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芙凝眼眶泛酸。


    她一直認為是父母不要她,才將她賣了。


    如果說昨日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還能平靜對待,起碼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不要的。


    此刻看著親生母親此般涕淚傾訴,而她又是個淚腺活躍之人,霎時間,淚花無聲在眼眶內打轉。


    洪清漪將她攬入懷裏:“時隔那麽多年,娘終於又抱到你了。”


    顏芙凝的淚水一下子就飆了出來,極輕地喚了一聲:“娘。”


    洪清漪脆生生地應了:“好孩子,娘在,娘在。”


    旋即又哭又笑。


    母女倆迴到前院酒樓包間時,劉鬆與禾氏正與顏珹說話。


    劉鬆激動起身給顏珹倒茶,畢恭畢敬道:“不瞞國公爺,芙凝這閨女我們是真喜歡。多虧了她,我們在淩縣鎮上的酒樓才能開得好,也才能來京城開分號。”


    禾氏連忙起身,拿手肘撞自己丈夫:“還叫閨女,還叫芙凝,你該稱顏小姐。”


    劉鬆笑:“習慣了習慣了,還望國公爺海涵。”


    “叔叔嬸嬸以往如何稱唿我,往後還如何。”


    顏芙凝扶著洪清漪入內。


    見到顏芙凝,劉鬆與禾氏的笑容這才自然了些。


    不能怪他們,雖說酒樓已來過不少官員,但似國公爺這等爵位的,又不怒自威的人大駕光臨,他們夫妻是真不知如何說話。


    最關鍵的是,對方是閨女的親爹。


    顏芙凝扶洪清漪坐下,轉眸看劉鬆禾氏還站著,遂又開口:“叔嬸陪我爹娘說會話,我還有事要忙。”


    一直神情不明的顏珹聽到這句爹娘,眸光立時一亮。


    鑒於自己身份擱著,又不好教劉家夫妻知曉,親女兒還未喚他一聲“爹”。他壓下心頭想再聽一句的衝動,眼睜睜看著小女兒轉身出了包間。


    到底對劉鬆夫妻和顏悅色了些:“兩位坐罷。”


    劉鬆禾氏這才複又坐下。


    這時,顏博簡打著哈欠進來。


    “爹,娘。”


    喚罷,他一個激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時辰已近中午,酒樓已然人來人往。


    顏珹沉聲:“才起?”


    就他這德性,怎麽把芙凝接迴家去?


    顏博簡偷摸擰了自己大腿一把,徹底清醒過來:“爹,兒子認床,在酒樓睡著時天都亮了。”


    念及是在外頭,顏珹也不發作,抬手讓劉鬆禾氏也喝茶。


    顏博簡嬉皮笑臉地坐到石漾漾身旁。


    “池安與漾漾怎麽來了?”


    石漾漾湊了腦袋過去,壓低聲:“我想撮合我哥與芙凝呀。”


    顏博簡唇角一抖,心裏嘀咕,妹妹值得最好的男子。


    包間內靜了下來。


    無人說話的時候,劉鬆隻覺惴惴不安。


    心裏直歎,他可是在自個的酒樓,怎麽搞得他像是上門做客一般?


    好在洪清漪開口:“你們與我們說說芙凝罷。”


    “去歲年初,芙凝背著一簍平菇來我酒樓賣,平菇新鮮水嫩,我就收了。那會她連牛車都坐不起,從他們所在寶莊村到鎮上,得走許久的路。瞧她那身板,背著滿滿一簍平菇,我到此刻想來,仍心疼得很。”


    劉鬆說時隱有哽咽。


    洪清漪一驚:“不是說芙凝被淩縣嚴家收養麽?嚴家乃淩縣首富,如何還需要芙凝賣平菇掙錢?”


    “芙凝沒與你們說起過?”禾氏吃驚問。


    洪清漪頷首。


    禾氏歎息:“芙凝與傅大人成婚次日就被嚴傅兩家給趕到了村裏,據說那會家裏連米麵都沒有。”


    聽到此話,洪清漪與顏珹對視一眼,心疼得厲害。


    顏博簡低垂了腦袋:“昨兒爹讓我來護著妹妹,我來了酒樓,有些話還沒說。妹妹在鄉下住過的房子,我去看過,泥地泥牆茅草屋頂,屋子裏的桌椅都是修了再補的。”


    洪清漪聽得落淚。


    嫣兒在她懷裏肆意撒嬌時,芙凝在為生計奔波。


    嬌嬌弱弱的身子要背重重的物什,連牛車都坐不起,她的芙凝究竟還受了多少苦。


    龍池安也道:“青山鎮我陸續住了有些年頭,正是去歲認識了芙凝。芙凝將山上采得的靈芝賣到我那來,那時候的她過得確實辛苦。”


    顏博簡抬起頭來,心疼道:“爹娘,妹妹不光要辛苦賺錢,還要陪著傅辭翊科舉。你們也知道傅辭翊前去澎州救災,妹妹也是跟去的。可以這麽說,傅辭翊能有今日,妹妹功勞不小。”


    話聽到此處,顏珹攥緊了拳頭。


    劉鬆鼻子一酸,又道:“芙凝是真聰慧,她給我酒樓想菜式想經營策略,給布莊設計衣裳,帶動村裏與鎮上的百姓一起致富。這般好的閨女,我與我婆娘就認她為閨女。說句冒犯的話,當時我們就想哪個狠心的父母會不要那麽好的閨女。”


    洪清漪誠摯道謝:“多虧兩位對小女的照拂!”


    禾氏連忙道:“夫人說得哪裏話?我與老劉能得芙凝幫襯,那是我們的福氣!”


    顏珹含威的眼神緩和下來,對劉鬆夫妻道:“今後你們就在京城好生開酒樓,往後有何難處盡管與我來說。”


    劉鬆禾氏連忙感謝稱是。


    待顏芙凝忙完進到包間時,父母已與劉家叔嬸熟絡不少。


    “今日嚐嚐酒樓的招牌菜。”


    說罷,命夥計上菜。


    ——


    翰林院膳堂,眾翰林濟濟一堂。


    顏星河特意挑了個靠近傅辭翊的位置坐下。


    “昨日與傅大人道了聲恭喜,這聲恭喜還不夠,顏某還得再與傅大人道一句。”


    傅辭翊一怔,繼續用飯,不理會他。


    倒是身旁的陸問風嗤道:“顏大人還沒用飯,是先吃錯什麽?”


    顏星河捏了筷子,語聲清涼:“傅大人即將成為蔡家貴婿,難道不該道喜?”


    傅辭翊隻覺顏星河舉止令人費解。


    他們兩個在科舉是對手,入了翰林是對手。平日彼此極少說話,有話也是旁人代為傳達。


    而此刻他這麽說了兩句,實在是稀奇。


    就在他以為他不會再說時,顏星河又道了一句:“蔡小姐乃京城第一才女,又有清絕佳人的美譽,傅大人好生福氣,往後所生的孩子當醜得可以。”


    說罷,端了自己的飯菜去旁桌吃了。


    陸問風斥道:“莫名其妙。”


    說罷,轉頭與傅辭翊道:“不過他說得有理,萬一你與蔡小姐的孩子長得像蔡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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