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夭和顓頊都不在乎辭舊迎新之力，但小夭想著神農山上太冷清，她打算迴神農山去陪顓頊。</p>
馨悅說：“就算你迴去了，也就你們兩個人，那麽大個紫金宮，照樣冷冰冰的，還不如讓顓頊過來，我們一起熱熱鬧鬧地賞雪烤肉。”</p>
小夭疑惑地問：“可以嗎？我哥和你哥為了避嫌，除了那些不得不見麵的場合，從不公開見麵，上一次還是借著你們生辰做借口。”</p>
馨悅道：“沒問題，哥哥都安排好了。顓頊是王子，為了重修神農山的宮殿才孤零零地留在神農山。我爹不僅是神農族的族長，還是軹邑城主，掌管整個中原的民生，無論哪種身份，他都應該禮節性地款待感謝顓頊。去年爹不在府中，自然什麽都沒做，今年如果爹什麽表示都沒有，才會奇怪。哥哥讓爹爹出麵邀請顓頊來家中小住，一起辭舊迎新，任誰都不會懷疑。”</p>
小夭笑起來：“這樣好，我也不想迴神農山，留在城裏才熱鬧好玩。”</p>
數日後，顓頊應小祝融的邀請，來了小祝融府。</p>
馨悅帶顓頊到小住的園子後，很想多待一會兒，可辭舊迎新時，別人都等著過節，最是清閑，唯獨家裏的女主人反倒是最忙的，她隻能依依不舍地和顓頊說：“我晚上再來看你，哥哥要明日才能到家。”</p>
小夭在旁邊竊笑，馨悅瞪了小夭一眼，紅著臉離開了。</p>
小夭對顓頊說：“幸虧你沒把金萱和瀟瀟帶來，我看馨悅雖然認可了金萱和瀟瀟跟著你，但畢竟還是緊張這事，看到你沒帶婢女，一下子鬆了口氣，笑得都格外甜。咱們剛遇到馨悅時，她是多麽高傲的一個姑娘啊！好哥哥，你說你怎麽就把人家給馴得服服帖帖了呢？不但心甘情願地跟著你，還心甘情願地看著你左擁右抱。”</p>
顓頊沒理小夭的打趣，盯著她問：“你這段日子開心吧？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要把我完全丟到腦後了？”</p>
小夭心虛地笑：“如果你不來，我肯定乖乖迴神農山。”</p>
顓頊哼了一聲，小夭諂媚地說：“不信你去問馨悅，我都和她辭行了，隻不過聽完豐隆的安排，才繼續住著。”</p>
顓頊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卻仍有些恨恨地說：“這個塗山璟真是無孔不入！他已經訂下了防風家的人，有什麽資格和豐隆爭？”</p>
小夭斂了笑意，走到顓頊麵前坐下：“哥哥！”</p>
顓頊看著她，小夭認真地說：“我說他有資格他就有資格，而且根本沒有爭，他也不用和豐隆爭，我從沒考慮過豐隆。”</p>
顓頊沉默著，麵無表情，半晌後，才說道：“據我所知，塗山氏的太夫人很喜歡防風意映，這些年一直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儼然已經把她當作未來的族長夫人。對塗山太夫人來說，璟喜歡不喜歡意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映符合不符合她的要求，她不會同意璟取消婚約，防風氏也不可能放棄和塗山氏的婚約。”</p>
“我知道。”小夭的眉眼中有難掩的惆悵。</p>
顓頊長歎了口氣：“算了，不談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反正日子長著呢，日後再說吧！”</p>
小夭瞪了顓頊一眼：“都是你！”</p>
“好，都是我的錯！”</p>
小夭露了笑意，開始和顓頊雜七雜八地聊著瑣事，小夭把俊帝寫給她的心讀給顓頊聽，因為小夭告訴了父王她在學箭，所以俊帝對這個問得最多，一再叮囑小夭不要強求，縱然學不好，也不要在意。</p>
顓頊頷首同意：“我也覺得你太執著了，你現在不是孤身流浪的玟小六，你有父王，還有我，再不濟軒轅山上還有個外祖父呢！”</p>
俊帝在信裏提到了小夭和阿念的終身大事，他自嘲地說，一個女兒估計他想操心，也不會允許他操心，另一個女兒卻是要他操碎心。</p>
小夭不明白父王的意思，顓頊解釋道：“上一次阿念迴到五神山後突然鬧著要嫁人，師傅就幫她選夫婿。可每選一個，阿念相處一段日子後，就橫挑鼻子豎挑眼。”</p>
小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個阿念啊，幸虧有個天下無雙的好父親。小夭對顓頊抱拳，敬佩地說：“你竟然連五神山上都有眼線，厲害厲害！”</p>
顓頊白了小夭一眼：“這需要眼線嗎？我好歹在五神山長大，有一堆兄弟！這是蓐收那混蛋給我訴苦的信裏寫的，他是生怕哪天師傅看上了他。還說，我在時，覺得我是個假惺惺的混蛋，可我離開了，每次他對阿念咬牙切齒時，就會對我甚為思念。”</p>
小夭大笑起來，顓頊也是滿臉笑意，輕歎道：“其實，我也蠻想念他們。我是流落異鄉的落魄王子，他們是一群高辛的貴族子弟，在一起時不是沒有矛盾，甚至惡意的爭鬥，但長大後，迴想過去，隻記住了年少輕狂，大家一起胡作非為的快樂，那些不快樂都模糊了。”</p>
小夭微微而笑，當年，顓頊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高辛，也終於順利迴到了軒轅，以後不管他多麽懷念在高辛時的日子，以他的身份，都不可能再迴到高辛了，就如黃帝從未踏足高辛的土地。五神山隻能永遠印在顓頊年少時的記憶中。</p>
傍晚，馨悅來找顓頊和小夭吃飯，小夭用完飯後，自覺地早早離去了，留馨悅和顓頊單獨相處。</p>
第二日，一年的最後一日，豐隆迴來了。</p>
晚上，小祝融和他們四人一起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吃完飯，小祝融沒有像以往一樣離去，而是和他們圍爐而坐，詢問著兒子、女兒的生活瑣事，又問了顓頊不少事，小祝融待顓頊的態度很特別，顓頊對小祝融也透著一點異樣。</p>
豐隆、馨悅都知道他們的爺爺神農祝融和軒轅四王子同歸於盡的事，小夭也很清楚四舅舅是為何而死，但對豐隆和馨悅而言，爺爺實在距離他們太遙遠，他們感受不到那曾經讓無數人拋頭顱、灑熱血的刻骨恨意，對小夭而言，她明白顓頊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舍私情擇大義，所以他們三人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察覺。</p>
小夭感慨地想，其實小祝融何嚐不是舍了私情，擇了大義？他成全了中原百姓的安穩生活，舍棄了自己的國仇家恨。也許正因為顓頊和小祝融做了同樣的選擇，所以他們對彼此都有一份敬重。</p>
新舊交替時，小祝融領著他們四人去樓上看煙花。</p>
城池的四角都有神族的士兵在放特殊製造的煙花。煙花高高地飛上天空，開出美麗的花朵，映得整個天空都好似變成了五彩繽紛的大花園。</p>
街道上有無數百姓在放自己購買的煙花，雖然飛不了多高，可勝在別致有趣，兒童們拿著各種煙花追逐嬉戲，笑鬧聲洋溢在空氣中。</p>
這是一種隻有盛世太平，才會有的歡樂氣象。</p>
馨悅湊在小夭耳畔，低聲說：“我爹對煙花有很特異的情感，每年澤州和軹邑兩城的煙花他都會親自過目，為了讓煙花足夠美麗，甚至不惜自己拿錢出來。”</p>
小夭默默看著漫天煙花。青丘此刻想必也是如此美麗，璟大概攙扶著奶奶，和眾人一起看著繽紛燦爛、漫天綻放的煙花；而清水鎮外的茫茫大山中，應該是黑暗的，蕭瑟寒風中，士兵們圍著篝火，就這粗劣的烈酒，唱一曲故國的歌謠。相柳大概一身雪白的衣，陪著共工，默默地穿行在黑暗中，從一個營地巡邏到另一個營地。</p>
————</p>
看完煙花後，小祝融就去休息了，讓他們四人隨意。</p>
四人笑著說再玩一會兒，去了暖閣。</p>
馨悅和小夭在外間一邊打著瞌睡，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顓頊和豐隆則在裏間，一直商議他們的事。</p>
小夭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給她蓋被子，她睜開眼睛，看著她和馨悅依偎著，竟然枕在一個枕頭上睡著了。</p>
馨悅也醒了，含糊地問：“你們談完了？”</p>
顓頊把被子給她們蓋好，低聲說：“沒有，半晌沒聽到你們的說話聲，所以出來看一眼，你們接著睡吧！”</p>
馨悅這段日子累得夠嗆，也真是起不來，閉上眼睛接著睡了。</p>
小夭也閉上了眼睛。</p>
