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就要從子航出生那年說起了。”


    楚天驕瞧見蘇小妍的情緒突然就恢複平靜,也知道是自己剛才一時語塞導致逐漸升溫的空氣再度冷卻,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


    “當年我在歐美那邊賺了不少錢,平日花銷也不算大手大腳,迴國後積蓄還挺充足。


    原本這些錢我是想著拜托朋友去做些理財投資,留點給自己喝喝小酒買點煙啥的就行。


    可後來遇見了你,又有了子航,剛好還趕上了歐洲那邊鬧金融危機,亞洲這邊也有點苗頭,我就想著把錢全部存著以防未來有什麽不測。”


    蘇小妍對此也有些印象,當初舞蹈團那邊還考慮過要不要出國表演,就因為這事兒才沒去。


    隻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也……


    背著我們倆娘藏私房錢?


    她很想問一句既然那麽有錢,當初生孩子的時候為什麽還要找她爸媽借錢,可現在二者身份早已不再親密,這話問出來隻會徒增尷尬。


    察覺到前妻眼中有殺意浮現,楚天驕也知道自己私藏小金庫裝窮的事兒實在理虧,隻能快速掠過這一段:


    “我這人雖然不怎麽擅長理財,但也知道把錢放在銀行裏吃利息不會增值,就想著能不能在國內找個有潛力的公司企業投資一下。


    等了幾年沒等到合適的機會,後來一次巧合讓我遇到了老鹿。


    那時候他公司瀕臨破產,老婆也在鬧離婚,競爭對手還想要他的命。


    我看他人還不錯就是運氣差了點,便出手將他救了下來。”


    聽到這,蘇小妍微微蹙眉,她還真沒聽鹿天銘說過公司曾經破產的事情,合著這兩人早在她離婚之前就勾搭上了。


    所以,她和他婚姻的失敗結局,也是他刻意為之?


    楚天驕並未察覺到女人臉上的冷色,繼續說著當年自己的神操作:


    “我當初在歐美那邊混的時候積攢了不少人脈,雖然執行任務之後很多都不能再聯係,但多少還是能打聽到一些消息,尤其是商業領域的。


    靠著這些一手消息,加上我那些積蓄,還有路上撿的對家貪汙行賄涉黑的罪證,老鹿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蘇小妍聽在耳裏記在心裏,見男人臉上有些許的得意之色,美眸微眯粉唇微動:“然後呢,為什麽要瞞著我和子航?”


    因為我們母子是普通人,是你拯救世界的累贅?


    還是身為超級英雄已經厭倦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穩生活,想要重新返迴危機四伏的真實世界?


    念及此處,她的雙拳便忍不住攥緊,心中負責鞭屍的小人更加用力,鞭子都快抽出了破空聲。


    知妍莫若楚,楚天驕身為一個玩弄女人感情的渣男,對蘇小妍的性格再清楚不過,知道她大概是又想岔了。


    擔心她鑽牛尖不出來,趕忙解釋道:


    “你也知道,拯救世界聽著十分偉光正,但其實往往還伴隨著極高的風險,輕則身死道消重則全家祭天。


    我當初察覺到了危險臨近,本想著有夏狄那家夥擋在前邊吸引火力,危險應該不會盯上我。


    可誰知道他突然就撂挑子不幹,跑去上大學了。”


    說到這兒楚天驕也是頗為無奈,想罵兩句吧,下屬不可以駁上司嘴,想揍他兩拳吧,隻會被按在地上蹂躪。


    而蘇小妍則是更加困惑,怎麽哪裏都有夏狄,他的存在感是不是太高了,連自己當年離婚這事兒也有他的影子。


    “我的敵人不是人類,它們都是非常冷血強大的怪物,我一旦暴露,你和子航也會被牽連成為它們的襲擊對象。”楚天驕說著,手下意識想要往兜裏摸煙,但很快又停下動作。


    “所以,你想說當初離婚是為了保護我們娘倆?”蘇小妍直勾勾看著對麵的男人,時隔多年,她又一次直視起了那雙令她無數次怦然心動的深邃眼眸。


    楚天驕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可惜它們說的全都是謊言,蘇小妍甚至不清楚他對自己對孩子的愛,是否也摻雜了數之不盡的虛假。


    “因為要保護我們,所以一次次讓我們失望,一次次突破下限,讓我看到你這個人有多爛,讓我對你徹底死心,主動提出離婚?”


