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吃凍死的牲畜,人或許能熬過冬天。可是沒有了牛羊,來年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如果整個草原都遭了白災,那麽情況醞釀到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所以那些無路可走的胡人,才會悄悄南下。這也是為什麽到現在為止,軍報上說的都是小股胡人,因為這些都是偷跑的牧民,根本沒有形成規模。


    可是要不了多久,成規模的軍隊就會被組織起來。畢竟內部矛盾惡化到一定程度,隻要不想內耗死,就隻能對外轉移。何況大越是如此富庶,何況前幾年曾經有部族打贏了大越,得到了高額的賠償,這些,都會助長對方的野心。


    師無命在眾人灼灼的視線之中,淡定點頭,「我才從草原迴來不久。他們內部已經打過一輪了,紇部是戰敗者,本來就是被驅逐過來試探大越的前鋒。」他極目朝西北方向眺望,聲音平穩,說出口的話卻讓人脊背生寒,「而勝利者落在後麵,隻是為了裹挾更多的手下敗將。」


    「那……」有人聲音顫抖地發問,「那豈不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


    幾年前的嘉連關,也不過是項部和羌部聯合南下罷了。但這一次,如果所有部族都被裹挾而來,大越的軍隊,真的能將他們擋在西北嗎?


    時局艱難,這是所有人都早就清楚的事。


    可是這一刻,從師無命口中聽到這番話,他們才意識到,時局或許遠比他們原本預想的還要糟糕。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樣有風暴在醞釀。


    單憑這份敏銳,便沒有人再懷疑師無命的能力了。


    「的確是一場大戰。」韓青表情凝重地道,「不知師先生可有對策?」


    他說著,視線落在麵前的人身上,忽然有點明白皇後為什麽堅持要用這個人了。天下間,確實沒有比師家人更合適的人選,因為他們曾經統治西北長達三百年,對草原胡人的了解勝過朝廷太多。


    何況對胡人來說,「師」這個姓本身就是一麵旗幟,當它真正被繡在軍旗上時,便會引動所有人深藏在心底的噩夢。


    他改變了對師無命的稱唿,這讓其他人都忍不住露出異色,倒是師無命自己仿若未覺,「以大越如今的實力,不足以應對這場戰事。所以我的對策也隻有一個,那就是結盟。」


    「與誰結盟?」有人問。


    師無命道,「一個龐大的存在,想要從外部擊垮它很難,隻能設法從內部瓦解。胡人部族眾多,內部一直處在分裂的狀態,即便可以短時間內聯盟,也遲早會出現矛盾。我們要做的,便是分而化之。再者,那麽多部族,未必全都加入了聯盟軍內,剩下的那些,也是我們必須全力爭取的。」


    「驅虎吞狼,倒也的確是個辦法。」兵部尚書武煥點頭道,「據我所知,西邊的羯部強大桀驁,與草原正統一向不睦,或可聯盟。」


    「還有北邊有山部,直部。」侍中張本中補充,「這兩部都居住在深山之中,十分窮困,即便在草原部族中,也常為人所鄙,備受排斥。」畢竟他們根本不在草原上生活,不算是自己人。


    確認這個辦法可行,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輕鬆了一些。


    隻有戶部尚書嚴文淵憂心忡忡,「隻是這樣一來,所耗費的錢糧,恐怕難以計數。」


    聯絡這些部族,要他們站在大越這一邊,肯定是要給好處的。但國庫現在,卻是連打仗所耗費的錢糧都拿不出來。


    「這就是朝廷需要考慮的事了。」師無命麵無表情道。他隻有打仗的才能,可不負責掙錢,此時便忍不住強調,「若是因為後勤軍需出了問題,導致戰事失利,我可不會負責。」


    眾臣一陣無言,但也沒有人怪他說話太直接。


    但凡打仗可能會遇到的困境,師家全都遇到過。明明是因為朝廷拖了後腿才導致戰敗,卻要師家來承擔責任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師無命對朝廷不信任,也很正常。


    「錢的事,朝廷自會設法。」賀星迴一口應下。又問其他人,「諸位對師先生的能耐,應該再無疑惑了吧?」


    眾人都沒有異議。


    換做是其他人,戰前空降過去領兵,恐怕很難服眾。可是師家人不一樣,即便如今已經是新朝,即便「大宣長城」已經倒塌了幾十年,隻要師字旗再次飄揚在西北大地上,就一定會有無數人願意追隨。


    賀星迴見狀,才轉過身麵向師無命,語氣鄭重道,「我知道,師先生願意出山,不是因為我的誠意,也不是為了高官厚祿,更不是在保大越的江山,你是為了西北那幾十萬大軍吧?」


    一旦山河破碎,國家當然不會再存在,百姓也會流離失所,可是在那之前,在前線直麵胡人鐵蹄的,卻是那道由無數普通士兵的血肉之軀組成的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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