顓頊看她們二人並肩躺著，發髻蓬鬆，睡顏嬌憨，風情各異，卻相得益彰，真如兩朵水靈靈的嬌花並蒂開著。顓頊心頭急跳了幾下，怔怔看了一瞬，輕撫了小夭的額頭一下，輕手輕腳地走迴了內室。</p>
顓頊在小祝融府住了四天，豐隆卻隻逗留了一夜，新年第一天的傍晚他就駕馭坐騎趕往赤水。</p>
馨悅對小夭吐舌頭：“沒辦法，每年他都是這樣忙忙碌碌，今年陪了我和爹辭舊迎新，必須趕快趕迴去陪爺爺和娘，其實爺爺和娘並不在意。可赤水族裏的那幫老頑固總喜歡指手畫腳，哥哥已經煩透他們了！他們把赤水氏的族長之位看的比天還大，殊不知哥哥並沒多稀罕，反而覺得那些破家規這也不準幹，那也不準幹，顯示了他的手腳。”</p>
顓頊迴神農山時，馨悅比小夭還要難過不舍，顓頊的雲輦早消失在天空中，她還呆呆地站著，直到小夭笑出了聲，她才收迴目光，歎了口氣，悵然道：“你別笑我，遲早有你的一日。”</p>
小夭歎息，已經有了，隻不過她更克製，也更會掩飾。其實，小夭不知道的是，並不是她的掩飾有多麽天衣無縫，而是馨悅壓根兒不相信小夭會看上璟，小夭又有些男兒氣，玩得興起時，和豐隆也照樣哥兒倆好的親密，所以馨悅壓根兒沒往那方麵想。</p>
馨悅問小夭：“你對我哥哥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p>
小夭搖頭，笑道：“其實你哥哥對我也沒什麽男女之情。”</p>
馨悅知道小夭是聰明人，老實地承認：“我哥哥的心根本不在女人身上，他對你已經算上心的了。其實，沒感覺也沒什麽，隻要不討厭就行，神族間的婚姻有幾個還真恩愛了？隻要兩人能像朋友般相處，就是好夫妻。而且我哥和你哥可不一樣，我哥從不對女人上心，你嫁給我哥，不用擔心還會有其他女人來煩你。”馨悅說著，悵然地歎了口氣。</p>
小夭可不敢接嘴，趕緊傻笑著轉移話題。</p>
————</p>
小祝融去了軒轅城，向黃帝奏報事務。豐隆在赤水、顓頊在神農山、璟在青丘，偌大的小祝融府隻剩下了馨悅和小夭。</p>
曋氏的小姐給馨悅送了帖子，請她和王姬去郊外看梅花。</p>
馨悅對小夭說：“梅花沒什麽看頭，她們隻是找個由頭玩而已，我也是真覺得悶了，咱們去轉轉吧！”</p>
小夭和馨悅不一樣，她曾獨自一人在深山二十幾年，又被九尾狐幽禁過三十年，她雖然喜歡有人陪伴，可她對陪伴對象卻很挑剔，如果不喜歡，寧可自己一個人待著自娛自樂。她懶洋洋地說：“你自己去吧，我在家裏玩射箭。”</p>
馨悅不依，搖著她的胳膊說：“好姐姐，人家帖子上都寫了你，你不去的話，她們肯定在背後嚼舌頭，說我一副輕狂樣子，看似和高辛王姬多麽要好，實際上人家也是一點麵子不給。”</p>
小夭知道他們這些人很講究這些，馨悅又向來高傲，的確不好讓她在那些公子小姐中落了麵子，小夭笑道：“嫂嫂有命，豈敢不遵？不過，咱們事先說好，我懶得說話，到時候嫂嫂你可要幫我應付他們。”</p>
馨悅又喜又羞，捶了小夭一下：“咱兩將來誰叫誰嫂子還不一定吧！”</p>
小夭和馨悅到梅林，已經有不少人到了。</p>
小夭戴著帷帽、跟著馨悅，馨悅讓她走她就走，馨悅讓她停她就停，馨悅讓她打招唿她就打招唿，雖然沉默少語，可眾人都知道這位高辛王姬十分難請，所以都不介意，隻是羨慕馨悅竟然能和她玩得這般好。</p>
小夭看到了那位沐家公子，雖然上次他隻是隔著窗戶，看了她一會兒，可小夭自小的經曆，讓她警惕性很高，所以她依舊記得他。</p>
有人在梅林中打起了雪仗，馨悅被她的表姐妹和堂姐妹們拉去加入了戰鬥。</p>
一個少女邊打邊躲，不小心把一個雪球砸到了小夭身上，她不好意思地頻頻道歉，小夭不在意地說：“沒事。”</p>
為了不再被誤傷，小夭遠離了戰場，在梅林裏隨意地逛著。一路行去，梅花越開越好，因為一直能聽到少女的笑聲和尖叫聲，小夭覺得自己距離她們並不遙遠，也就一直朝著花色最好的地方走去。</p>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梅林依舊安靜地絢爛著，小夭野獸的本能卻讓她立即停住了腳步，她謹慎地看了一會兒前方，慢慢迴身，想沿著自己來時的足跡返迴。但是，雪地白茫茫一片，沒有一個腳印。</p>
小夭摘下了帷帽，四處張望，潔白的雪，沒有足印，就好似她是從天而降到這裏。</p>
小夭掌中握了毒藥，看向天空，卻找不到太陽在哪裏，她觀察梅樹，梅樹居然沒有陰麵與陽麵，小夭無法辨別方向，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被困在了一個陣法中。</p>
不管設陣、還是破陣，都是一門極深的學問，沒有上百年的學習，不可能掌握，小夭在玉山時，年紀小，王母還沒來得及教導她，之後不可能有師傅教導她，所以小夭對陣法幾乎一竅不通。</p>
小夭知道碰上了高手，也許人家壓根兒不會出現，她的毒藥好像用處不大。</p>
小夭雖凝神戒備，卻並不擔心。畢竟她的身後是俊帝和黃帝，沒有人會冒著抄家滅族之險來取她性命。可她也想不透是誰困住了她，往好裏想，也許是她誤入了別人的陣法，等主人發現就會放她出去。</p>
但小夭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判斷錯誤了。</p>
所有的梅樹都開始轉動，他們3伸出枝條抽打纏繞著她，小夭隻是憑借在山裏鍛煉出的猿猴般的敏捷盡力閃避，可是她靈力低微，難以持久。在梅樹的圍攻下，被絆倒了好幾次，每一次，小夭都咬牙站起，繼續奔跑閃避。</p>
突然，從雪裏冒出一隻枯黑的手，抓住了小夭的腳，小夭用匕首去刺那隻手，手鬆開，卻化為長刺，迅雷不及掩耳地刺穿了小夭的腳掌，將小夭釘在地上。</p>
梅樹的枝條結成了一把巨大的錘頭，向著小夭的頭狠狠砸下。</p>
小夭咬著牙，用力拔出了腳，顧不上腳掌傳來的劇痛，連滾帶爬地逃開，那把錘子砸在地上，濺起漫天雪花。</p>
小夭腳掌上鮮血汩汩地湧著，她嘶聲大喊：“你是誰？你要殺我，就出來，藏頭露尾算什麽？”小夭不想大吼大叫地去威脅，因為此人既然周密地部署了一切，一定是完全明白後果是什麽。小夭隻是想知道誰這麽恨她，寧可麵對兩大帝王的憤怒，也要不惜一切殺了她。</p>
沒有人迴答她。</p>
這個陣法比當年赤水獻攻擊愚疆的陣法更靈力充沛，除非是像愚疆、赤水獻那樣大荒內的頂尖高手，才有可能以一人之力設置出這樣的陣法，可小夭真的想不出她幾時和這樣的人結了抄家滅族的仇怨。另一個猜想更可怕，這個陣法不是一個人所設置，而是好幾個人聯合設置推動，居然有很多靈力不弱的人非要她死！</p>
野獸的咆哮聲傳來，兩隻兇惡的怪獸出現在梅林內。這種兇猛的怪獸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必是有精通馴獸的神族在驅策它們。小夭明白了，室友2好幾個人聯合起來要她死！</p>
怪獸聞到了血腥氣，向著小夭慢慢地走來。</p>
小夭一直腳掌剛被刺穿，血仍汩汩地流著，力氣已經耗盡，她根本逃不過兩隻猛獸的襲擊。</p>
小夭坐在雪地上，安靜地盯著怪獸。</p>
怪獸看著柔弱的小夭，居然本能地覺察出了危險，它們微微低下了頭，開始一步步地退後，以野獸的姿態，表示出它們屈服於小夭，沒有進攻的意圖。可是，幾聲尖銳的鳴叫，讓怪獸在主人的脅迫下，昂起了頭，不得不選擇進攻。</p>
一直怪獸撲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小夭竟然將手直接遞進了它的嘴裏，隻要它閉攏嘴巴，小夭的胳膊就會被生生地咬斷。</p>
怪獸合嘴，鋒利的牙齒被一把豎立的匕首卡住，小夭握著匕首立即退出了它的嘴，身子一蜷，縮到了怪獸的肚皮下，恰好避開了另一隻怪獸的撲擊。</p>
怪獸高高抬起上半身，雙爪撲下，想用爪子撕裂小夭，小夭隻是冷漠地看著它，怪獸雙手往下落時，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遠離，它悲傷地號叫，當雙爪落到地上時，號叫聲戛然而止，身子重重倒下。</p>
另一隻怪獸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同伴，電光石火間，小夭猛地躥出，將匕首狠狠刺進了它的眼睛，再迅速躍開，以剛死掉的的怪獸的屍體作為暫時的壁壘，避開了另一隻怪獸的攻擊。</p>
怪獸皮糙肉厚，很難下毒，身上唯一容易下毒的地方就是嘴巴和眼睛，所以小夭冒險把手直接伸進怪獸嘴裏下毒，又利用第二隻怪獸看到同伴莫名死去時的呆滯，給它的眼睛下毒。看似沒有費多少工夫，但每個動作都需要恰到好處，否則，她會立即缺胳膊少腿，葬身怪獸腹中。</p>
兩隻怪獸都死了。</p>
