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頷了頷首:“你這心態倒是沉穩許多。”


    傅辭翊不卑不亢:“多謝皇上誇讚。”


    “龍奕求朕一樁事,朕覺著該與你說一說。昨日,他要求恢複你母親晉王妃的身份,廢淩氏王妃之位,此事已辦妥。朕還聽說,龍立輝的世子身份也被他給廢了,所以你打算認他了?”


    “臣並未認他,也不想認。”傅辭翊直言。


    皇帝笑了笑:“認不認他皆無妨,你總歸是皇家子弟。朕有句話說在前頭,不管你認不認他,首輔還是你。朕看重的是你的才學人品,並非身份。”


    聽聞此話,傅辭翊恭敬站到皇帝對麵,抬手深深作揖:“多謝皇上!”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欣慰笑道:“有些人原地踏步,停滯不前。而你時刻在上進,就譬如朕作梗你們夫妻,害得你們分開那會,你那刺頭般的行徑,到如今已不見。身為大景的首輔,不僅要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更要明白如何迂迴著達到目的。”


    這幾個月來,眼前的年輕人就做到了。


    確實有手段,有魄力。


    倏然間羨慕龍奕了。


    龍奕這人囂張,不問政事,目中無人。


    此般人物竟然能生出傅辭翊這樣的兒子來,努力上進,虛心好學,更重要的是為人正直。


    “澎州又來奏折,又是誇你的。如今澎州凍雨厲害,但對城區鄉村皆無影響,這些得益於你當初主張的防澇工程。”皇帝含笑道,“百姓就需要你這樣的首輔,能心係民眾。”


    傅辭翊坦誠:“臣當初想著自己有策略,當能解澎州的燃眉之急,同時自己大抵能升官。心係民眾一事上,我該多向我娘子學習。”


    “你啊你,倒是老實。”皇帝朗聲笑了,“哪個大臣處理事務,沒考慮到自身的官位?人之常情罷了。”


    身為九五之尊,他都清楚。


    隻是很多人不敢說,還來虛的冠冕堂皇的一套。


    眼前的年輕人坦率坦誠,肯與他說實話,委實難得。


    屋內,顏芙凝把了脈。


    太後淡聲問她:“如何,可有什麽特效法子?”


    顏芙凝迴道:“迴太後,池郡王時常咳嗽怕冷是頑疾,大抵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委實沒有特效法子。”


    “娘胎裏帶出來的?”太後喃喃低語,“舒雲身體不錯,池安這病症如何會從她的肚子裏帶出來?”


    “舒雲長公主幼年身體如何?”顏芙凝問。


    太後道:“哀家生舒雲時,年歲已經很大,自然是好生將養著,千防萬防不敢有差池,如此才生了她。她幼年時,壯實得跟頭小牛犢一般。”


    “既如此,舒雲長公主身體應當沒問題。”顏芙凝分析道,“我瞧漾漾郡主身體不錯,她身上完全沒有池郡王這樣的病症,大抵是舒雲長公主在懷池郡王時誤食了什麽。”


    “都二十一年過去了,倘若誤食還查得到什麽?”太後拔高嗓門,“你就說怎麽治罷?”


    “臣婦這邊可開方子,方子也隻能緩解池郡王的咳嗽之症,不能徹底治愈。”顏芙凝如實相告。


    太後重重擱下茶盞:“特效的方子就在眼前,就是你。你在池安身旁,他就沒有咳嗽。”說話時,太後握了握龍池安的手,“瞧,他的手已然熱了。”


    “太後,臣婦早已是傅大人的妻,請您莫說此話。”


    “不過一個小小命婦,哀家這般說,是看得起你。你……”


    龍池安溫潤笑了:“皇外祖母,您這般把芙凝嚇壞了。”


    “聽聽,池安在關心你。”太後望向顏芙凝那張芙蓉麵,語調很是不悅。


    “臣婦還是寫藥方罷。”


    說著,顏芙凝望向門外,隻見傅辭翊也朝她望來。


    心裏倏然平靜許多。


    在宮女的伺候下,她提筆寫了藥方。


    礙於傅辭翊一道進宮,太後到底沒說旁的,看到藥方寫好,她拿著端詳片刻,而後與身後的莫公公道:“拿去太醫院,讓他們瞧瞧可有什麽不妥?”


    “是,太後。”


    莫公公雙手接下藥方,躬身退下。


    就這時,皇帝與傅辭翊進來。


    “你們兩個可有因和離之事影響到感情?”皇帝笑問。


    “迴皇上,沒有影響,如今臣與娘子正在備孕。”傅辭翊說得麵不改色心不跳。


    此話教顏芙凝一怔。


    他們何時在備孕了?此話他還說與皇帝聽?


    不過她很快明白他所言的目的。


    果不其然,龍池安麵上笑意掛不住。


    皇帝坐迴原位,話仍舊是對傅辭翊說的:“朕記得池安與你年歲一般大?”


    “正是。”傅辭翊頷首。


    皇帝轉眸看向龍池安:“人小兩口都在準備生孩子了,你也該早日尋個郡王妃。”


    龍池安笑笑:“聽舅父的。”


    顏芙凝趁機道了告辭:“倘若太醫院驗看藥方沒問題,今後池郡王按時服藥便可,臣婦告退了。”


    傅辭翊也拱手道辭。


    太後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皇帝先點了頭:“迴罷。”


    傅辭翊拎起藥箱,帶顏芙凝離去。


    他們尚未走遠,太後便與皇帝道:“娶妻一事不急,倒是儲君人選,哀家瞧太子不是個合適的,皇帝,你說呢?”


    “母後所言甚是,但此事不宜聲張。”


    “要論血緣關係,池安與你才最親近,皇帝,這一點你得明白。”


    “兒子自然明白。”


    大景最尊貴的母子談論著儲君之位,龍池安一邊聽著,一邊瞧著門外。


    雪地上,顏芙凝緊緊挽著傅辭翊的胳膊。


    傅辭翊知道龍池安瞧著他們,低頭與顏芙凝道:“我吃味了,娘子哄我。”


    他以為她會說迴家再哄。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踮了腳,在他胳膊上借了力,殷紅的唇瓣親上了他的麵頰。


    雖說一觸即離,但到底是在皇宮內。


    周圍立著不少宮女太監。


    傅辭翊吃驚之餘,心情大好:“娘子膽子挺大。”


    “隻要我動作快,便無人瞧見。”


    顏芙凝言笑晏晏。


    即便被人瞧見又如何,她親的是自個夫君的臉蛋。


    宮女與太監們目不斜視,是沒瞧見,但屋內的龍池安瞧得清清楚楚。


    妒忌心不可控製地起來。


    他竟然不知道芙凝能如此親傅辭翊,更不知道他們在備孕。


    猛然間一口腥甜湧上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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