    憤怒並未讓她的話語充滿火藥味,反而越說越冷,如她那雙總是充滿樂觀情緒的眼睛一樣,不帶一絲溫度。


    “我……”楚天驕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被她後續的質問打斷:


    “既然你知道伱隨時都會讓身邊的人陷入危險,為什麽不肯主動坦白,為什麽不肯主動提出分開?


    是因為你的任務比我和子航更加重要?


    那為什麽當初要出現在舞蹈團門口,為什麽每天來接我下班獻殷勤,為什麽要用根本不存在的未來騙我結婚?


    是因為你的潛伏任務需要,還是因為單純為了滿足你的生理需求?


    因為你是高高在上的異能人士,所以你看不上凡夫俗子,哪怕你執行的任務不許你過分高調,也還是要找一個襯托得起你高貴身份的女人?


    等你玩膩了日子過煩了,再以完成任務為由將她和孩子一腳踢開?


    哦,你沒有提上褲子就變臉。


    你還把老婆孩子交給了你的好兄弟照顧,讓我喊他老公讓你的孩子喊他爸爸,。


    然後你看著我們一家其樂融融,還能自我感動說為我們規劃好了一個美好的未來。


    是嗎?”


    沒有色厲內荏的大喊大叫,蘇小妍就這般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表情和聲音都透著一股令人畏懼的平靜。


    就連方才還在抗議的三花貓,此時也乖巧的縮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耳朵貼在毛茸茸的大腦袋上似是不敢偷聽大人之間的對話。


    而楚天驕看著那個強作鎮定,眼眶與鼻尖卻悄然泛起淡淡紅暈的女子,心痛如刀絞。


    他想要反駁想要解釋。


    可她說的句句在理,每一個字都恰好命中他的死穴。


    如果他在離婚後的第二天死去,那他無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最好的父親。


    但他沒有,他把老婆孩子送人以後,繼續死乞白賴地活著。


    用“一個不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某種事業卑賤地活著”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一刻,這位世間頂級混血種俊朗的麵容突然就蒼老了許多,筆挺的腰背也莫名佝僂幾分,看上去頹喪了許多。


    薄唇扯出一個勉強的弧度,男人苦笑著道:“就事實而言,好像確實是這樣……”


    工作上,他身為一個背負絕密任務的執行官,見色起意給任務增添了變數。


    愛情上,他靠著不切實際的吹噓騙來了女人的芳心,從始至終都在欺騙她的感情。


    生活上,他身懷巨款卻從未拿出來補貼家用,領著一份微薄工資不求上進,還需要愛人省下買化妝品和新衣服的錢來補貼家用。


    婚姻和家庭上,他更是表現的像一坨臭不可聞的狗屎,上輩子不知積了多大德,才能讓蘇小妍這朵鮮花死心塌地插在他身上,讓楚子航身上流淌著他一半的血。


    而也正是這副自認過錯的模樣,讓蘇小妍眼中朦朧的薄霧凝實為淚珠,順著那柔美的臉頰滑落。


    楚天驕站在原地,對麵是冷著臉默默垂淚的最愛的女人。


    他很想伸手為她拭去眼淚,可雙腳卻像是在地上紮了根一般,重若千鈞。


    哂笑一聲,他自嘲地說道:“我在的那個部門有個規矩,隊伍中禁止有情侶或者夫妻同時出任務。


    當時我覺得這項規定完全是用來約束那些心智不堅定的小男生小女生,真正的強者不會因為感情喪失理智,做出對不利於任務執行的事情。


    在歐美那些年,我一直堅定認為所有的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直到我迴國看到了你。”


    他那雙會騙人的眼睛注視著默默垂淚的漂亮女人,好似有繁星在閃爍著名為真誠的光: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領導陪著大領導來視察工作,結束的時候順道來舞蹈團看表演。