小夭雖然活下來了，可是她最後的力氣都用在了剛才的搏鬥中。</p>
小夭叫道：“你們有本事就繼續啊！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麽花招。”</p>
小夭能感受到他們深恨她，否則不可能明明能用身法殺她，卻還驅策怪獸來撕裂她，唯一的解釋是他們都不想她死得太容易，恨不得讓她嚐遍各種痛苦。小夭希望他們多用點法子來折磨她，因為馨悅不是笨蛋，她應該會覺察不對，隻要馨悅覺察出，小夭就有希望躲過今日一劫。</p>
一個男人從梅林深處走來，是那位沐氏的公子。</p>
小夭心中透出絕望，他們不再隱藏身份，說明她已經沒有拖延時間的機會了。</p>
沐公子說道：“我們恨不得讓你嚐遍世間最痛苦的死法，但是，我們更不想你有機會活下去。”</p>
梅林瘋狂地舞動著，從四麵八方探出枝丫，小夭已經沒有力氣再逃，梅樹枝條將小夭牢牢捆縛住，吊懸在了半空。</p>
小夭問：“為什麽？你我從沒見過麵，我做過什麽讓你這麽恨我？”</p>
沐公子悲憤地說：“你做過什麽？我全族三百四十七人的性命！”</p>
“是蚩尤滅了你全族，和我有什麽關係？”小夭的身體不自禁地顫抖著。</p>
沐公子大吼道：“蚩尤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不要再裝了！他屠殺了我們所有的親人，今日我們就殺掉他唯一的親人，血祭我們一千零二十二個親人的性命！”</p>
小夭搖頭，叫道：“不！不是的！我和蚩尤沒有關係！我爹是俊帝！”</p>
地上的雪片化作了四把利刃，刺入了小夭的手掌和腳掌，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p>
劇痛從骨肉間漫延開，好似連五髒六腑都要絞碎，小夭卻是一聲未哼，反而一字字平靜地說：“我和蚩尤沒有關係，我爹是俊帝！”</p>
沐公子吼道：“這些血是祭奠詹氏！”</p>
六把利刃，插入了小夭的腿上，鮮血汩汩落下，小夭痛得全身痙攣，她卻依舊未慘叫、未求饒：“我、我爹……是俊帝。”</p>
沐公子叫道：“你不承認也沒有用！這些血是祭奠晉氏！”</p>
三八利刃刺入了小夭的身上，鮮血如水一般流淌著，沐公子說：“這些血是祭奠申氏！”</p>
小夭臉色煞白，斷斷續續地說：“你、你……殺……錯了人。”</p>
沐公子眼中全是淚，對天禱告：“爺爺、爹爹、娘，你們安息吧！”</p>
他揮舞雙手，梅花漫天飛舞，化作了梅花鏢，沐公子，沐公子對小夭說：“這些血是祭奠沐氏！”</p>
鋪天蓋地的梅花鏢向著小夭射去，釘入了小夭的身體。鮮血如雨一般，飄灑在梅林內。</p>
————</p>
清水鎮外的深山。</p>
屋內，相柳正和義父共工上衣春天的糧草，突然，他站了起來，麵色冷凝。</p>
共工詫異地看著他：“怎麽了？”</p>
“我有事離開。”</p>
相柳匆匆丟下一句話，發出一聲長嘯，向外狂奔去，白玉金冠雕還未完全落下，相柳已經飛躍到它背上，向著西北方疾馳而去。</p>
共工和屋內的另一位將軍麵麵相覷。</p>
————</p>
神農山，紫金頂。</p>
殿內，顓頊靠躺在榻上，瀟瀟溫順地趴在他膝頭，顓頊一邊無意識地撫著瀟瀟的頭發，一邊懶洋洋地聽著下屬奏報宮殿整修的情況。</p>
突然，顓頊覺得心慌意亂，好似有些喘不過氣，他不禁推開瀟瀟，站了起來，下屬見他麵色不愉，忙告退離去。</p>
瀟瀟恭敬地看著顓頊，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命令。</p>
顓頊麵色茫然，凝神思索，他想起來，當年爹在萬裏之外出事時，他也是這般的心慌。顓頊麵色大變，對瀟瀟說：“你立即帶人去軹邑找小夭，立即帶她迴來見我，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p>
“是！”瀟瀟轉身就走。</p>
顓頊在殿內走來走去，突然衝出了殿門，叫道：“來人！我要去軹邑！”</p>
在坐騎上，顓頊仰頭望天，竟然在心裏默默祈求：“爹、娘、姑姑、奶奶、大伯、二伯，求你們，求求你們！”</p>
不管再艱難時，他都告訴他們：“你們不要擔心，我會好好走下去！”可這一次，他求他們，求他所有的親人保佑他唯一的親人！”</p>
————</p>
青丘，塗山氏府邸。</p>
塗山太夫人的屋子內，璟、意映、篌和篌的夫人藍枚陪著奶奶說話，奶奶對他們四人念叨：“我活不了幾年了，第一是希望璟兒能趕緊成為塗山氏的族長，第二是希望你們兄弟和睦，一起守護好塗山氏，第三是希望你們給我生個重孫。若這三件事你們做到了，我就能含笑而終。”</p>
四人都默不作聲，奶奶咳嗽起來，璟和篌趕緊幫奶奶端水拍背，璟道：“奶奶，你不要操心了，安心休養，隻要你身體好，一切都會好的。”</p>
太夫人瞪他：“我最操心的就是你，讓你成婚，你不肯；讓你舉行繼位儀式，成為族長，你也不肯。你到底打算拖到什麽時候？”</p>
正在這時，璟掛在腰上的香囊，突然無緣無故斷開，掉在了地上，璟愣了一愣，俯身去撿，握住香囊，隻覺心悸。這藥草香囊是小夭所贈！璟麵色驟變，轉身就往外跑，心神慌亂，什麽都忘記了，隻一個念頭：小夭，他必須立即找到小夭。</p>
意映和藍枚都驚訝不解，意映叫道：“璟，璟，你去哪兒？”</p>
太夫人道：“肯定是有什麽事要發生，璟兒能感覺到、卻並不真正知道。”</p>
意映和藍枚都疑惑地看著太夫人。太夫人解釋道：“真正繼承了塗山先祖血脈的塗山子弟都會有一種能力，沒有辦法解釋，也說不清楚，但的確存在，他們能模糊地預感到一些重大事情的發生。從上古到現在，塗山氏曆代族長的靈力並不很高，可我們塗山氏一直是最強大的氏族之一，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能力，它能讓塗山氏趨吉避兇。”太夫人看了一眼篌，望著牆上的九尾狐圖，語重心長地說：“璟兒是命定塗山氏族長！”</p>
藍枚低下了頭，不敢看篌，意映擔憂地看向篌，篌不屑地冷冷一笑。</p>
————</p>
璟瘋狂地驅策坐騎快點再快點，趕到小祝融府時，小夭不在。</p>
珊瑚詫異地對璟說：“王姬去郊外的梅林了。”</p>
璟趕到梅林時，梅花正開得如火如荼，男男女女散布在花下，少女們的嬌笑聲飄蕩在梅林內，沒有絲毫危險的氣息。</p>
璟越發心悸，召出小狐，和小狐循著小夭留下的點滴蹤跡，追蹤而去。九尾狐天生善於追蹤和藏匿，璟又對小夭心心念念，不管混雜了多少別人的氣息，隻要小夭的一點點氣息，他都能分辨出。</p>
璟有天生靈目，能看透一切迷障和幻化，再叫上識神小狐的幫忙，他一直追蹤到了另外一個山穀。眼前是一個水、木、火三靈結合的陣勢，是個必殺的殺陣。不過滿地是雪，對他卻最有利，璟從地上抓起一團雪，握在掌中，從他的掌間逸出白霧，將他裹住，整個人消失不見。</p>
璟走進陣勢中，聽到男人的悲哭聲，他循著聲音而去，沒有看到男人，卻看到地上的白雪已經全被鮮血染紅，一個血淋淋的人吊在半空中，血肉模糊，難辨男女，可她的麵孔異樣的幹淨，粉雕玉琢般的晶瑩，眼睛依舊大大的睜著。</p>
璟啥哪件肝膽俱裂，發出了一聲悲痛得幾乎不是人聲的低唿，飛撲上前，揮手斬斷枝條，抱住了小夭。</p>
璟伸手去探小夭的脈搏，卻感受不到任何跳動。他全身都在發抖，緊緊地摟住小夭，企圖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冰涼的身體。</p>
他把手放在小夭的後心，不管不顧地給小夭輸入靈力：“小夭，小夭，小夭……”</p>
璟一邊喃喃叫著小夭，一邊去親她。</p>
他親她的臉頰，可是，她的麵色依舊像雪一樣白，她不會在為他臉紅。</p>
他親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睫毛再不會像受驚的小蝴蝶般撲扇著蝶翼。</p>
他含住她的唇，輕輕地吮吸，可是小夭的唇緊緊地閉著，冰冷僵硬，她再不會花朵般為他綻放，讓他感受到世間最極致的芬芳甜蜜。</p>
璟不停地吻著小夭，小夭沒有絲毫迴應。</p>
璟整個身體都在劇顫，他淚如雨下，小夭，小夭，求求你！</p>
不管他輸入多少靈力，她的脈搏依舊沒有跳動。</p>
璟發出悲痛欲絕的叫聲，他的眼淚浸濕了小夭的衣衫。</p>
小夭啊，這世間如果沒有了你，你讓我如何活下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離開你！不管有什麽理由，我都不該離開你！</p>
