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緒不寧,滿載而歸


    柳明安將寫好的挽聯遞給何武時,他在衣擺上用力擦了擦手後,才雙手接了過來。


    看他這般動作,柳明安無聲地歎了口氣。


    何武可以說是這村裏最想讀書習字的人,可惜由於種種變故,他隻能選擇放下紙筆,扛起鋤頭,肩負起生活的重擔。因那一份讀書的念想,何武一直對他這個“讀書人”有一份敬意,那是其他人不曾有過的。


    “明安兄弟,謝謝你。”何武將挽聯仔仔細細折好放入懷中,對著柳明安真摯道謝。


    柳明安笑著擺擺手:“小武哥客氣了,舉手之勞。”


    何武內心感激不盡,鄭重其事道:“那明安兄弟,我今天就先迴去了,以後你要是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我一定來!”


    柳明安點點頭,他知道何武是個言出必行的人,這些話不是場麵話。


    等何武離開後,柳明安迴到屋內,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忽然覺得不自在,像是少了點什麽。


    人的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明明他一個人生活了那麽久,薑凝才來幾天,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屋裏多了一個人。


    柳明安再次拿起薑凝留的紙,隻盯著“不必擔心,在家等我迴來”這幾個字瞧。比起上麵說要“進山打獵”的幾個字,這一句話的筆勢沒那麽流暢,遲鈍了許多,幾乎可以看見落筆之人的猶豫。


    腦中閃過薑凝那張冷冰冰的臉,柳明安輕輕笑了笑,猜到了這句話是薑凝後麵補上去的,心情輕快了幾分,壓在心口上那塊沉甸甸的石頭好像輕了許多。


    柳明安像往常一樣開始讀書,隻是今日心中裝著事,眼睛不受控製地往窗外看,還時不時盯著不遠處的那座山走神,書上寫了什麽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薑凝迴來了嗎?當腦海中不知第多少次閃過這個念頭,柳明安歎了口氣,知道今天這個書是讀不下去了。


    起身來到屋外,柳明安看著村裏各處升起的炊煙,這才意識到已經是中午了。


    柳明安轉身去了廚房,叮叮當當忙活半天,折騰出了一鍋米飯兩個菜,擺好了碗筷,從午時三刻等到了申時,飯菜早已涼透,人也不見迴來。


    薑凝是在申時過半之際迴家的。她從山上下來,一路做了記號,又撿了些蘑菇,下山後進入空間,和來時一般從農忙的村民中間經過,走到柳明安院子外兩百米的樹林處停了下來。


    兩手空空的迴去,再憑空變出野雞野兔和一堆板栗蘑菇,隻怕會被柳明安當成妖怪。


    空間內,薑凝看著今天的收獲眉頭輕輕蹙起。雞和兔倒是好拿,這一堆板栗和蘑菇難道要手捧著迴去嗎?問題是她也捧不下啊。


    此刻薑凝無比懷念那個有塑料袋的時代。


    思考片刻後,薑凝脫下自己外衣,將袖子打結,然後把那堆東西放上去,利用衣服做了個布包。


    柳明安聽到動靜出門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薑凝長發披散,隻穿著裏衣,右手拎著一個籠子,裏麵一團灰不溜秋的毛茸茸生物在扭動,左手提著一隻五顏六色咯咯亂叫的雞,手臂處掛著鼓鼓囊囊一大包東西。


    柳明安一看,那雞腳上纏著的分別就是薑凝的發帶,他早上親手綁的。再仔細一看,臂彎處掛著的那個布包不正是薑凝的外衣嗎?


    薑凝是才踏進院子就見到柳明安跑了出來,像是一直在等她。柳明安見到她這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模樣顯然愣了一下,接著小跑著上前,嘴裏喊著“薑凝我幫你拿”,手伸向了那隻野雞。


    薑凝想起剛剛被啄的那一口,後撤了半步避開了柳明安的手,把兔籠子交給了他:“這三隻兔子你好好看著,這幾天先養著,下次趕集拿去賣掉。”


    柳明安接過籠子,比他想象中要沉,是三隻肥兔子。


    薑凝又把那個布包遞給他:“這裏麵是些板栗和蘑菇,你放廚房去。”


    柳明安點頭,依照薑凝的話把兔子放到廚房和雜物間的過道上,確保它們不會跑,再去廚房找了木盆把那堆東西騰了出來。


    柳明安手上拿著薑凝的衣服,看著那上麵幾處鮮豔的血跡,心沉了沉,片刻後把衣服放到了他洗衣服的木盆裏。


    等柳明安做完這些出來,薑凝已經把那隻野雞捆在了門栓上。看著那一直在叫還撲棱著翅膀的雞,柳明安看著薑凝道:“這雞野性難馴,耳目聰敏,很少有人能抓到。”


    薑凝以為他想問她是怎麽抓到的,直接開口道:“你不用想那麽多,專心念書就是了。”


    這話說完,薑凝忽然覺得自己像是那些望子成龍的家長,一心隻想著孩子好好學習,拿高分,進名校,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難以置信,她一個殺手有了這種當媽的體驗!


