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婆見柳明安被李香雲擠兌,連忙幫腔:“香雲呐,明安他是心好,你少說兩句。”


    何依依也頂著自家親娘的白眼開口道:“是的 ,明安哥心善。”


    “誰不知道咱們荷花村的柳明安是大好人呐?”柳明安不迴話,李香雲就不知道收斂,越說越起勁兒:“明安,說起來,那娘們兒拉了屎,你是不是還要幫她擦屁股呀?哈哈哈哈……”


    “哎喲!哈哈哈……還要擦屁股咧!”李二嬸聽見兒媳婦這話沒忍住,放聲大笑起來,越笑越厲害,到最後都笑彎了腰。


    這話說得過分得很,但仔細一想卻又是事實,三叔婆,何依依和她娘都不好說什麽,偷偷瞄著柳明安的臉色。


    柳明安放下手中的衣服,直起腰,隨時都掛在臉上的笑意此刻蕩然無存,那雙黑亮眸子直直地盯著李香雲,無端讓人有些發怵。


    幾人隻聽得柳明安淡淡開口:“香雲嫂子,我許久沒見到虎哥了,你這舌頭這麽長,能不能像白無常一樣用舌頭把你丈夫的魂兒從紅杏樓勾迴來?”


    李家婆媳笑聲戛然而止,其餘三人也愣了愣。


    柳明安一向脾氣好,不與人多計較,就算與人起衝突也是先斯斯文文地講道理,怎麽今日一上來就罵人罵得這麽狠?


    這一句話,不光罵了李香雲是長舌婦,還戳了她痛處,李香雲臉色一變,橫眉冷眼叉腰怒喝道:“柳明安,你什麽意思?你給老娘把話說清楚!”


    柳明安看著她這一副準備罵街的潑婦模樣,麵色絲毫不變,不緊不慢道:“舌根子嚼多了當心爛嘴,不積口德當心損陰德。香雲嫂子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考慮考慮……”


    說到這,柳明安忽然頓了下,緊接著恍然大悟一般:“哎,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香雲嫂子嫁過來六年了,還沒有孩子呢。”


    三叔婆,何依依和她娘都被柳明安這番犀利言辭震驚得合不攏嘴。


    李香雲的丈夫何震虎在鎮上賭坊做打手,有家不迴,賺的那點銀子大半都花在了紅杏樓,天天追著那些個妓女獻殷勤,送鐲子送釵子送衣服送糕點,而他老婆李香雲卻是連個麵都難見到,天天在家守活寡。


    這是李香雲的痛點之一,旁人提不得,一提就翻臉罵人。然而比起丈夫嫖妓,最能讓李香雲聽都聽不得的,是“孩子”兩個字。


    李香雲六年前嫁到這荷花村,其實也和何震虎過了一年多的恩愛日子,小夫妻倆男主外女主內,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就差個孩子了。


    誰知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李香雲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兩口子開始吵架,常常有人聽到何震虎罵什麽“不下蛋的母雞”、“不生崽的母豬”,跟人也抱怨“我們何家要絕後了”。何震虎開始往紅杏樓跑,李香雲哭啊鬧啊都不管用,到最後何震虎直接人都不迴來了,這下李香雲更生不出孩子了。


    因此,三叔婆她們原本以為,柳明安對上李香雲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肯定要吃虧的,誰能想到,這個讀書人三言兩語把李香雲的痛點戳了個遍,眼看著那李香雲眼睛都氣紅了。


    “柳明安,你他娘的!老娘今天一定要撕爛你的狗嘴,看你再放屁!”


    李香雲被激得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都暴起,渾身發抖,拿起搗衣的棒槌,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作勢就要往柳明安來。


    原先看熱鬧的李二嬸這時一把拉住自己兒媳婦,黑著臉開口:“鬧夠了沒有?丟人現眼,趕快收拾東西迴家去做飯。”


    李香雲既是她侄女,又是她兒媳,李二嬸肯定是偏向她的。李香雲嘴癢說幾句柳明安,李二嬸也不覺得有啥,偏偏柳明安一張嘴把她家家醜揚了出來,在場還有其他外人,平白讓人看笑話,李二嬸臉上掛不住。


    李香雲聽到婆婆的訓斥,委屈刹那間湧上心頭,眼圈忍不住泛紅,賭氣一樣把棒槌往洗衣盆裏一丟,端起木盆頭也不迴就往家裏去了。


    李二嬸臉色難看得很,惡狠狠地瞪了柳明安一眼,一句話沒說也端起木盆走了。


    這個梁子怕是結下了。三叔婆暗中歎了口氣,好心提醒道:“明安呐,你自己以後當心些,這兩婆媳心眼小著呢。”


    何依依她娘也跟著道:“誰說不是呢?去年何強媳婦生了個大胖兒子,好心給她送紅雞蛋讓她沾沾子孫福氣,結果這李香雲以為人家在笑她,把雞蛋砸了不說,還咒人家孩子活不過三歲。真是好心喂了狗,呸!”