陣勢的最後一步發動，每一朵梅花都變作了火焰，熊熊大火燃燒起來。將一切都焚毀，點滴不留。縱使俊帝和黃帝發怒，也找不到一點證據。</p>
火舌席卷而來，燒著了璟的衣袍，灼痛了他的肌膚，他卻隻是把小夭更緊地摟在了懷裏，任憑火舌將他們吞沒。</p>
小夭，我隻想做你的葉十七，說好了我要聽你一輩子的話，你不能丟下我！如果你走了，我也要跟隨著你，不管你逃到哪裏，我都會追著你！</p>
————</p>
顓頊和瀟瀟趕到山穀時，看到整個山穀都是烈火。</p>
顓頊要進去：“小夭在裏麵，小夭肯定在裏麵！”</p>
瀟瀟拉住他：“殿下，這是個絕殺陣，陣勢已經啟動，你不能冒險進去，我們去救王姬。”</p>
顓頊壓根兒聽不到她說什麽，一邊不管不顧地往裏衝，一邊大叫：“小夭、小夭……”</p>
瀟瀟咬了咬牙，用足靈力，猛地一掌砸在了顓頊的後頸上，顓頊昏倒。</p>
瀟瀟對兩個暗衛下令：“保護好殿下。”</p>
她領著另外四個暗衛衝進了火海，最後的吩咐是：“如果半個時辰後，我們還沒迴來，就是已死，你們立即護送殿下迴神農山。殿下冷靜下來後，會原諒你們。”</p>
四周都是火，火靈充盈了整個天地，隔絕了其他靈氣，五個暗衛隻能依靠自己本身的靈力和火對抗，的確如瀟瀟推測，最多隻能堅持半個時辰。</p>
除了火的紅色，什麽都看不到，他們一邊搜索，一邊叫著：“王姬，王姬……”</p>
時間在流逝，五個暗衛中靈力稍低的已經皮膚變焦，可是他們沒有絲毫懼色，依舊一邊搜索，一邊叫著：“王姬，王姬……”</p>
突然，瀟瀟說：“停！”</p>
五個人靜靜地站著，瀟瀟側耳傾聽了一瞬，指著左方：“那邊！”</p>
五人急速飛奔而去，看到火海中，一個男子緊緊地抱著一個女子，他依舊在不停地給女子輸送靈力，女子的身體沒有被火損傷，他自己卻已經被燒得昏迷。</p>
他們立即圍繞著男子，把火焰隔開，瀟瀟認出是塗山璟，先滅掉他身上的火，下令道：“我帶王姬，鈞亦帶公子璟。”</p>
鈞亦想抱起璟，可璟緊緊地扣著小夭，整個身體就像藤纏著樹一般，他們竟是怎麽分都分不開。</p>
瀟瀟不敢再耽誤時間，說道：“先一起吧，迴去再說。”</p>
一個修煉木靈的暗衛用自己的兵器化出了木架子，他們把小夭和璟放在架子上，瀟瀟和鈞亦抬起架子，飛速向或海外奔去。</p>
進來時，要找人，隻能慢慢走，如今找到了人，他們又都是精通陣法，出去很簡單。</p>
不一會兒，已經到了陣外。</p>
顓頊仍昏迷著。</p>
瀟瀟檢查了下小夭和璟，臉色很難看：“璟公子還活著，王姬卻……已經沒了氣息。”</p>
她手貼在了小夭的後心上，對幾個暗衛下令：“立即迴神農山，從現在開始，即使沒有用，我們也要輪換給王姬輸入靈氣。還有，立即去找馨悅小姐，說王姬受了重傷，我們要中原所有最好的醫師，但請她先封鎖消息。”</p>
迴到神農山後，顓頊醒過來，他立即跳了起來：“小夭！”</p>
瀟瀟稟奏：“我們已經將王姬從火海中帶迴。”她不敢說救，隻能說帶迴。</p>
顓頊大喜：“小夭在哪裏？”</p>
金萱提心吊膽地領著顓頊去看小夭。</p>
經過幾個暗衛的努力，他們終於分開了璟和小夭，現在小夭平躺在一張特殊的水玉榻上，據說是當年炎帝用來療傷的榻，水玉能匯聚靈氣，護住身體。一個暗衛盤踞坐在榻頭，手掌貼在透明的水玉榻上，在給小夭輸入靈氣。</p>
小夭全身裹得像個粽子，隻有臉還露在外麵。顓頊的醫師鄞（yin）跪坐在榻尾，看到顓頊，站了起來。</p>
顓頊問道：“小夭如何？”</p>
鄞是個啞巴，自小沉迷醫術，不解人情俗事，完全不懂得迴答某些問題要委婉，用手勢直接地迴道：“她已經死了。”</p>
顓頊瞪著鄞，如同一隻要擇人而噬的怒獸。鄞第一次覺得畏懼，急忙跪下。</p>
半晌後，顓頊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退下。”</p>
鄞沒有看懂顓頊的唇語，瀟瀟給他打手勢讓他離開，鄞如釋重負，趕緊退了出去。</p>
顓頊坐到小夭身旁，從她的臉一直摸到了腳，臉色陰沉，神情卻異常平靜，簡單地下令：“說！”</p>
瀟瀟立即利落地奏道：“王姬手掌、腳掌都被利刃貫穿，左腳被利刃刺穿了三次，右腿三次，左臂兩次，右臂兩次，腹部三次，身體還被無數飛鏢刺入。這種虐殺方式多用於血債血償的仇殺。最後見到的雖然是火陣，但根據王姬身上的傷，應該還有水靈和木靈的高手，初步推斷，這個陣勢至少由三個人聯合設置。這是一次計劃周詳、布置周密、目標明確的殺人計劃，非短時間內能完成。殺人者必定有一個和曋氏的小姐認識，所以才能影響或者提前得知曋小姐會請馨悅小姐和王姬去遊玩。”</p>
顓頊的唿吸有些急促，一瞬後，他緩緩說道：“查！查出來後，千萬不要讓他死！”</p>
“是！”瀟瀟轉身走出了殿門。</p>
金萱問：“要派人稟奏俊帝和黃帝殿下嗎？”</p>
顓頊說：“怎麽可能不稟奏兩位陛下？讓軒轅和高辛最好地醫師立即趕來。”</p>
“是。”</p>
金萱退了出去。</p>
小夭沒有一絲生氣，但因為有靈力源源不絕地輸入，她的身體還是溫暖柔軟的，並沒有冰涼僵硬。雖然感覺不到她的脈搏和唿吸，可顓頊覺得她的心髒仍在微微地跳動。</p>
顓頊輕撫著小夭的頭，說道：“我知道你很堅強，一定會挺過去。小夭，你嚐過被人丟下的痛苦，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不會丟下我。我已經在紫金頂種了鳳凰樹，再過幾十年，它們就會長大，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起看到神農山上也盛開出鳳凰花。”</p>
馨悅帶著中原最好地兩位醫師趕到神農山，看到小夭死絕的樣子，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一時間竟然連話都不敢說。</p>
醫師上前檢查小夭，顓頊走過去，扶起了馨悅：“和你無關，他們能計劃這麽周密，不利用你也會利用別人，沒必要因為別人的錯誤而責怪自己。”</p>
馨悅的眼淚用到了眼眶裏，因覺得溫暖，心更加柔軟，反倒越發愧疚，也就越發很那些竟敢利用她的人，她哽咽道：“我一定會從曋氏表姐那裏仔細追查下去，給小夭一個交代。”</p>
顓頊和馨悅都看著醫師，兩位醫師仔細檢查後，相對看了一樣，跪下磕頭：“殿下，我等無能。”語意婉轉，可意思和鄞一模一樣，認為小夭已經沒有救了。</p>
這兩位醫師的父親都曾跟著炎帝神農氏學習醫術，可以說，是得了炎帝醫術親傳的傳人，他們若說沒救，整個大荒應再無醫師能救小夭。馨悅的眼淚落了下來，怕顓頊傷心，壓抑著不敢哭。</p>
顓頊卻很平靜，揮揮手示意醫師下去，對馨悅說：“小夭不會丟下我，她一定會挺過去。”</p>
馨悅想說社麽，金萱朝她悄悄搖頭，馨悅吞下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把帶來的一箱子稀釋靈藥交給顓頊。</p>
顓頊說：“謝謝。你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但有件事情你卻能幫我做，也隻有你最適合做。”</p>
馨悅道：“我明白，我這就迴去，曋表姐那裏我去盤問，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端倪。”</p>
顓頊說：“我送你出去。”</p>
“不用了，你照顧小夭吧！”</p>
顓頊對金萱說：“你代我送一下馨悅。”</p>
金萱把馨悅送到了殿門外，馨悅說：“剛才謝謝你。”</p>
金萱行禮：“小姐太客氣了。”</p>
兩個女人本沒有任何關係，可因為喜歡上了同一個男人，關係變得微妙。</p>
馨悅問兩個醫師：“王姬可……真死了？”</p>
兩個醫師迴道：“已死，五髒雖還有生氣，但那全是靠著源源不斷的靈力在支撐，一旦停止輸入靈力五髒就會死透。”</p>
馨悅猶豫了下，對金萱說：“小夭已死，顓頊卻還不願接受現實，你們盡力寬慰一下他。”</p>
馨悅躍上畢方鳥坐騎，帶著醫師，一行人離開了神農山。</p>
金萱迴道殿內，顓頊仍坐在塌旁。</p>
輸靈力的暗衛臉色發白，另一個暗衛立即換下了他。</p>
顓頊問：“璟的傷勢如何？”</p>
金萱迴道：“璟公子隻是燒傷，鄞醫師說他傷勢並不算嚴重，但他悲痛欲絕，在主動求死，所以一直昏迷不醒。”</p>
顓頊沉默了一瞬，說道：“他還算對得起小夭的另眼相待，用靈藥吊住他的性命，小夭若能熬過來，他自認會醒來。”</p>
顓頊一直守著小夭，一整夜都未離開。</p>
瀟瀟迴來時，金萱低聲問：“從昨日下午到現在一直在裏麵，要想辦法勸一下嗎？”</p>