    “薑凝”,柳明安沒有好奇她怎麽打的獵,隻是略帶著關切的眼神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邊,而後問道:“你傷在哪了?還疼不疼?”


    薑凝一開始有些意外柳明安會知道她受傷的事,接著想到那件衣服上的血跡,明白了。


    “我傷好得快,你忘了嗎?”薑凝隻這麽說了句,聽起來像是安慰。


    “傷好得快難道就不會疼嗎?”柳明安皺著眉反問道。


    疼當然會疼,但薑凝以往受過的傷哪次不比這次重,被雞啄一口這點疼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薑凝不想再說這些,低頭踢了一腳被她捆著還活潑得不行的野雞,語氣幽幽道:“你去燒鍋熱水,我去換個衣服。待會兒你多吃兩塊肉,就當為我報仇了吧。”


    說完薑凝轉身進了房間,那野雞扇著翅膀,喉嚨發出低沉的“咕咕”聲,對著她的背影怒目圓睜。


    桌上還擺著沒有動過的飯菜,薑凝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柳明安一直在等她迴來吃飯,而且看樣子自己也是餓著肚子的。


    三叔婆當時一共帶了兩套她女兒衣服給薑凝,薑凝換好衣服後,看著換下來的那一身,愁緒又慢慢湧上心頭。


    古代怎麽洗衣服呢?好像要自己手搓,還沒有洗衣粉洗衣液。


    第24章 書生賢惠,河邊洗衣


    薑凝進屋不久,聽到柳明安在廚房問她:“你換好了嗎?換好了我來幫你梳頭。”


    薑凝“嗯”了一聲,柳明安掀開簾子進屋,又從箱子中拿出一根發帶。


    “薑凝,你在山上有沒有遇到其他危險?”柳明安一邊梳順薑凝的頭發,一邊問道。


    薑凝之所以把柳明安支開,就是猜到他會擔心這個,於是道:“沒有,我隻走到半山腰,沒往裏走。再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柳明安沉默了片刻,接著道:“你以後別上山了吧,我賺的錢是夠我們兩個人用的,山野之中難免有猛獸,地形又崎嶇不平,不必要去冒那個險。”


    “哦,知道了。”薑凝漫不經心道。


    柳明安聽出她的敷衍,繼續循循善誘:“薑凝,我說的是真的,你一個女孩子,這次興許運氣好沒遇到大危險,但誰能保證次次都安然無恙呢?那山周圍並無人跡,你萬一真有什麽事,到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那該如何是好?”


    “柳明安”,薑凝輕輕挑了下眉,說出自己早就想吐槽的話:“你這個讀書人怎麽這麽囉嗦?”


    柳明安拿著梳子的手一頓,輕輕笑了聲。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對他的評價都是性子安靜,沉穩內斂,薑凝還是第一個嫌他話多的人。


    “薑凝,我是關心你,我怕你出了什麽意外。”柳明安真心實意地說著,手上拿著一縷頭發順手挽了個結。


    “關、心、我……”薑凝輕聲呢喃著,神色有些恍惚。


    “關心”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前世短短二十年,命運都是被別人左右的,對組織來說,她隻是一把趁手的刀,所有人隻會在意這把刀割喉放血夠不夠鋒利,哪裏會在意她這個人會不會出意外?


    “薑凝,別再上山了。”柳明安梳好了頭,放下梳子,再次鄭重其事道。


    薑凝微微垂下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指著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問道:“這個,怎麽洗?”


    柳明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接著將衣服收起,十分自然地開口道:“我幫你吧。”


    這麽賢惠?


    薑凝難得遲疑:“這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洗一個人的是洗,洗兩個人的也是洗,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柳明安溫和地笑笑,然後拿著衣服出去了。


    薑凝跟著起身,看著他把衣服放到了一個木盆裏,那盆裏還放著她用來裝板栗的外衣。柳明安端著木盆進了廚房,拿著一塊竹片從灶裏掏出一堆草木灰,在薑凝疑惑的目光中把那堆灰全倒在了衣服上。


    薑凝詫異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草木灰主要成分為碳酸鉀,溶於水有去汙功效,這就是古代的“洗衣粉”。


    柳明安又從房門後拿出搓衣板和棒槌,一起放到木盆中,轉頭對薑凝交代道:“荷花村那邊有溪流,村裏人都在那兒洗衣服。”


    薑凝點點頭,對他道:“你去吧,我在家做好飯等你迴來。”


    柳明安笑著道了聲“好”,端著木盆離開了。


    等柳明安走遠,薑凝看著門邊不安分的野雞輕輕扯了扯嘴角。那野雞不知死活地蹦躂著,衝著薑凝叫得歡,完全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


    薑凝從廚房中拿出菜刀,又端來一個碗放在地上。那野雞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她,下一瞬突然被扯住翅膀死死按住。


