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要事必須有一個合適的環境與氣氛,櫻井小暮將窗簾陽台門關上,隻開著房間大廳的燈。


    尚未適應身份的轉變,她泡好一壺熱茶後便準備離開,以免打擾到龍王大人與那位忍者小姐的交談,但源稚女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留下,於是她便靜靜站在源稚女身後充當一個安靜的侍女。


    矢吹櫻沒有要喝茶的意思,自從她得知源稚生鋃鐺入獄的消息後,第一時間逃出風魔家的領地,前往蛇岐八家位於神戶山內的神社,大致探查了一下囚禁少主之地的防衛力量,便急匆匆趕來尋找源稚女。


    “少主現在被關押在神社,由神官組的人嚴密看管,外圍還有不少本家的執法人荷槍實彈的警戒著,應該是在防備著你去救人。”


    忍者少女還沒學會撒謊,她被源稚生從神社帶出來才半年時間,接受的忍者訓練還是最基礎的體能、潛入和暗殺,像偽裝和演技之類的高級技巧暫時還沒接觸到。


    如果換成是烏鴉或者夜叉在場,或許他們會表達的比較委婉,沒那麽直白地說“人家陷阱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快上去送啊”。


    聽著櫻的描述,源稚女也感到有些棘手,這麽大的陣仗,即便是那個擁有皇血的自己,也沒把握單槍匹馬闖龍潭後還能留下全屍。


    但他也不能放著哥哥不管,蛇岐八家不知從哪得知了他的存在,還腦洞大開的將通敵謀逆刺王殺駕的罪名安在了哥哥頭上。


    明明他做的事情全部都是為了報複王將,毀掉猛鬼眾在東京的布局,順便打壓一下蛇岐八家的囂張氣焰,結果沒想到蛇岐八家的那幫人腦子純有病,明明是他們自己的失誤,卻硬是把鍋甩給了隔著十萬八千裏在美國留學的哥哥。


    源稚女也沒有向矢吹櫻解釋其中的誤會,隻是皺眉詢問道:“哥哥的家臣隻有你一個嗎?”


    “還有兩個,一個重傷昏迷,另一個也被關押起來了。”櫻壓根沒想過找烏鴉和夜叉尋求幫助,在她心裏能靠得住的人有且隻有少主一人,即便源稚女是少主的“共犯”+弟弟,她也沒有給予太多信任。


    畢竟她在這個纖細的少年身上,未曾感知到身為強者的氣息。


    櫻是在兵荒馬亂的阿富汗戰場長大,早早覺醒血統的她在九歲那年就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暗殺者,她有著堪比野獸的直覺和感知,能輕易感知到危險的靠近和目標的實力,這是她賴以生存的本領之一,曾無數次讓她逃離死亡。


    但此刻,她有些懷疑自己的感知是否出錯了,少主的弟弟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強大,那雙柔和的眼眸中不像少主那般,藏著一頭銳意進取的獅子。


    他看上去,就隻是一個喜歡跟在兄長屁股後邊的跟屁蟲,全然沒有成大事者的魄力。


    櫻曾在阿富汗的戰場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被迫拿起槍趕上戰場的炮灰,他們在死亡降臨時瑟瑟發抖的模樣像是一隻小綿羊。


    這樣的人,真的能實現少主的野心嗎?


    猛鬼眾的人,真的願意被羔羊領導嗎?


    櫻有些不確定,但她沒有明說,也沒有在眼神與表情中流露分毫。


    “隻靠我們三個,無法救出哥哥,必須找到可以通力合作的夥伴。”源稚女在心中盤算著,相較於光明磊落的哥哥,他心中的算計其實更多:


    “你的那兩個同事被關押在哪?”


    “一個在神社,另一個在醫院。”櫻的迴答言簡意賅,夜叉和少主關在一起,烏鴉至今未醒,無人能幫他辦理出院手續。


    前者不用指望,後者倒是可以爭取一下。


    已知的情報中,烏鴉是被“他”派遣的猛鬼眾高手擄走並打成重傷,但他確定自己根本沒下達過奇襲蛇岐八家總部的命令,所以這裏邊肯定有人在渾水摸魚栽贓嫁禍。


    在他、猛鬼眾和蛇岐八家之中,還存有第四方勢力。


    摸出手機,他試圖聯係夏狄,但直至此時才想起,自己壓根沒有對方的聯係方式。


    那家夥來曆成謎,性格惡劣,自稱是神秘商人,所作所為看不出真實目的,若非有契約存在,且自己確實有需要用上對方的地方,否則他早就撇清關係了。


    看著右手手背的令咒,源稚女記得夏狄說過可以通過契約聯係到他,當下便準備嚐試一二。


    眼睛盯著令咒在心裏唿喚一聲:“夏狄?”