瀟瀟搖搖頭：“殿下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不能發怒，不能痛哭，更不能倒下，隻能選擇這種方式宣泄。我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p>
突然，守護神農山的護山陣勢發出了尖銳的警告聲，表示有人在硬闖神農山。</p>
負責警戒天上的侍衛們驅策坐騎，向著某個方向飛去。霎時間，冷清了許久的神農山天上地下都是士兵。</p>
瀟瀟拔出了兵器，大聲喝道：“所有人各司其職，不許驚慌。”</p>
金萱退進殿內，守在顓頊身邊。</p>
顓頊輕蔑地一笑：“如果現在真有人想趁這個機會取我性命，我必讓他後悔做了這個決定。”</p>
靈力和陣法撞擊，發出雷鳴一般的轟鳴聲，顓頊笑對金萱說：“來著靈力很高強，可不是一般的刺客，應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我們去會會。”</p>
金萱想勸他，終究忍住了，應道：“是。”在這個男人麵前，一切都隻能交由他掌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p>
顓頊對幾個暗衛說：“不管發生什麽，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王姬。”</p>
顓頊帶著金萱走到殿外，看到天空中全是士兵。一個人突破了陣法，向著紫金頂而來，白衣白發，銀白的麵具，長身玉立在白色的大雕上，纖塵不染得就如一片剛凝成的雪，在清晨的朝陽中異常刺目。</p>
顓頊笑道：“原來是老朋友。”</p>
士兵將相柳圍住，相柳用靈力把聲音送到顓頊耳中：“顓頊，你是想小夭活，還是想她死？”</p>
顓頊臉色陰沉，消息一直在封鎖中，除非相柳就是想殺小夭的人，否則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得到消息？”</p>
顓頊怒到極點，反倒笑起來：“讓他下來。”</p>
相柳落在殿前，他走向顓頊，一排侍衛將他隔開。相柳問：“小夭在哪裏？”</p>
“你想要什麽？”顓頊想不通相柳的目的，如果他想要求什麽，那需要保住小夭的命才能交換，而不是殺了小夭，可是梅花穀內設陣的人顯然是想要小夭的命。</p>
相柳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立即明白顓頊誤會了他。他道：“不是我做的，昨日下午之前我一直在清水鎮外的大山中，這會兒剛到神農山。”</p>
顓頊相信相柳說的話，因為相柳想撒謊不用這麽拙劣。顓頊越發困惑：“那你怎麽可能知道小夭有事？”</p>
相柳道：“在清水鎮，軒被小六下了一種怪毒，小六為了替軒解毒，把毒引到了另一個人身上。”</p>
顓頊盯著相柳，抬了抬手：“都退下。”</p>
侍衛全部退下，相柳走到顓頊麵前，顓頊轉身向殿內走去：“跟我來。”</p>
相柳看到了小夭，他走過去，坐到水玉塌旁，凝視著無聲無息的小夭。</p>
顓頊看了眼瀟瀟，瀟瀟過去，替換下正在輸靈力的暗衛，殿內的侍者都退了出去。</p>
顓頊問：“那個蠱在你身上？”</p>
“嗯。”</p>
“為什麽？”顓頊能理解小夭為了幫他解蠱，不惜禍害另一個人，卻不能理解相柳竟然容忍了小夭這麽做。</p>
相柳淡淡地說：“這是我和小夭之間的事。”</p>
顓頊說：“你來此想幹什麽？為什麽你剛才問我想小夭生還是想她死？”</p>
“你把她交給我，我能救活她。”</p>
“什麽叫交給你？難道你不能在這裏救她嗎？”</p>
“不能！”</p>
顓頊苦笑：“你是殺人無數的九命相柳，如果我腦袋還沒糊塗，咱倆應該勢不兩立，你讓我把妹妹交給你，我怎麽可能相信你？”</p>
“你不把她交給我，她隻能死。”</p>
顓頊的醫師鄞，師承軒轅和高辛兩邊的宮廷醫師，醫術十分好，他判定了小夭生機已斷。馨悅帶來的兩位醫師是中原最好地醫師，他們也認為救不了小夭。顓頊相信，即使軒轅和高辛宮廷中最好的醫師趕來，肯定和三位醫師的判斷相同。相柳是唯一認為小夭還未死的人，顓頊不相信相柳，可他更不能放棄這唯一可能救活小夭的機會，顓頊說：“你讓我考慮一下。”</p>
相柳平靜地說：“她就快沒有時間了。”如果不是有這麽多靈力高強的人不停地給小夭輸靈力，縱使他現在趕到，也不可能了。隻能說顓頊奢侈浪費的舉動，為小夭爭取了一線生機。</p>
“你需要多少時間？我什麽時候能再見到小夭？”</p>
“不知道，也許一兩年，也許幾十年。”</p>
顓頊在殿內走來走去，麵色變來變去，終於他下定了決心：“你帶她走吧！”顓頊盯著相柳，冷聲說：“如果你敢傷害她，我必鏟平神農義軍，將你碎屍萬段！”</p>
相柳十分心平氣和，淡然道：“我不傷害她，難道你就會不想鏟平神農義軍，不想將我砍成幾段？”死都死了，幾段和萬段有何區別？</p>
顓頊無奈地看著相柳，他有點明白小夭為什麽能和相柳有交情了，這人雖然混賬，但是混賬得很有意思。</p>
顓頊歎了口氣，也心平氣和地說：“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p>
相柳說：“把你所有的好藥都給我。”</p>
顓頊讓金萱把紫金殿中所有的好藥都拿出來，和馨悅帶來的靈藥一起裝好：“夠了嗎？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派人去黃帝、俊帝、王母那裏要。”</p>
相柳看著地上的大箱子，嘲道：“足夠了，難怪人人都想要權勢。”</p>
相柳附身，抱起了小夭。</p>
顓頊雖然做了決定，可真看到相柳要帶走小夭，還是禁不住手握成了拳，他對瀟瀟說：“帶他從密道出去，我可不想我妹妹的名字和個魔頭牽扯到一起，我還指望著她嫁個好人家！”</p>
相柳毫不在意，隻是淡淡一笑，抱著小夭隨著瀟瀟進了密道。</p>
顓頊拿出兩個若木做的傀儡，點入自己的精血，幻化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小夭的模樣，放到水玉榻上。一個是相柳的模樣，顓頊對金萱說：“你送相柳出去吧！”</p>
金萱送相柳出了大殿。</p>
半晌後，瀟瀟迴來，奏道：“已經送相柳離開神農山，我派了幾個人暗中跟蹤。”</p>
顓頊說：“不會有用，相柳肯定會甩掉他們。”</p>
瀟瀟沉默不語，奏道：“已送相柳離開。”</p>
顓頊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p>
金萱說道：“殿下，塗山氏的公子還在紫金殿。不可能不給青丘那邊一個交代，可璟公子的情形……處理不好隻怕會影響殿下和塗山氏的關係。”</p>
顓頊沉吟了一會兒，說：“馨悅一定已經通知了豐隆，豐隆應該很快會趕到，等他到了，麻煩他吧璟送迴青丘。”</p>
————</p>
半夜裏，豐隆趕到了神農山。</p>
顓頊知道榻上的傀儡瞞不住豐隆，也沒打算瞞豐隆，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豐隆，隻是隱下了相柳體內有蠱的事，豐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小夭和相柳以前就認識。但相柳本就以心思詭詐、能謀人所不能謀在大荒內聞名，所以豐隆並未深究相柳的出現，隻是分析他這麽做的目的。</p>
在小夭的事上，豐隆比顓頊更冷靜理智，他說道：“不管相柳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擇相信他，畢竟隻有這樣，還有一線生機。而且，我覺得他真能救小夭，因為隻有救活了小夭，他才能和你或者黃帝談條件。”</p>
從昨日到現在，顓頊終於露出第一絲真心的微笑：“我相信你的判斷。”</p>
豐隆道：“其實這事你本不必告訴我。”</p>
顓頊說：“有些事是私事，的確不方便告訴你，但這事有可能關係大局，你都願意把性命壓在我身上，我豈能不坦誠相待？”</p>
豐隆道：“你難道不是把性命也押到了我身上？你若留在軒轅城徐徐圖之，不是沒有勝算，可你卻來了中原。”</p>
顓頊道：“因為我要的不僅僅是權勢，一個王座算什麽呢？”</p>
豐隆道：“一個族長算什麽呢？”</p>
顓頊和豐隆相視而笑，顓頊道：“你隨我來，我還要帶你見一個人。”</p>
豐隆看到昏迷的璟，愣住：“這是怎麽迴事？”</p>