    薑凝出手快準狠,對準雞脖子就是一刀,那野雞稍微掙紮了幾秒就斷了氣,高昂的頭顱垂下,鮮紅的雞血一滴不漏地全裝在了碗中。


    血被放幹淨後,薑凝把雞扔到了木盆裏,從鍋中舀出幾瓢滾燙的開水澆在雞身上,讓它全身被燙了個通透。燙過之後,雞毛輕輕一扯就下來了。不到五分鍾,原本神氣活現的野雞就在薑凝手下變得光禿禿。


    薑凝往雞血中加了一點鹽,然後放到一邊等它慢慢凝固成血塊。接著提起刀,對著雞肚子一劃,把雞從中剖開,快速地掏出所有內髒,再斬掉雞頭雞屁股,整個雞就處理好了。


    看著那雞心雞肝雞腸雞郡肝,薑凝有些猶豫,用來炒雞雜還挺好吃的。但一想到處理的工序,再想到這裏沒有料酒泡椒壓不住腥味,還是放棄了,直接把這團內髒和雞毛混在一起扔掉。


    這隻雞還挺肥的,薑凝想了想桌上那兩個柳明安做的菜,提刀把雞砍了一半下來,準備放著明天再吃。隻用半邊雞,做個小雞燉蘑菇就好了。


    薑凝在廚房忙活之際,柳明安端著木盆來到了溪邊。這條小溪是從山上發源,一年四季連綿不斷,溪邊洗衣服洗菜的大姑娘小媳婦也沒斷過。


    自古以來,男人都是幹種田挑水砍柴這些重活的,洗衣做飯這種就是婦人家的活計。因此,柳明安走在溪邊,那蹲著幾個洗衣服人,無一例外全是女子。女人聚一堆,家長裏短地嘮起嗑來,免不了口舌是非,柳明安有心想找個偏點兒的位置,卻被李二嬸眼尖瞧見了。


    “喲!明安來了呀!”


    婦人尖利的調子揚起,幾個人都往柳明安這邊看。


    柳明安隻得過去一一打招唿:“三叔婆,林二嬸,李二嬸,香雲嫂子,依依,挺巧的,大家都在啊。”


    “明安哥,來這塊兒,寬敞!”何依依見著柳明安喜笑顏開,連忙起身給他騰了一個位子,自己往她娘那邊擠去了。


    李二嬸和她兒媳婦李香雲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輕聲嗤笑了一聲。


    林二嬸看自己女兒這不矜持的模樣,臉瞬間就黑了,沒好氣把何依依往邊上扯了一把,低聲訓斥道:“自個兒管好自個兒!輪得到你操心?”


    聲音不大,但柳明安聽得清楚,麵色平靜,唇邊掛著笑,坦然開口道:“謝謝依依妹子了,但我看三叔婆這裏挺好的。”


    三叔婆笑眯眯地接話:“老婆子來得最早,占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柳明安笑笑,將木盆放在石灘子上,挽起袖子,打算快點洗了快迴去。


    李家兩婆媳本來就準備走了,見柳明安來了,李香雲又不急不忙把衣服拿著再慢慢揉搓著,跟閑談一樣搭話:“明安啊,你買的那女的現在怎麽樣了啊?”


    在場眾人各懷心思,聽到這話都提起了心。柳明安跟村裏眾人不一樣,無父無母,無牽無掛,平時也少出門,想打聽他的事都沒機會。


    “挺好的。”柳明安頭也不抬地答道。


    “斷手斷腳,不得要你伺候啊?吃飯啊,喝水啊,上茅房啊,擦身子啊,不都得你來做?我說你這人看著斯斯文文的,怎麽做事這麽糊塗?花了三兩銀子請了個祖宗迴家,圖什麽呢?明安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李香雲嘴裏劈裏啪啦地像放鞭炮,吵得柳明安心煩,眉頭緊緊皺起。


    第25章 莫名妒心,書生反擊


    荷花村的李二嬸是個人盡皆知的潑婦,罵起街來二裏地外都能聽見,後來當了寡婦,也是村裏最讓人同情不起來的寡婦。


    李二嬸拉扯著兒子何震虎長大後,把自己娘家的外侄女李香雲張羅著給了自己兒子做媳婦。村裏人都說這婆媳兩不愧是都姓李的,性格如出一轍,既潑辣又刻薄。


    明明李香雲跟柳明安無冤無仇的,可她就是看不慣柳明安那副讀書人的模樣。


    村裏人都是泥腿漢子,就這個柳明安既不下地幹活,也不急著娶老婆,整天舞文弄墨,顯出個與眾不同來,裝什麽裝呐?


    偏偏村裏還那麽多人喜歡他,眼前就有兩個,一個何依依,一個三叔婆。


    李香雲眼一瞥,又看見柳明安洗衣盆裏的幾件衣服,立刻提高了嗓門陰陽怪氣:“喲喲喲~我還當你是給自己洗衣服來了,沒想到是給那個女人洗的啊,嘖嘖嘖,你看看你,還讀書人呢……”


    其他幾人往柳明安洗衣盆裏看去,那裏裝的果然是女子的衣裙,李二嬸“撲哧”一聲笑出來,眼中明晃晃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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