    “有事兒?”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自動打開了免提,從中傳出了某個神秘商人略帶輕佻的聲音。


    源稚女:“……”


    看著在夏狄出聲後,三道鮮紅令咒中的一道緩緩黯淡褪色,最後隻剩下淺淺的印痕,尚未成年還沒見識過社會險惡的少年牙關緊咬:“奸商!”


    “咋了?”突然被cue,泡在溫泉池裏欣賞夜下海景的無量奸商抿了口日本清酒,滿臉嫌棄地扔到一旁,摸出一瓶八二年的拉菲漱口,最後掏出巴掌大的益生菌飲料慢慢品味。


    “之前潛入蛇岐八家的人,是你安排的嗎?”


    “不是。”夏狄迴答的斬釘截鐵,他在這件事兒上連一丟丟的推動作用都沒起到。


    “那你知道他是誰嗎?”源稚女也不意外,畢竟以夏狄的本事,想要潛入蛇岐八家完全不可能被人發現。


    雖然襲擊者不是自己的盟友,但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源稚女尋思著能否通過夏狄獲知對方的信息,大家聯合起來嚐試能否通關蛇岐八家神社副本。


    “知道。”


    “……”x3


    等了半天沒有下文,源稚女繼續追問:“所以他是誰?”


    “一個賣拉麵的老頭。”


    “在哪賣?”


    “已經收攤了。”


    “……”眼角微抽,源稚女告訴自己不能生氣,否則就上了對方的當,沉聲道:“能告訴我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以及聯係方式嗎?”


    “具體姓名未知,江湖人稱越師傅,居無定所居酒屋為家,是個不會使用現代通訊的老古董。”電話那頭的男人說話聲音懶洋洋的,給出的迴答不是廢話勝似廢話。


    “沒有更加詳細的資料?”


    “有,得加錢。”


    銀行卡已經被凍結,還是靠櫻井小暮付旅館住宿費才不至於流落街頭的源稚女:“……”


    不是,你之前跟我簽訂契約的時候,可沒說過會臨時加價啊。


    看著被夏狄牽著鼻子走的源稚女,矢吹櫻心中的質疑越發深沉,不等源稚女開口,她已經先一步搶過了話頭:


    “夏狄先生,您提出的要求我已完成,需要現在給您送過去嗎?”


    “哦,這麽巧,櫻你也在啊?”電話那頭嘴上表示湊巧,語氣卻半點沒有驚訝:“送就不必了,等時機到了我會去找伱拿。”


    櫻也沒想著能這麽簡單就套出夏狄的位置,直接開門見山道:“夏狄先生,能否請您告訴我,該如何救出少主。”


    出奇的,這次夏狄沒有耍寶,而是十分痛快的給予了正麵迴應:“去找烏鴉吧,我把一切答案都放在了那裏。”


    留下一個病房號,他掛斷電話,根本不給源稚女和櫻繼續追問的機會,甚至連手機通話記錄都被清空。


    看著手上僅剩下兩道的契約令咒,源稚女也沒敢為了再聽夏狄的廢話文學,浪費珍貴的保命道具。


    他算是看出來了,夏狄這家夥就是個重女輕男的家夥,不僅處處關照那個紅頭發的小屁孩,對矢吹櫻也是青睞有加。


    這要是在美國,多少得告他個性別歧視。


    沒有繼續抱怨,他看向已經重新扣上麵罩的忍者少女:“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同樣是哥哥的家臣,還是身處蛇岐八家掌控的私人醫院,在烏鴉的病房周圍肯定藏有不少暗哨,等有心人自投羅網。


    櫻是唯一熟悉神社的人,而且看戰鬥力應該挺強,如果她也被抓起來,那《營救少主稚生》就要從地獄副本升級成煉獄副本了。


    ……


    蛇岐八家全資控股的醫院,住院部。


    渾身纏滿紗布右腿被高高吊起的烏鴉靜靜躺在病床上,雖然他是少主家臣在家族中也有一定地位,但並沒有特殊待遇,依舊要和其他人共用病房。


    六人間的病房內,除了他之外還躺著五個彪形大漢,都是在清剿猛鬼眾勢力時受傷住院的本家執法人。


    他們傷勢不重,休養個兩三天就又能活蹦亂跳,但在本家的安排下依舊臥病在床,以“凹”字形將烏鴉所在的病床包圍起來。


    夜色深沉,在這個困意最濃的時間段,有個不算高大的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走出,手腳並用在住院部大樓外牆快速攀爬,隻花了五秒便爬上了四樓烏鴉所在的病房。