顓頊道：“我也不知道。我剛才和你說，我趕到山穀時，已是一片火海，我想衝進去，卻被瀟瀟敲暈了，等我醒來時，瀟瀟已經救迴小夭。讓瀟瀟告訴你吧！”</p>
瀟瀟對豐隆簡潔明了地說：“我們進入陣勢中搜救王姬，找到王姬時，看到璟公子護著王姬，如果不是璟公子用靈力護住了王姬，王姬的身體隻怕早就焚毀，也正是因為他一直給王姬輸入靈力，王姬才能留一線生機。可以說，其實是璟公子真正救了王姬。當時，璟公子已經昏迷，我們帶著王姬和璟公子迴道紫金頂，醫師說璟公子傷勢並不算嚴重，是他自己不願求生，所以不能醒來。”</p>
豐隆滿臉茫然，喃喃道：“璟不是在青丘嗎？怎麽會出現在梅穀中？這倒不重要，反正幸虧他出現，才救了小夭，但他為什麽不願求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p>
“你處理璟的事就成，至於兇手……”顓頊冷哼，“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他們都挖出來。”</p>
豐隆護送著璟，星夜趕到了青丘。</p>
豐隆小時曾在塗山府住過十幾年，與璟同吃同住，所以和太夫人十分親近。雖然這次半夜裏突然出現，但仆人們依舊熱情地把他迎了進去，立即去稟奏太夫人。</p>
太夫人年紀大了，本就瞌睡少，這個時候已經醒了，隻不過沒起身而已。這會兒她正躺在榻上琢磨璟昨日的異常舉動，不知道他究竟預感到了什麽，隻希望不會是禍事，一直沒他的消息，天亮後該派人去找他了。</p>
太夫人聽到婢女說豐隆求見，立即讓婢女扶著坐起：“叫豐隆兒趕緊進來。”</p>
婢女為難地說：“豐隆公子請太夫人移步過去見他。”</p>
太夫人倒沒介意，一邊穿衣服，一邊說：“豐隆兒不是不知禮數的人，這麽做必定有原因，我們趕緊過去。”</p>
走進豐隆的屋子，太夫人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孫子，身子晃了一晃，豐隆趕緊說：“傷勢不重。”</p>
太夫人平靜下來，坐到塌旁：“究竟發生了什麽事？”</p>
豐隆把高辛王姬遇險的事仔細交代了一番，把瀟瀟的話原封不動地重複了一遍，隻把相柳的事隱瞞了下來。豐隆說道：“王姬現在生死未卜，兇手還未找到，如今隻能看出是璟救了王姬，可為什麽璟萌生死誌，不願求生，我們都不清楚。顓頊王子拜托我把璟送迴來，也許璟迴到家中，能蘇醒過來。”</p>
太夫人立即讓婢女去叫醫師。</p>
醫師趕來，把完脈後，對太夫人迴道：“公子的傷沒有大礙，他是哀傷過度，心神驟散，五內俱傷，這病卻是無藥可醫，隻能用靈藥保住性命，再設法喚醒公子，慢慢開解他。”</p>
豐隆安慰太夫人：“奶奶不必擔心，我很了解璟，他看著柔和善良，卻心性堅韌，一定不會有事。”</p>
太夫人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孫兒。</p>
璟失蹤十年，迴來後，不肯說究竟發生了什麽，卻堅決要求取消婚約，太夫人勸不動他，想著先用緩兵之計，表麵上說需要時間考慮退婚，暗地裏處處製造機會，誘哄著璟和意映多相處。她想著隻要兩人多點機會相處，意映姿容不凡，璟遲早會動情，可沒想到璟竟然直接對意映表明心有所屬，想說服意映取消婚約。她和意映拗不過璟，一再退讓，都同意了璟可以娶那女子，她甚至告訴璟，人娶進了門，他想寵愛哪個女人，隨他意，就算他一次不進意映的房，那也是意映自己沒有本事。璟卻依舊堅持要退婚，太夫人一直想不通原因。現在，終於明白了，如果璟心有所屬的那個女子是王姬，一切就說得通了。</p>
太夫人又氣又傷，恨不得狠狠捶璟一頓，可當務之急，是要保住璟的命。</p>
太夫人思來想去，半晌後，對心腹婢女小魚說：“璟兒的病情不許外泄。”</p>
小魚迴道：“奴婢已經在外麵設了禁製，除了診病的醫師胡珍，隻有豐隆和太夫人知道。”</p>
豐隆說：“我來時很小心，沒有人知道我是帶著璟一起來的。”</p>
太夫人對豐隆說：“我有一事相求。”</p>
豐隆忙起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奶奶有事盡管吩咐，千萬別和豐隆兒客氣，否則我爺爺該揍我了。”</p>
太夫人扶起豐隆，握著豐隆的手，道：“你把璟兒帶去小祝融府，讓他在小祝融府養傷，我會命靜夜和胡啞，還有剛才給璟診病的醫師胡珍一塊兒跟去，平日他們會照顧璟兒。”</p>
豐隆立即猜到太夫人是覺得自己畢竟老了，擔憂塗山府中有人會趁這個機會取璟的性命。豐隆說：“奶奶放心，小祝融府的護衛本就很周密，這次出了這樣的事，妹妹一定會把府裏的人看管得更緊。我也會安排幾個死衛保護璟。”</p>
太夫人用力地拍拍豐隆的手：“好、好！”太夫人的眼淚差點要落下，表兄弟像親兄弟，真正的兄弟卻揮劍相向。</p>
太夫人說：“為了保密，趁著天還沒亮，你趕緊帶璟兒離開吧！”</p>
豐隆應道：“好。奶奶，您保重，我會讓妹妹經常派人給您送消息。”</p>
在太夫人的安排下，豐隆帶著璟從青丘秘密趕迴軹邑。</p>
馨悅聽完因由後，把璟安頓在了他早已住慣的木樨園。</p>
除了靜夜、胡啞、醫師胡珍，馨悅還安排了幾個靈力高強的心腹明裏照管花木，暗中保護木樨園，豐隆也留下了幾個赤水氏訓練的死衛保護璟。</p>
迴到木樨園，靜夜覺得公子的心緒好像平和了許多，也許太夫人為了保護公子的舉動，其實在無意中真的救了公子。</p>
隻是，每次她一想到胡珍說的話，就覺得害怕，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公子在瞬間悲痛到心神消散，隻想求死？</p>
靜夜隱隱猜到原因，暗暗祈禱那位能讓公子再次奏出歡愉琴音的高辛王姬千萬不要出事，否則她真怕公子永不會醒來。</p>
馨悅說：“就算你迴去了，也就你們兩個人，那麽大個紫金宮，照樣冷冰冰的，還不如讓顓頊過來，我們一起熱熱鬧鬧地賞雪烤肉。”</p>
小夭疑惑地問：“可以嗎？我哥和你哥為了避嫌，除了那些不得不見麵的場合，從不公開見麵，上一次還是借著你們生辰做借口。”</p>
馨悅道：“沒問題，哥哥都安排好了。顓頊是王子，為了重修神農山的宮殿才孤零零地留在神農山。我爹不僅是神農族的族長，還是軹邑城主，掌管整個中原的民生，無論哪種身份，他都應該禮節性地款待感謝顓頊。去年爹不在府中，自然什麽都沒做，今年如果爹什麽表示都沒有，才會奇怪。哥哥讓爹爹出麵邀請顓頊來家中小住，一起辭舊迎新，任誰都不會懷疑。”</p>
小夭笑起來：“這樣好，我也不想迴神農山，留在城裏才熱鬧好玩。”</p>
數日後，顓頊應小祝融的邀請，來了小祝融府。</p>
馨悅帶顓頊到小住的園子後，很想多待一會兒，可辭舊迎新時，別人都等著過節，最是清閑，唯獨家裏的女主人反倒是最忙的，她隻能依依不舍地和顓頊說：“我晚上再來看你，哥哥要明日才能到家。”</p>
小夭在旁邊竊笑，馨悅瞪了小夭一眼，紅著臉離開了。</p>
小夭對顓頊說：“幸虧你沒把金萱和瀟瀟帶來，我看馨悅雖然認可了金萱和瀟瀟跟著你，但畢竟還是緊張這事，看到你沒帶婢女，一下子鬆了口氣，笑得都格外甜。咱們剛遇到馨悅時，她是多麽高傲的一個姑娘啊！好哥哥，你說你怎麽就把人家給馴得服服帖帖了呢？不但心甘情願地跟著你，還心甘情願地看著你左擁右抱。”</p>
顓頊沒理小夭的打趣，盯著她問：“你這段日子開心吧？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要把我完全丟到腦後了？”</p>
小夭心虛地笑：“如果你不來，我肯定乖乖迴神農山。”</p>
顓頊哼了一聲，小夭諂媚地說：“不信你去問馨悅，我都和她辭行了，隻不過聽完豐隆的安排，才繼續住著。”</p>
顓頊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卻仍有些恨恨地說：“這個塗山璟真是無孔不入！他已經訂下了防風家的人，有什麽資格和豐隆爭？”</p>
小夭斂了笑意，走到顓頊麵前坐下：“哥哥！”</p>
顓頊看著她，小夭認真地說：“我說他有資格他就有資格，而且根本沒有爭，他也不用和豐隆爭，我從沒考慮過豐隆。”</p>
顓頊沉默著，麵無表情，半晌後，才說道：“據我所知，塗山氏的太夫人很喜歡防風意映，這些年一直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儼然已經把她當作未來的族長夫人。對塗山太夫人來說，璟喜歡不喜歡意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映符合不符合她的要求，她不會同意璟取消婚約，防風氏也不可能放棄和塗山氏的婚約。”</p>
