹淨,走到柳明安旁邊,把人扶起放到了屋內的小榻上。


    周翼手足無措地跟著站起來,等薑凝把柳明安安置好了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弟妹,對不住啊,我真沒想到……”


    “沒事,周兄,他就這樣。”


    薑凝笑著打斷周翼的道歉,坐到柳明安的位置上,提起酒壺把酒滿上:“周兄,來,我陪你喝,感謝你為我張羅這一桌好酒好菜。”


    薑凝說完,把酒一飲而盡。


    當然,沒有真喝,隻是利用空間收了進去。


    周翼跟著喝完,見她還想倒酒,連忙阻攔:“弟妹,你別喝了,喝多了不舒服。”


    薑凝笑了笑,還是倒上了酒:“周兄,我酒量很好,當時路過沽酒鎮,鬥酒大會我還是頭名呢。”


    周翼眼都瞪大了。他是知道沽酒鎮的,聞名四海的梁國酒鄉,薑凝能在鬥酒大會拿頭名,那得是什麽海量啊?


    薑凝一連喝下三杯,語氣萬分誠懇:“周兄,這三杯酒敬你,你是我和柳明安一輩子的兄長。”


    周翼感動了,跟著喝了三杯。


    薑凝又飲下三杯:“周兄,這三杯酒謝你,我和柳明安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全靠你處處照應,感激不盡!”


    “弟妹,應該的,應該的,我是你們兄長嘛。”


    周翼一邊說著,一邊喝下杯中酒。


    “周兄,這三杯酒還是謝你,是我單獨謝你。柳明安無父母兄弟,你之於他,是兄長,是至交,我作為他妻子,真心感謝有你在他身邊。”


    ……


    就這樣,在薑凝的“花言巧語”之下,三杯又三杯,幾壺酒下了肚,周翼眼睛發直了,說話都含含糊糊的。


    薑凝見時機已到,迫不及待地問:“周兄,你憔悴了好多,是最近生意虧錢了嗎?”


    “沒、沒有!”周翼斷然否定。


    “那是不是家裏有人生病了啊?”薑凝又問。


    “沒有……沒有啊,我爹我娘都、都活蹦亂跳的,好得很呐!”


    排除了兩個可能性,薑凝思索著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人這麽黯然神傷,目光落到周翼清瘦了許多的麵容上,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


    難道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周兄”,薑凝放輕了聲音,引誘著問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她啊?”


    “啪!”


    酒杯被摔在地上,裂成幾塊,周翼醉眼朦朧地衝著薑凝喊:“胡說!我才不會、不會喜歡她那種女人,她就是一個王、八、蛋!”


    薑凝挑了下眉,找到病根了。


    但跟她設想的為情所困不太一樣,貌似有點複雜,都罵上王八蛋了。


    薑凝再接再勵,趁熱打鐵:“你為什麽要罵她王八蛋呢?我覺得她很好啊?”


    周翼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薑凝,咬牙切齒:“弟妹,你怎麽、怎麽還幫她說話啊?她打、打你還把你……把你賣掉,這種壞女人,她就是王八蛋!”


    薑凝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周兄,南宮沐顏到底怎麽你了?”薑凝幽幽地問。


    周翼卻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隻是嘴裏一直來迴罵著“王八蛋”。


    第165章 立儲緣由,慘絕人寰


    薑凝看著這屋內兩個醉酒的,歎了口氣,準備收拾殘局。


    先給柳明安灌了一杯靈泉水,把人弄醒了後,薑凝指著周翼說:“把周兄弄到這榻上睡吧,給店小二打個招唿,我們今晚先迴去。”


    柳明安聽到“先迴去”,還以為薑凝也沒套出話來,點了點頭,一一照做。


    片刻後,二人從店裏提了一個燈籠慢慢往晚冬路的院子走。


    “阿凝,今天初九了,後天我就要去參加會試了,到時候我們又要分別九天……”


    薑凝聽出柳明安的依依不舍,她原本打算明天就去找南宮沐顏問問周翼的事情,現在看來,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麽關係,明天先陪柳明安吧。


    迴到小院中,洗漱完躺上了床,柳明安伸手將薑凝緊緊抱在懷中。


    薄衾孤枕這麽久,終於又可以抱著喜歡的人一起睡覺了,柳明安滿心歡喜,笑著開口:“阿凝,給我講講你去曲水城發生的事吧。”


    “好。”