    三叔婆不知又想起了什麽,一臉擔憂:“還有前年,張婆子跟她拌了幾句嘴,沒過兩天,家裏剛孵的一窩小雞崽兒全被人半夜摔死了。還有坡上種的桃子樹,每年結好多桃子的,又大又甜,也被剝了樹皮,唉,這種人惹不得,惹不得。”


    何依依聽她們這麽說,也擔心起柳明安來。


    柳明安自己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搓好了,擰幹水裝在盆裏,站起身,臉上又掛著笑:“三叔婆,林二嬸,依依,我衣服洗好了,先迴去了。”


    三叔婆看著柳明安的背影,又是一聲歎。


    第26章 追憶往事,不速之客


    柳明安端著洗衣盆迴家時,薑凝還在廚房忙活。


    薑凝站在灶台邊,身形利落,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手上拿著鍋鏟彎著腰在翻動著,鍋中的熱氣撲在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柳明安莫名覺得這場麵有些溫馨。


    察覺到柳明安的視線,薑凝抬起眼往門外看去。柳明安端著木盆站在廚房外,嘴邊有著清淺笑意,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起來有些傻。


    “迴來了?飯差不多好了。”薑凝說著收迴目光,找了個大碗將鍋中的蘑菇燉雞盛出來。香氣四散而開,柳明安隻覺得自己饑腸轆轆。


    正屋側麵的梁下吊著一根長長的細竹竿,柳明安走過去將洗好的衣服抖開,搭上去晾好,再進入房中時,薑凝已經把飯菜都擺在了桌上。


    柳明安中午煮了飯,做了兩個菜,薑凝熱了熱,隻另外燉了半邊雞,炒了那一小碗雞血。薑凝給柳明安和自己各盛了一碗雞湯,稍微吹吹涼,慢慢喝下。


    野山雞的味道果然鮮美無比,再加上一起燉煮的野生蘑菇的味道,咽下去之後都唇齒留香。薑凝和柳明安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過什麽,這一碗熱雞湯下肚,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妥帖舒暢。


    “好喝!”柳明安一口氣喝完,忍不住稱讚道。


    “那就多喝點。”薑凝淡淡接話道。


    “這雞肉好勁道!”


    “野雞是這樣的。”


    “這蘑菇我好像沒見過。”


    “吃吧,不會毒死人。”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聊著,不知不覺將一桌飯菜掃了個幹淨。


    等柳明安去洗碗時,薑凝來到院子中摘了些菜葉子,走到兔籠子跟前,把菜葉子撕成碎片從籠子空隙塞了進去。


    三隻灰兔一開始瑟縮著不敢動彈,等了半天見沒什麽危險了才大著膽子開始進食。薑凝閑得無聊,看那小巧的三瓣嘴囁嚅著啃食菜葉子覺得蠻有趣的,索性在籠子邊蹲下,興致勃勃盯著看。


    柳明安洗完碗出來,看著這場景,笑道:“我還準備喂呢,沒想到你先喂上了。”


    說著,柳明安也來到籠子邊蹲下,頗有興致地看兔子吃菜。


    傍晚的清風穿堂而過,吹起薑凝的發絲,輕飄飄地拂在柳明安臉上,有些癢。


    薑凝聽見忽然他開口道:“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喂兔子,覺得它們毛茸茸的很可愛,直到有一次,伸手去摸兔耳朵,被兔子咬了一口,我在一邊哭,我爹娘在旁邊笑,‘跟你說了兔子急了要咬人的,你還不聽,這下好了吧’,我那時才知道這小東西是真會咬人的……”


    柳明安思緒迴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歲月,有爹有娘,一切都好,是記憶中難以忘記的時光。


    “那隻兔子挺肥的,跟這幾隻差不多,我記得好像是賣了三百文錢,我爹還給我買了酥糖……”


    薑凝安靜地聽著,並沒有搭話。


    人在觸景生情的時候說的話不需要迴應,她也沒那麽重的好奇心去打聽柳明安的故事,做個聆聽者就好。


    過了許久,籠中的兔子吃得差不多了,遠處的太陽也沒入群山,天光暗淡,薑凝和柳明安一同起身迴到屋內。


    柳明安照舊點上油燈,拿出書本,鋪上紙筆,白日一個字都沒看下去,現在終於可以好好讀會兒書。


    薑凝無所事事地拿著一本《詩經》翻看,等到了快睡覺的時辰,幽幽開口道:“是你自己主動上床還是要我過來拽你?”