“我知道。”小夭的眉眼中有難掩的惆悵。</p>
顓頊長歎了口氣：“算了，不談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反正日子長著呢，日後再說吧！”</p>
小夭瞪了顓頊一眼：“都是你！”</p>
“好，都是我的錯！”</p>
小夭露了笑意，開始和顓頊雜七雜八地聊著瑣事，小夭把俊帝寫給她的心讀給顓頊聽，因為小夭告訴了父王她在學箭，所以俊帝對這個問得最多，一再叮囑小夭不要強求，縱然學不好，也不要在意。</p>
顓頊頷首同意：“我也覺得你太執著了，你現在不是孤身流浪的玟小六，你有父王，還有我，再不濟軒轅山上還有個外祖父呢！”</p>
俊帝在信裏提到了小夭和阿念的終身大事，他自嘲地說，一個女兒估計他想操心，也不會允許他操心，另一個女兒卻是要他操碎心。</p>
小夭不明白父王的意思，顓頊解釋道：“上一次阿念迴到五神山後突然鬧著要嫁人，師傅就幫她選夫婿。可每選一個，阿念相處一段日子後，就橫挑鼻子豎挑眼。”</p>
小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個阿念啊，幸虧有個天下無雙的好父親。小夭對顓頊抱拳，敬佩地說：“你竟然連五神山上都有眼線，厲害厲害！”</p>
顓頊白了小夭一眼：“這需要眼線嗎？我好歹在五神山長大，有一堆兄弟！這是蓐收那混蛋給我訴苦的信裏寫的，他是生怕哪天師傅看上了他。還說，我在時，覺得我是個假惺惺的混蛋，可我離開了，每次他對阿念咬牙切齒時，就會對我甚為思念。”</p>
小夭大笑起來，顓頊也是滿臉笑意，輕歎道：“其實，我也蠻想念他們。我是流落異鄉的落魄王子，他們是一群高辛的貴族子弟，在一起時不是沒有矛盾，甚至惡意的爭鬥，但長大後，迴想過去，隻記住了年少輕狂，大家一起胡作非為的快樂，那些不快樂都模糊了。”</p>
小夭微微而笑，當年，顓頊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高辛，也終於順利迴到了軒轅，以後不管他多麽懷念在高辛時的日子，以他的身份，都不可能再迴到高辛了，就如黃帝從未踏足高辛的土地。五神山隻能永遠印在顓頊年少時的記憶中。</p>
傍晚，馨悅來找顓頊和小夭吃飯，小夭用完飯後，自覺地早早離去了，留馨悅和顓頊單獨相處。</p>
第二日，一年的最後一日，豐隆迴來了。</p>
晚上，小祝融和他們四人一起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吃完飯，小祝融沒有像以往一樣離去，而是和他們圍爐而坐，詢問著兒子、女兒的生活瑣事，又問了顓頊不少事，小祝融待顓頊的態度很特別，顓頊對小祝融也透著一點異樣。</p>
豐隆、馨悅都知道他們的爺爺神農祝融和軒轅四王子同歸於盡的事，小夭也很清楚四舅舅是為何而死，但對豐隆和馨悅而言，爺爺實在距離他們太遙遠，他們感受不到那曾經讓無數人拋頭顱、灑熱血的刻骨恨意，對小夭而言，她明白顓頊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舍私情擇大義，所以他們三人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察覺。</p>
小夭感慨地想，其實小祝融何嚐不是舍了私情，擇了大義？他成全了中原百姓的安穩生活，舍棄了自己的國仇家恨。也許正因為顓頊和小祝融做了同樣的選擇，所以他們對彼此都有一份敬重。</p>
新舊交替時，小祝融領著他們四人去樓上看煙花。</p>
城池的四角都有神族的士兵在放特殊製造的煙花。煙花高高地飛上天空，開出美麗的花朵，映得整個天空都好似變成了五彩繽紛的大花園。</p>
街道上有無數百姓在放自己購買的煙花，雖然飛不了多高，可勝在別致有趣，兒童們拿著各種煙花追逐嬉戲，笑鬧聲洋溢在空氣中。</p>
這是一種隻有盛世太平，才會有的歡樂氣象。</p>
馨悅湊在小夭耳畔，低聲說：“我爹對煙花有很特異的情感，每年澤州和軹邑兩城的煙花他都會親自過目，為了讓煙花足夠美麗，甚至不惜自己拿錢出來。”</p>
小夭默默看著漫天煙花。青丘此刻想必也是如此美麗，璟大概攙扶著奶奶，和眾人一起看著繽紛燦爛、漫天綻放的煙花；而清水鎮外的茫茫大山中，應該是黑暗的，蕭瑟寒風中，士兵們圍著篝火，就這粗劣的烈酒，唱一曲故國的歌謠。相柳大概一身雪白的衣，陪著共工，默默地穿行在黑暗中，從一個營地巡邏到另一個營地。</p>
————</p>
看完煙花後，小祝融就去休息了，讓他們四人隨意。</p>
四人笑著說再玩一會兒，去了暖閣。</p>
馨悅和小夭在外間一邊打著瞌睡，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顓頊和豐隆則在裏間，一直商議他們的事。</p>
小夭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給她蓋被子，她睜開眼睛，看著她和馨悅依偎著，竟然枕在一個枕頭上睡著了。</p>
馨悅也醒了，含糊地問：“你們談完了？”</p>
顓頊把被子給她們蓋好，低聲說：“沒有，半晌沒聽到你們的說話聲，所以出來看一眼，你們接著睡吧！”</p>
馨悅這段日子累得夠嗆，也真是起不來，閉上眼睛接著睡了。</p>
小夭也閉上了眼睛。</p>
顓頊看她們二人並肩躺著，發髻蓬鬆，睡顏嬌憨，風情各異，卻相得益彰，真如兩朵水靈靈的嬌花並蒂開著。顓頊心頭急跳了幾下，怔怔看了一瞬，輕撫了小夭的額頭一下，輕手輕腳地走迴了內室。</p>
顓頊在小祝融府住了四天，豐隆卻隻逗留了一夜，新年第一天的傍晚他就駕馭坐騎趕往赤水。</p>
馨悅對小夭吐舌頭：“沒辦法，每年他都是這樣忙忙碌碌，今年陪了我和爹辭舊迎新，必須趕快趕迴去陪爺爺和娘，其實爺爺和娘並不在意。可赤水族裏的那幫老頑固總喜歡指手畫腳，哥哥已經煩透他們了！他們把赤水氏的族長之位看的比天還大，殊不知哥哥並沒多稀罕，反而覺得那些破家規這也不準幹，那也不準幹，顯示了他的手腳。”</p>
顓頊迴神農山時，馨悅比小夭還要難過不舍，顓頊的雲輦早消失在天空中，她還呆呆地站著，直到小夭笑出了聲，她才收迴目光，歎了口氣，悵然道：“你別笑我，遲早有你的一日。”</p>
小夭歎息，已經有了，隻不過她更克製，也更會掩飾。其實，小夭不知道的是，並不是她的掩飾有多麽天衣無縫，而是馨悅壓根兒不相信小夭會看上璟，小夭又有些男兒氣，玩得興起時，和豐隆也照樣哥兒倆好的親密，所以馨悅壓根兒沒往那方麵想。</p>
馨悅問小夭：“你對我哥哥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p>
小夭搖頭，笑道：“其實你哥哥對我也沒什麽男女之情。”</p>
馨悅知道小夭是聰明人，老實地承認：“我哥哥的心根本不在女人身上，他對你已經算上心的了。其實，沒感覺也沒什麽，隻要不討厭就行，神族間的婚姻有幾個還真恩愛了？隻要兩人能像朋友般相處，就是好夫妻。而且我哥和你哥可不一樣，我哥從不對女人上心，你嫁給我哥，不用擔心還會有其他女人來煩你。”馨悅說著，悵然地歎了口氣。</p>
小夭可不敢接嘴，趕緊傻笑著轉移話題。</p>
————</p>
小祝融去了軒轅城，向黃帝奏報事務。豐隆在赤水、顓頊在神農山、璟在青丘，偌大的小祝融府隻剩下了馨悅和小夭。</p>
曋氏的小姐給馨悅送了帖子，請她和王姬去郊外看梅花。</p>
馨悅對小夭說：“梅花沒什麽看頭，她們隻是找個由頭玩而已，我也是真覺得悶了，咱們去轉轉吧！”</p>
小夭和馨悅不一樣，她曾獨自一人在深山二十幾年，又被九尾狐幽禁過三十年，她雖然喜歡有人陪伴，可她對陪伴對象卻很挑剔，如果不喜歡，寧可自己一個人待著自娛自樂。她懶洋洋地說：“你自己去吧，我在家裏玩射箭。”</p>
馨悅不依，搖著她的胳膊說：“好姐姐，人家帖子上都寫了你，你不去的話，她們肯定在背後嚼舌頭，說我一副輕狂樣子，看似和高辛王姬多麽要好，實際上人家也是一點麵子不給。”</p>
小夭知道他們這些人很講究這些，馨悅又向來高傲，的確不好讓她在那些公子小姐中落了麵子，小夭笑道：“嫂嫂有命，豈敢不遵？不過，咱們事先說好，我懶得說話，到時候嫂嫂你可要幫我應付他們。”</p>
馨悅又喜又羞，捶了小夭一下：“咱兩將來誰叫誰嫂子還不一定吧！”</p>
小夭和馨悅到梅林，已經有不少人到了。</p>