    薑凝同樣笑著應了聲,接著便從頭到尾事無巨細的把分別這段時間的經曆講了一遍。


    當然,關於在金質城順手殺了一個色鬼這種事,就沒必要說了。


    柳明安聽完有些唏噓,低下頭吻了吻懷中人的眉心,在黑夜裏,聲音比春風還溫柔:“若不是我一個男子不能去伏泠寺,我真想挨個去謝謝那些師太們,感謝她們把‘小泠兒’帶到這個世上。”


    “小泠兒”三個字是貼在薑凝耳邊說的,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肌膚上,薑凝感到自己耳朵在發燙。


    “不許亂喊!”薑凝伸手往柳明安肩上捶了一下:“她們是我長輩可以叫我小泠兒,你不許這麽叫。”


    太肉麻了,薑凝一想到柳明安這麽喊她,渾身不自在。


    “好的”,柳明安聽話得很,立馬改口:“柳夫人。”


    “你——唔!”


    炙熱的吻落了下來,堵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話。


    一吻罷,柳明安才感覺自己這些時日的相思之情得到了補償。


    “你也給我講講京城發生的事吧。”


    薑凝乖乖窩在柳明安懷中,開口說道。


    “好啊!”柳明安連忙答應。


    柳明安自己的經曆其實沒什麽好說的,每天都規律得很。白日到皇家書院上課,下午放了學去樓家由那三個狀元輪流開小灶,晚上迴到院子陪周翼喝酒,每天都是如此,幾乎沒什麽變動。


    “對了,你走之後,丞相還來找你,發現你不在,就問我,我隻說你有事離開了京城,沒告訴他別的。”柳明安想起了這一茬,跟薑凝報備一下。


    “嗯,好”,薑凝漫不經心地迴應了一句,接著問出了自己比較關心的事:“立太子的事,你知道內情嗎?還有瑞王,聽說死了,這二者有關聯嗎?”


    “陛下就是重權,所以遲遲不立太子,並刻意造成了臨王、瑞王和襄王三足鼎立互相製衡的局麵……”


    柳明安雖然詫異薑凝會好奇這種事,但還是將自己掌握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


    “之前襄王在金質城遇刺,是臨王做的,被皇上發現了。而臨王又是這三個皇子中,後台最硬的一個,因此,皇上把朱尚書之子的死推到了臨王一個側妃的父親頭上,一來借機折去臨王的一條胳膊,二來讓朱尚書與臨王反目,削弱臨王的勢力。”


    “祖父跟我說,皇上這番動作,幾乎等同於斷了臨王上位的可能,所以從那時開始,朝中就隻剩下襄王和瑞王在鬥。”


    “可前段時間,瑞王死了。瑞王生母景嬪雖然身份低微,但皇上最喜歡她,瑞王也是皇上最疼愛的皇子,甚至把丞相的嫡女指給他做王妃,就是為了幫他鞏固勢力。”


    “瑞王死訊傳來,景嬪去看了一眼屍體,被嚇瘋了,皇上也當場暈倒,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估計是心灰意冷吧,沒過兩天就傳旨立了太子。”


    薑凝關注點在另一件事上:“聽說瑞王死得很慘?有多慘?”


    她準備從瑞王被淩虐的程度,倒推分析一下南宮沐顏的心理活動。


    以薑凝對南宮沐顏的了解,她若是單純不想嫁人,隻會一刀給瑞王一個痛快,絕對不會虐殺。


    一定是瑞王做了什麽惹怒了她!


    “阿凝,太慘無人道了,你還是別知道了吧。”柳明安想起那些描述都心有餘悸。


    “快說快說……”薑凝摟上柳明安的脖子,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下巴。


    撒嬌還是很管用的,起碼柳明安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瑞王眼睛被戳瞎了,耳朵、鼻子、舌頭都被割了,十根手指被一根根剁了下來,身上被割了五百多片肉,那個兇手還把一部分肉片塞到了他口中,或許還強迫他吃了自己……反正是慘絕人寰,連仵作驗屍都無從下手。”


    “瑞王死在何處?”薑凝又問。


    “死在他自己的寢殿,同時死的還有一個他的侍妾。但那個侍妾是被一刀封喉的,並沒有受折磨。”


    這才是正確的殺人方式,薑凝想。


    南宮沐顏和薑凝一樣,都是很嫌麻煩的人,能一刀解決的事,絕不會劃出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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