    那時我負責作陪說好話,一路奉承,好話說的我口幹舌燥,就想著領導看表演的時候能喝口水休息一下。


    可是我才剛擰開瓶蓋想要喝水,你就出現了。”


    男人臉上浮現出追憶神色:“我記得那天的舞劇是《絲路花雨》,你跳舞時做反彈琵琶伎樂天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敦煌壁畫裏的飛天仙子走出來一樣。


    一直到你跳完那支舞,我手中的水都沒有喝過一口。


    在那一刻,我就認定了你,在心裏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娶你當老婆。”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溫和,充滿不摻半分虛假的愛意:“接送你上下班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糾結,要不要幹脆結束潛伏的任務,讓那群外國佬重新挑一個人來執行任務。


    人類科技這麽發達,就算真的有能夠滅世的東西露頭,一發原子彈下去也隻能飲恨當場。


    於是就在糾結中,我們走到了一起,還有了愛情的結晶,我逐漸沉淪在愛情與婚姻的甜美,一度將任務拋至腦後。


    反正沒有人監管,也沒有人知道,連潛在的敵人也沒有出現。


    可是當子航第一次喊出爸爸兩個字的時候,我高興之餘,又開始感到無邊的恐懼。


    如果世界因為我的玩忽職守真的迎來毀滅,讓你和兒子陷入到危機之中,那我不敢想象我會做出點什麽瘋狂舉動。


    從那之後我開始陷入無止境的憂慮,一邊是小家一邊是大家,不知該如何取舍。”


    他接著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那是一段從來都不願意迴想的過往:


    “……我曾經看著親人一個一個在麵前死去,偌大一個家就剩下我一人獨守,祠堂裏的香和紙錢好像從來沒有斷過。


    孤獨一人太久,品嚐過最濃烈血之哀是何種滋味,所以我對家有一種病態的執著。


    我不想失去你們,但放棄任務就隻能保護你們一時無法保護一世,隻有選擇繼續任務才能讓你們一直處於安全之中。


    所以我找到鹿天銘,讓幫忙照顧你們,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就……”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楚天驕語氣突然有些痛苦,後續的話語也難以說下去,仿佛之後的每一個字都會如針紮一般刺痛內心。


    而客廳的沙發上,蘇小妍早已是淚流滿麵。


    她本就是一個極為感性的女人,否則當年也不會輕易被楚天驕騙到手。


    聽著男人就差把心髒掏出來給她看的話,情緒再也繃不住,就連心裏那兩個正在鞭屍的小人也停下了手。


    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做出任何越界的舉動,隻是淚眼婆娑地看著男人: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坦白?世界毀滅的危機解決了?”


    說起這個,楚天驕臉上就閃過幾分慶幸與惆悵:“因為夏狄重新站了出來,把重擔全部扛在了自己肩上。


    當年他以一己之力守護著這座城市,現在則是以一己之力守護這個國家,乃至這個世界。


    他的強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能引動諸神黃昏的存在於他而言不過是覆手可滅的蟲豸,也讓我一直以來的堅守成為了笑話。”


    “究竟是怎麽迴事?”蘇小妍抱過在腿邊磨蹭試圖安慰她的三花貓,擦去眼淚詢問起來龍去脈。


    而楚天驕也不做隱瞞,將龍族的秘辛、混血種社會的錯綜複雜、夏狄的斑斑劣跡,以及他建立龍組後試圖暴力碾壓一切的爆兵計劃盡數告知。


    蘇小妍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那個被她私底下罵江北狗賊的混蛋這麽厲害,仔細想來,或許自己夢中進入世界的奇遇,也是對方給予。


    而聽到楚天驕加入龍組,寶貝兒子拜夏狄為師後強到能把他這個當老子的按在地上摩擦後,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


    那這樣以後自己還怎麽好意思在私底下和閨蜜吐槽說他壞話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楚天驕安慰道:“放心,他不在乎別人是怎麽看他的,即便是背後說他壞話也不會有什麽……”


    “啪噠!”