    “哼哼哼~”病房陽台與廁所相連,有個起夜的彪形大漢正小聲哼哼著,一手二弟一手煙,享受著清理內存的快感。


    眾所周知,男生上小號是很少關門的,所以此刻的他後門大開,毫無防備之下後頸遭受重擊,準心失衡的同時軟軟倒了下去。


    一隻大手提起他的衣領,等漏油現象停止後,才小心將其放在馬桶上。


    “年輕人吃的太熱氣,得清淡飲食啊。”身著藍白色病號服,帶著黑色假發,麵部做了些許偽裝的越師傅嘀咕一聲,推門走入病房之中。


    房間內眾人都在酣睡,不管睡沒睡熟,越師傅都非常貼心地幫他們進入更深層次的睡眠,能不能醒來隻能看運氣的那種。


    看著被包成木乃伊的小白臉,上杉越微微皺眉:“現在的小年輕這麽不經打嗎?明明我都沒怎麽用力,竟然包成了這個樣子。”


    難得沒有去找居酒屋老相好過夜,今天戒酒戒色的越師傅清楚記得,昨晚這小子受到最嚴重的傷,也就是高空墜落不慎砸在欄杆上的那一下,充其量也就斷幾根骨頭。


    擔心自己隨意搬動會導致傷勢加重,於是他的目光落在烏鴉病床上的病曆上,摸出手機借著微光逐字逐句地看著,發現渾身多處骨折骨裂兼皮外傷無數:


    “這小子,迴去後被人用刑了嗎?”


    昨晚確定了自己兒子的姓名和身份,上杉越便沒有再管烏鴉的死活,綴在路明非等人身後想看他們要去哪。


    結果跟進地鐵站的時候,突然就有一車人湧出,將他的視線攪亂,等衝出人流之時才發現幾個小孩兒已經不見了。


    尋找無果後,他換了一身衣服迴到蛇岐八家總部附近潛伏起來。


    小孩子嘛,總歸是要迴家的,比起漫無目的地亂找,還不如守株待兔更有效率,何況他們離家出走玩大冒險的事情已經被執法人發現,肯定會被長輩得知帶迴家。


    結果他在那守了一天一夜,愣是沒蹲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反倒是在第二天下午看到十幾輛黑色奔馳組成的車隊去而複返,帶迴來一個年輕人。


    之後不知道發生了,蛇岐八家總部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他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一股肅殺之意。


    接著又是兩小時過去,那個被車隊領迴來的年輕人一改先前的意氣風發,被人押送著上了一輛防爆車,被奔馳車隊拱衛著離開。


    不明所以的他決定隨機挑選一個知情人詢問一下,可不知為何連一個落單的都找不到,本家的執法人都是十人一組行動,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最後眼看著出攤的時間都快過去了,孩子的身影沒看到,落單的人也沒找到,又從電視新聞上看到了最近東京的混亂。


    他幹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找到一個落單的小組直接手起刀落,一個一個逼問最後總算獲悉了最近蛇岐八家內部的重磅炸彈。


    首先,埋葬在高天原的神正在複蘇,全員備戰準備屠神!


    其次,大家長橘政宗遇刺尚未蘇醒!


    最後,少主源稚生通敵謀逆!


    前兩者上杉越半點不在意,神和橘政宗是死是活關他屁事,他的關注點全在最後那個消息上:


    他的好大兒不是叫橘右京嗎?


    怎麽突然變成源稚生了?


    不僅從十四五歲寡言少語的冰山少年,變成了十七八歲成熟穩重的青年俊傑,還完成了從叛逆期到進獄係的重大改變。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另一個孩子不是個紅頭發的,可可愛愛粉粉嫩嫩的女兒嗎?


    怎麽一天時間就變成作惡多端的犯下不可饒恕之罪的猛鬼眾首領了?


    認知與現實的巨大反差讓上杉越感覺一陣頭疼,理智告訴他從執法人口中逼問出的消息才是正確,被他俘虜的那個小白臉不是奸賊而是忠臣,說出的都是假消息。


    但感性卻讓他不願相信現實,固執認為那個和自己媽媽有著同樣發色的女娃娃,就是自己的未曾謀麵的女兒。


    於是不甘心的他又去抓了幾隊人,得到的結果大同小異,不得不相信現實。


    因為大兒子和他的家臣被關押在神社,而且防衛力量森嚴,他隻能選擇先去找自己的小兒子,可東京的猛鬼眾早就已經被打崩了,根本找不到潰散的幸存人員。


    而因為他的多次襲擊,蛇岐八家也有所察覺,根本逼問不出多餘信息。


    無奈之下,上杉越隻能來找烏鴉,希望他能知道些隱秘。


    醫院不適合詢問,越師傅準備用老辦法把人打包帶走,正尋思著該用什麽辦法才能不造成二次傷害,將渾身多處骨折的烏鴉安穩帶走,門外卻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兩個人,腳步不輕不重,也沒有多餘的交談,應該是前來巡夜的護士。


    上杉越也不想對白衣天使出手,幹脆打算躺在空出來的那張病床上裝一下病患,等她們人走了再自行打包。


    豈料才剛轉過身,就看見陽台上多出了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一雙泛著淡淡藍光的眼眸不帶半分感情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而此時,門外的腳步聲也停在了病房外。


    “嘎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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