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顏芙凝淚流不止。


    劉鬆心疼道:“閨女莫傷心了,不就是和離嘛,夫君還會再有的。”


    去歲年初,他可是心心念念盼著芙凝能成自家兒媳婦。


    如今機會來了,今後就看臭小子的造化了。


    顏芙凝在禾氏懷裏抬起頭來:“叔,我傷心的不是和離,是跟娘與南窈北墨分開,我才傷心的。”


    她將和離書取出,給他們瞧。


    “叔叔嬸嬸像爹娘一般疼愛我,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話不能說的。”


    “我與傅辭翊的婚姻本就是個錯。”


    “起初是我退親在前,後來因嚴傅兩家長輩設計,入錯了洞房。新婚夜,他就寫了和離書給我。”


    “如今的局麵,我與他正好可以提前和離。”


    劉鬆與禾氏看了和離書,彼此對視一眼,俱是驚愕不已。


    “閨女真的不是因為與傅大人分開而傷心?”禾氏關切尋問,想要確認一遍。


    顏芙凝頷了頷首:“我與他不是真夫妻,用不著傷心。”


    對,她丁點傷心的意思都沒有!


    “咱們閨女就該當正房娘子!”劉鬆怒罵,“貶妻為妾,還自貶為妾,真是昏君,這種事情想都別想!”


    禾氏連忙捂了他的嘴:“不要命了?”


    劉鬆抓開禾氏的手,這才壓低聲:“我這不是替閨女出氣嘛?”


    車行至酒樓。


    劉鬆禾氏喊了夥計來搬行李,彩玉先將自家小姐的兩隻錢箱搬進酒樓。


    李信恆與孟力也要幫忙時,被顏芙凝喊住:“你們迴吧,跟著我隻能是個夥計,跟著傅大人,你們才有更好的前程。”


    李信恆道:“姑娘,我得跟著你。”


    孟力也道:“我練武的目的與北墨一樣,是為了保護嫂嫂。”


    顏芙凝緩緩道:“李大娘在傅府,信恆你還是迴去。至於孟力,你也該護著南窈,再則北墨的腦袋沒有完全好。你們迴去也好看著他,莫在京城被旁的公子哥欺負。”


    “姑娘。”


    “嫂嫂。”


    “男兒當有誌向,你們既習武,自是該做一番事業。傅大人有大前程,你們是從老家一道出來的,知根知底,跟著他比跟著我好。”說話時,她摸了摸騰雲駕霧,“這輛馬車是傅府的,也該還迴去。”


    兩匹馬像是聽懂了人話,長長嘶鳴聲起。


    李信恆與孟力不得已離開。


    分明是豔陽高照,但他們的心情很不好,車子的速度能多慢便多慢。


    臨近中午,皇宮內,傅辭翊與皇帝道:“今日端午,臣還得歸家吃娘子裹的粽子,望皇上準許臣此刻出宮。”


    皇帝含笑道:“今日是個好日子,準了。”


    傅辭翊拱手離去。


    不多時,蔡丞相帶著蔡慕詩前來叩謝皇恩:“多謝皇上賜婚,小女終於如願。”


    皇帝道:“蔡愛卿得了傅辭翊這位東床快婿,往後可得盡心盡力地輔佐太子。”


    蔡丞相連忙稱是。


    此“輔佐”究竟是輔佐,還是製衡,在場之人中,隻有君臣兩人才知曉了。


    半個時辰後,傅辭翊歸府。


    一進府門,他就發覺家中不對勁。


    傅北墨見兄長歸來,跑向他:“哥,嫂嫂走了。”


    四字猶如晴天霹靂在傅辭翊腦中炸開。


    “怎麽迴事?”


    傅南窈瘸著腿,拿著聖旨出來:“哥哥去宮裏,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傅辭翊一把奪過聖旨,快速掃一眼。


    傅南窈見兄長像是真不知情,連忙將方才太監來傳旨賜婚的事仔仔細細地說了:“……皇帝不僅有賜婚聖旨,還有口諭,讓嫂嫂自貶為妾。”


    “嫂嫂迴房拿了文書,大抵是和離書,就隨太監進宮去了。”


    “等嫂嫂迴來,那時皇帝已經準許你與嫂嫂和離。”


    “太監還盯著嫂嫂整理行李,看嫂嫂離開,他才迴宮。”


    傅南窈難過道:“娘哭得眼睛疼,這會讓李嬤嬤送迴房去了。哥,你在宮裏沒看到嫂嫂嗎?”


    傅辭翊薄唇繃成一條線,抓著聖旨的手根骨根根分明。


    一雙寒涼的眸子漸漸湧起寒霜。


    傅北墨揉了揉紅腫的雙眼:“嫂嫂裹的粽子已經煮好了,哥,嫂嫂裹了好多口味的粽子,鹹口的,甜口的,都有。”


    話說到此處,他又落淚。


    “你們早就寫了和離書,為何不告訴我與娘?”少年的嗓音倏然拔高,“你早打算與嫂嫂和離,為何要一直綁著她?”


    傅北墨哭著哭著,笑出聲來:“我現在終於知道初次與嫂嫂進山挖冬筍,她為何跟我說以後讓我喚她姐姐。”


    他若還是個傻的,嫂嫂大抵會騙他。


    剛才看他哭,嫂嫂大抵也會哄他。


    他好想變迴傻兮兮的自己。


    這時,李信恆與孟力迴來。


    傅北墨見到他們,吃驚不已:“你們怎麽迴來了?”


    孟力傷心落淚:“嫂嫂說馬車是傅家的,該還。嫂嫂還說我與信恆應該跟著公子,才有前程,比跟著她好。”


    傅北墨一拳打在孟力的胸膛上:“混蛋,嫂嫂身旁沒人,今後誰保護她?”


    孟力吃痛後退,並不反抗。


    傅辭翊周身盡是冷凝,嗓音冷窒:“她在酒樓對麽?”


    李信恆點頭:“在酒樓。”


    “哪條街?”


    傅辭翊丟下聖旨,疾步往外。


    “帶我去!”


    他近乎是吼的。


    傅江趁管家與旁的下人不備,迅速撿起聖旨。


    主子連聖旨都敢丟,若是被眼線瞧見,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與此同時,李信恆、孟力與傅北墨追了出去。


    馬車疾馳,以最快速度到了東三街酒樓。


    劉鬆見傅辭翊一臉冷峻地從車上下來,忙喊了夥計將人攔住。


    十名夥計全都過來,一字排開,酒樓大門立時被堵住。


    傅北墨探頭往裏瞧:“劉叔,讓我嫂嫂出來。”


    劉鬆不理會傅北墨,顧自與傅辭翊道:“傅大人請迴,我閨女不想見你。”


    傅辭翊道:“讓我見她一麵。”


    劉鬆歎息:“見麵還能如何?傅大人與丞相千金的賜婚聖旨已經下了。”


    “那婚事作不得數。”他一字一頓道。


    “傅大人莫不是想拒婚?拒婚的後果,傅大人最是清楚,輕則罷官,重則連累家人,死,抄家。從今日開始,我閨女與傅大人再無幹係,今後山高水遠,各自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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