    楚某人話未說完,一直黑色的手提箱突然出現,掉落在蘇小妍麵前的茶幾上。


    “這是什麽?”蘇小妍被嚇了一跳,險些又一次將貓丟出去,但很快她便注意到手提箱上邊有一紙標簽,上有“蘇小妍女士收”的字樣。


    沒來由的,她感覺這應該是某個無良作家的手筆。


    尤其是不遠處那個臉色突然變得十分精彩的男人,更是有力佐證。


    “等下,那個……”瞧著蘇小妍要將手提箱打開,楚天驕下意識開口想要阻攔。


    “怎麽,我不能看?”蘇小妍眯了眯眼,話語間大有你敢說不就跟手提箱一起滾出去的威脅。


    品出了她的潛台詞,楚天驕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三分之二秒後果斷認慫:“沒事兒,你隨便看,就是內容有那麽點……”


    話仍舊沒說完,蘇小妍便打開了手提箱。


    入目,是幾乎鋪滿了整個手提箱的照片。


    而照片的主角,無一例外,都是貌美如花的她和娃娃麵癱臉的兒子。


    在遊樂園的碰碰車上她摟著兒子尖叫,在商場的服裝店裏她拿著衣服給兒子搭配,在餐館裏她捏著兒子的下巴想要將食物喂進他嘴裏,在小學畢業典禮上她摟著兒子的肩膀笑得驕傲又自豪……


    蘇小妍翻動著照片,看到了許多不同的自己歡笑的、發呆的、孤單的、像媽媽的、像小女孩的……可無論是何種麵貌的自己,都是美的出塵於世。


    剛剛拭去的淚水卷土重來,她的視線陡然模糊,看不清照片邊角上用紅筆標記的年月日,隻能看到一句句令人心碎的寄語:


    “這是你離開我的第一年,你看起來過得挺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二年了,拜托了,別那麽憔悴。”


    眼淚嘀嗒落下,在過塑的照片上散落成細碎水珠。


    她想到那時候自己不被兒子理解,與新任丈夫隻是逢場作戲,麵對閨蜜的調侃卻還要強裝歡喜,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的落下。


    “第三年,你胖了,但氣色不錯。”


    混蛋,你才胖了,老娘身材明明一直保持的很好。


    “第四年,想起你的時間變少了。”


    混蛋,你怎麽敢的?!


    “第五年,繼續變少。”


    王八蛋!負心漢!


    “但還是想你。”


    “嗚——”看到最後一句,蘇小妍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徹底淚崩當場,就連喉間壓製的哭聲也在此刻釋放。


    他是那麽渴望擁有一個家的男人,卻又親手將之拆散,他的心該有多痛?


    朦朧的視線中,那道始終靜立在原地的身影邁步走來,從懷中取出潔白方巾,蹲在她麵前輕輕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珠。


    “不要哭了,哭起來就不好看了。”


    楚天驕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哪怕有隻三花貓正咬著他手,聲音和動作也沒有一絲動搖。


    哭的快要上氣不接下氣的蘇小妍,看著蹲在麵前為自己擦眼淚的男人,仿佛又迴到了當初自己孕吐吐到懷疑人生哭的稀裏嘩啦時,男人也是這般……


    “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當然!”雖然不清楚老婆說的是哪個,但無論是哪個都得算數!


    蘇小妍的聲音清冷幽怨:“可是離婚後你一次都沒有打過撫養費。”


    楚天驕:“額……”


    推開男人獻殷勤的手,將張牙舞爪哈氣護主的三花,蘇小妍坐正身子,從手提箱裏摸出一張欠條:


    “你說等你修成正果後悔登門求婚,但你現在欠了人家一千萬巨款。”


    不是說好了組織會報銷的嗎?怎麽還打欠條?!


    看著那張欠條,楚天驕耳邊仿佛響起了某人的邪笑。


    冷汗,突然就下來了。


    揮了揮欠條,蘇小妍優雅地翹起二郎腿,哪怕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卻依舊難掩其女王般的威儀: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債主。


    什麽時候還完債,什麽時候就……嗯哼?”


    收到指示,楚天驕當即從地上彈射起步,不知從哪摸出一個黑色頭套往腦袋上一戴,沉聲道:


    “稍等片刻,我現在就去召集人手搶劫銀行,一千萬債款馬上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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