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這麽一喊,胡家人又做賊心虛,當即要跑。


    “我可不怕你們,是人是鬼,我要看個清楚。”


    傅北墨大喊著給自己壯膽,抬手提高燈籠去照他們的臉。


    胡阿靜被傅北墨攔了去路,生怕被照到臉,曲肘擋住。


    “所幸已經毀了一半的莊稼了,阿靜,你傻愣著作甚?”錢氏拍著大腿喊自個閨女,“快跑啊!”


    聞聲,胡阿靜拿著鐮刀的手推了傅北墨一把。


    田埂濕滑,傅北墨本就站不穩當。


    這會子被人一推,仰天摔往地上,手臂揚起,被鐮刀剌了個口子。


    嘶啦一聲。


    衣料破裂的聲音響起,在寧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緊接著便是重物摔地的悶響。


    胡阿靜知道自己的鐮刀割到了人,心頭一慌,將鐮刀丟在地上,落荒而逃。


    為了能盡快毀掉莊稼,今夜的鐮刀都是磨快了的。


    衣袖割破,皮肉肯定傷到。


    胡阿靜不敢想傷到何種程度,撒開腿,越跑越快。


    傅北墨腦袋發沉,待他滿身泥濘地爬起來時,胡家人早都跑遠了。


    他撿起燈籠,看到地上有一把鐮刀,順便也撿了起來。


    迴到家,他不敢說自己因為想去認田裏的路,去了田間。


    他怕說出來,嫂嫂不會再誇他。


    經過東廂房門口,他被傅南窈喊住:“北墨,你怎麽迴事,手怎麽在滴血?”


    傅北墨這才覺得手臂發疼,低頭一瞧,鮮血順著手指往下滴。


    看到血,他頓時哭出來。


    傅南窈急得吼他:“哭什麽哭,快說你去哪了?身上怎地如此髒?”


    傅北墨哭道:“出去摔了一跤,地上這個東西,割到了。”


    他隻想說是鐮刀割到了他,想到鐮刀是自己在地上撿的,便說了這麽句話。


    在傅南窈聽來,是弟弟在泥路上摔倒,而地上有鐮刀,就這麽被割到了。


    遂問:“鐮刀割的?”


    傅北墨:“嗯。”


    不光傅南窈如此認為,婉娘也這麽想。


    聽說傅北墨出了事,顏芙凝從房中出來看。


    看他後背全是泥,手還在滴血,便叮囑:“北墨,你身上得洗洗幹淨,千萬不能弄髒傷口。”


    言罷,進灶間準備熱水。


    好在如今天冷,灶間一直備有熱水。


    待顏芙凝將熱水舀進盆裏,往裏摻了冷水後,傅辭翊便來端走。


    婉娘瞧不見,心裏便更急,她不知道兒子傷到何種程度。


    連帶著說話的嗓音都開始發顫:“北墨身上髒,快去衝衝幹淨。”


    傅北墨邊哭邊將身上的外衫脫下,往茅房走去。


    男子洗澡就在茅房的隔間內,用水盆直接衝。


    傅辭翊將水端進去,取了傅北墨脫下來的衣裳出來:“我看過了,手臂上有道口子,好在隻是傷到皮肉,沒什麽大礙。”


    話落,他拿了幹爽衣物給傅北墨送進去。


    婉娘聽到大兒子的話,這才放心些許。


    沒多會,傅北墨洗幹淨出來,袖子卷起,受傷的胳膊露著,傷口肉眼可見地在滲血。


    此刻他雖說沒哭了,但眼淚水還是掛在臉上。


    一家子來到堂屋。


    借著燭光,顏芙凝細細瞧了他的胳膊,溫柔道:“幸好隻傷到了皮,包紮就好。”


    傅北墨點點頭。


    傅辭翊卻沉聲道:“天黑以後不許亂跑。”


    頗具威嚴。


    傅北墨又哇地哭出來。


    顏芙凝柔聲道:“北墨很勇敢,疼就哭,不疼的話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傅北墨打了個哭嗝:“好。”


    顏芙凝“嗯”了一聲,迴房拿了上迴自己用剩下的布條,給傅北墨包紮。


    一圈一圈往傷口上纏繞,為避免弄疼了他,她纏得細致。


    傅辭翊盯著她的動作,看她的手指沒有碰到傅北墨的手臂皮膚,莫名的緊繃感消散不少。


    忽而,她隔著布條輕觸北墨的傷口,問:“這樣的鬆緊度,你疼不疼?”


    傅北墨尚未迴答,傅辭翊驀地出聲:“我來綁。”


    此話說得突然,惹得顏芙凝抬眸看他:“你確定?”


    晶亮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眸光滿是狐疑與警惕。


    仿若在說:上次給我包紮時,你綁得那樣緊,忘記了?


    傅辭翊眉梢微挑,不語。


    傅北墨搖搖頭:“不疼,嫂嫂,我不疼。”


    “不疼就好,北墨是男子漢,很勇敢!”


    說著,她給他包紮好,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又聽到嫂嫂誇讚,傅北墨終於停了哭泣,麵上的淚痕也抹了去。


    “見”小兒子終於不哭了,婉娘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北墨啊,往後夜裏不好亂跑,知不知道?”


    “知道。”傅北墨撥了撥手臂上的蝴蝶結,又指了指扔在門口的髒衣裳,“衣裳破了,嫂嫂縫。”


    顏芙凝:“呃,我不會縫啊。”


    這是真話,現代時,她從未縫過衣裳。


    家裏人全都看向她,就連婉娘亦如此,將臉轉向她的方向。


    顏芙凝尷尬地笑笑。


    她倒是縫過皮膚,外科縫合技術這門課滿分。


    傅南窈忍不住嘀咕:“嚴家真的是嬌養了你,連女紅都不必學。”


    要知道,女紅不會的女子很難尋到好婆家的。


    而此女竟然嫁給了她哥。


    也不知此女前世修了什麽福?


    顏芙凝更是尷尬,她不好意思地摸了額角。


    婉娘打圓場:“不會沒關係,誰也不是生來就會女紅的。”


    傅北墨卻大聲道:“不,嫂嫂會的,嫂嫂很厲害,什麽都會!”


    “她不會。”傅南窈語含鄙夷,轉眸看向弟弟,眼帶得意,“我給你縫,保證縫得精致。”


    處理好了傷口,幾人各自迴房。


    顏芙凝跟在傅辭翊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


    傅南窈見狀,輕輕笑了。


    不會女紅的女子,要被哥哥嫌棄了。


    等了半天,沒等到西廂房傳來爭吵聲。


    --


    翌日是正月十五。


    清早,傅辭翊端坐窗口抄書。


    不去打擾他,顏芙凝打算獨自去鎮上賣冬筍,順帶買些做湯圓的食材。


    傅北墨很懂事地背起背簍:“嫂嫂,我幫你。”


    “你的手臂……”


    “一點都不疼了。”他動了動手腕,“真的不疼!”


    顏芙凝這才同意他幫忙將背簍背去村口。


    叔嫂倆經過村中大樹旁,聽到有人在說莊稼被毀了。


    顏芙凝側耳細聽,他們好像在說:“就是傅婉娘家那幾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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