    柳明安踟躇著,但想到昨晚的場景,覺得自己是拗不過薑凝的,於是收拾好桌子後,僵硬地躺上了床。


    薑凝看著他像塊木板似得直挺挺地躺在床沿,心情頗為複雜,搞得她好像在逼迫良家婦女一樣。


    當柳明安睡著了,像昨天一樣翻來覆去最後伸手抱住她後,薑凝心情更複雜了。


    薑凝伸出一條胳膊給柳明安抱住,讓人安穩下來,不再亂動,然後合上眼,開始慢慢醞釀睡意。


    入了夜,微風漸起,吹得門扉輕輕晃動,發出輕微的、有規律的“吱呀”聲。風聲,門扉晃動聲,還有柳明安輕緩的唿吸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嗒!”一聲幾不可聞地輕響傳來,半睡半醒間的薑凝猛地睜開眼。


    有人!


    殺手的本性讓薑凝瞬間警惕起來,困意消失得一幹二淨,渾身肌肉緊繃著,蓄勢待發。


    會是那個啞娘嗎?又來送菜嗎?


    薑凝聽著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因為想到有可能是啞娘而沒有動彈。


    直到那人走到正屋外,薑凝清楚地聽到她低聲開口咒罵:“你個狗娘養的,就憑你也想考秀才,狗屁讀書人,我呸!老娘不好好整整你,我就不姓李……”


    看來是來者不善。


    那女人罵完往沒有離開,躡手躡腳地往屋後去了。


    薑凝想去看個究竟,奈何柳明安抱她抱得緊,胳膊抽不出來,無奈隻好心念一動,鑽進了空間,利用空間脫身,然後無聲無息走出屋,跟在那個女人身後。


    那女人躡手躡腳繞到了屋後,手裏攥著一塊竹片。薑凝看著她在屋後沿蹲下,接著開始用竹片刨土,不一會兒就刨了一個小坑出來。


    這是要做什麽?薑凝深深疑惑。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讓薑凝這個沒見過世麵的現代人震驚了。


    隻見那女人把竹片一丟,接著站起身,竟然開始脫褲子!


    白花花的屁股暴露在空氣中,那女人接著從襠部取下了一個東西,巴掌大小,上麵兩根長帶子。她手指勾著帶子,又接著穿褲子。


    薑凝此時懂了這個不速之客的來意了,她是來下降頭的。


    這女人從襠部取下的東西很顯然是古代的衛生巾,看樣子還是帶著經血的。在薑凝的記憶裏,這個東西叫“騎馬布”,就是不知道在這個大梁國還是不是這個叫法。


    在古代,女子的經血被視為是汙穢之物,甚至有些朝代認為在經期的女人是髒的,是不能出門的。更有說法,男子若見了、碰了這經血,必有黴運纏身。


    同時,從風水角度講,屋子正麵屬陽,屋後屬陰,屋頂為上明,屋下沿為下晦。


    這女人打算將帶經血的布條埋在屋後下沿,陰晦生煞氣,暗中蠶食此屋陽氣,住在此屋的人將氣運斷絕,百厄連綿,福壽盡毀,病痛縈身,官運財運都繞道而行。


    薑凝之所以這麽清楚,是因為她曾經刺殺過一個商人。那個商人很迷信,就信這一套。


    薑凝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是嗤之以鼻的,親眼見到有人這麽做,隻覺得惡心。


    柳明安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這個女的,值得她大晚上來給他下這麽惡毒的降頭?


    第27章 小施懲戒,嫁禍死人


    眼看著那女的穿好了褲子,薑凝當機立斷,從空間閃身而出,以手為刃,對著她頸後用力一劈。那女的甚至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軟綿綿昏倒在地。


    薑凝撿起竹片,把她刨出來的坑填好,接著滿眼嫌棄的用竹片挑起那個掉在地上的“衛生巾”。帶著經血的布片散發著難聞的臭味,薑凝忍著惡心用竹片把它塞到了那女人的衣服裏。


    該怎麽處理這個女人呢?


    薑凝眯著眼想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輕輕勾起。


    薑凝蹲下,伸手抓著那女人的胳膊,下一瞬將她帶進了空間。薑凝知道自己出手的力度,這女人起碼要明天早上才會醒來,因此絲毫不擔心她會發現自己空間的秘密。


    空間內永遠是白天,薑凝這下子看清了她的臉,一個她沒見過的女人,看著二十五六的樣子。


    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麽手段這麽髒呢?


    薑凝厭惡地收迴目光,利用空間趕路。大晚上的冷風戚戚,薑凝穿過漆黑的樹林,看到了一片亮堂堂的水塘。


    到了。


    就是這裏。


    她殺死何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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