小夭戴著帷帽、跟著馨悅，馨悅讓她走她就走，馨悅讓她停她就停，馨悅讓她打招唿她就打招唿，雖然沉默少語，可眾人都知道這位高辛王姬十分難請，所以都不介意，隻是羨慕馨悅竟然能和她玩得這般好。</p>
小夭看到了那位沐家公子，雖然上次他隻是隔著窗戶，看了她一會兒，可小夭自小的經曆，讓她警惕性很高，所以她依舊記得他。</p>
有人在梅林中打起了雪仗，馨悅被她的表姐妹和堂姐妹們拉去加入了戰鬥。</p>
一個少女邊打邊躲，不小心把一個雪球砸到了小夭身上，她不好意思地頻頻道歉，小夭不在意地說：“沒事。”</p>
為了不再被誤傷，小夭遠離了戰場，在梅林裏隨意地逛著。一路行去，梅花越開越好，因為一直能聽到少女的笑聲和尖叫聲，小夭覺得自己距離她們並不遙遠，也就一直朝著花色最好的地方走去。</p>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梅林依舊安靜地絢爛著，小夭野獸的本能卻讓她立即停住了腳步，她謹慎地看了一會兒前方，慢慢迴身，想沿著自己來時的足跡返迴。但是，雪地白茫茫一片，沒有一個腳印。</p>
小夭摘下了帷帽，四處張望，潔白的雪，沒有足印，就好似她是從天而降到這裏。</p>
小夭掌中握了毒藥，看向天空，卻找不到太陽在哪裏，她觀察梅樹，梅樹居然沒有陰麵與陽麵，小夭無法辨別方向，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被困在了一個陣法中。</p>
不管設陣、還是破陣，都是一門極深的學問，沒有上百年的學習，不可能掌握，小夭在玉山時，年紀小，王母還沒來得及教導她，之後不可能有師傅教導她，所以小夭對陣法幾乎一竅不通。</p>
小夭知道碰上了高手，也許人家壓根兒不會出現，她的毒藥好像用處不大。</p>
小夭雖凝神戒備，卻並不擔心。畢竟她的身後是俊帝和黃帝，沒有人會冒著抄家滅族之險來取她性命。可她也想不透是誰困住了她，往好裏想，也許是她誤入了別人的陣法，等主人發現就會放她出去。</p>
但小夭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判斷錯誤了。</p>
所有的梅樹都開始轉動，他們3伸出枝條抽打纏繞著她，小夭隻是憑借在山裏鍛煉出的猿猴般的敏捷盡力閃避，可是她靈力低微，難以持久。在梅樹的圍攻下，被絆倒了好幾次，每一次，小夭都咬牙站起，繼續奔跑閃避。</p>
突然，從雪裏冒出一隻枯黑的手，抓住了小夭的腳，小夭用匕首去刺那隻手，手鬆開，卻化為長刺，迅雷不及掩耳地刺穿了小夭的腳掌，將小夭釘在地上。</p>
梅樹的枝條結成了一把巨大的錘頭，向著小夭的頭狠狠砸下。</p>
小夭咬著牙，用力拔出了腳，顧不上腳掌傳來的劇痛，連滾帶爬地逃開，那把錘子砸在地上，濺起漫天雪花。</p>
小夭腳掌上鮮血汩汩地湧著，她嘶聲大喊：“你是誰？你要殺我，就出來，藏頭露尾算什麽？”小夭不想大吼大叫地去威脅，因為此人既然周密地部署了一切，一定是完全明白後果是什麽。小夭隻是想知道誰這麽恨她，寧可麵對兩大帝王的憤怒，也要不惜一切殺了她。</p>
沒有人迴答她。</p>
這個陣法比當年赤水獻攻擊愚疆的陣法更靈力充沛，除非是像愚疆、赤水獻那樣大荒內的頂尖高手，才有可能以一人之力設置出這樣的陣法，可小夭真的想不出她幾時和這樣的人結了抄家滅族的仇怨。另一個猜想更可怕，這個陣法不是一個人所設置，而是好幾個人聯合設置推動，居然有很多靈力不弱的人非要她死！</p>
野獸的咆哮聲傳來，兩隻兇惡的怪獸出現在梅林內。這種兇猛的怪獸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必是有精通馴獸的神族在驅策它們。小夭明白了，室友2好幾個人聯合起來要她死！</p>
怪獸聞到了血腥氣，向著小夭慢慢地走來。</p>
小夭一直腳掌剛被刺穿，血仍汩汩地流著，力氣已經耗盡，她根本逃不過兩隻猛獸的襲擊。</p>
小夭坐在雪地上，安靜地盯著怪獸。</p>
怪獸看著柔弱的小夭，居然本能地覺察出了危險，它們微微低下了頭，開始一步步地退後，以野獸的姿態，表示出它們屈服於小夭，沒有進攻的意圖。可是，幾聲尖銳的鳴叫，讓怪獸在主人的脅迫下，昂起了頭，不得不選擇進攻。</p>
一直怪獸撲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小夭竟然將手直接遞進了它的嘴裏，隻要它閉攏嘴巴，小夭的胳膊就會被生生地咬斷。</p>
怪獸合嘴，鋒利的牙齒被一把豎立的匕首卡住，小夭握著匕首立即退出了它的嘴，身子一蜷，縮到了怪獸的肚皮下，恰好避開了另一隻怪獸的撲擊。</p>
怪獸高高抬起上半身，雙爪撲下，想用爪子撕裂小夭，小夭隻是冷漠地看著它，怪獸雙手往下落時，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遠離，它悲傷地號叫，當雙爪落到地上時，號叫聲戛然而止，身子重重倒下。</p>
另一隻怪獸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同伴，電光石火間，小夭猛地躥出，將匕首狠狠刺進了它的眼睛，再迅速躍開，以剛死掉的的怪獸的屍體作為暫時的壁壘，避開了另一隻怪獸的攻擊。</p>
怪獸皮糙肉厚，很難下毒，身上唯一容易下毒的地方就是嘴巴和眼睛，所以小夭冒險把手直接伸進怪獸嘴裏下毒，又利用第二隻怪獸看到同伴莫名死去時的呆滯，給它的眼睛下毒。看似沒有費多少工夫，但每個動作都需要恰到好處，否則，她會立即缺胳膊少腿，葬身怪獸腹中。</p>
兩隻怪獸都死了。</p>
小夭雖然活下來了，可是她最後的力氣都用在了剛才的搏鬥中。</p>
小夭叫道：“你們有本事就繼續啊！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麽花招。”</p>
小夭能感受到他們深恨她，否則不可能明明能用身法殺她，卻還驅策怪獸來撕裂她，唯一的解釋是他們都不想她死得太容易，恨不得讓她嚐遍各種痛苦。小夭希望他們多用點法子來折磨她，因為馨悅不是笨蛋，她應該會覺察不對，隻要馨悅覺察出，小夭就有希望躲過今日一劫。</p>
一個男人從梅林深處走來，是那位沐氏的公子。</p>
小夭心中透出絕望，他們不再隱藏身份，說明她已經沒有拖延時間的機會了。</p>
沐公子說道：“我們恨不得讓你嚐遍世間最痛苦的死法，但是，我們更不想你有機會活下去。”</p>
梅林瘋狂地舞動著，從四麵八方探出枝丫，小夭已經沒有力氣再逃，梅樹枝條將小夭牢牢捆縛住，吊懸在了半空。</p>
小夭問：“為什麽？你我從沒見過麵，我做過什麽讓你這麽恨我？”</p>
沐公子悲憤地說：“你做過什麽？我全族三百四十七人的性命！”</p>
“是蚩尤滅了你全族，和我有什麽關係？”小夭的身體不自禁地顫抖著。</p>
沐公子大吼道：“蚩尤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不要再裝了！他屠殺了我們所有的親人，今日我們就殺掉他唯一的親人，血祭我們一千零二十二個親人的性命！”</p>
小夭搖頭，叫道：“不！不是的！我和蚩尤沒有關係！我爹是俊帝！”</p>
地上的雪片化作了四把利刃，刺入了小夭的手掌和腳掌，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p>
劇痛從骨肉間漫延開，好似連五髒六腑都要絞碎，小夭卻是一聲未哼，反而一字字平靜地說：“我和蚩尤沒有關係，我爹是俊帝！”</p>
沐公子吼道：“這些血是祭奠詹氏！”</p>
六把利刃，插入了小夭的腿上，鮮血汩汩落下，小夭痛得全身痙攣，她卻依舊未慘叫、未求饒：“我、我爹……是俊帝。”</p>
沐公子叫道：“你不承認也沒有用！這些血是祭奠晉氏！”</p>
三八利刃刺入了小夭的身上，鮮血如水一般流淌著，沐公子說：“這些血是祭奠申氏！”</p>
小夭臉色煞白，斷斷續續地說：“你、你……殺……錯了人。”</p>
沐公子眼中全是淚，對天禱告：“爺爺、爹爹、娘，你們安息吧！”</p>
他揮舞雙手，梅花漫天飛舞，化作了梅花鏢，沐公子，沐公子對小夭說：“這些血是祭奠沐氏！”</p>
鋪天蓋地的梅花鏢向著小夭射去，釘入了小夭的身體。鮮血如雨一般，飄灑在梅林內。</p>
————</p>
清水鎮外的深山。</p>
屋內，相柳正和義父共工上衣春天的糧草，突然，他站了起來，麵色冷凝。</p>
共工詫異地看著他：“怎麽了？”</p>
“我有事離開。”</p>
相柳匆匆丟下一句話，發出一聲長嘯，向外狂奔去，白玉金冠雕還未完全落下，相柳已經飛躍到它背上，向著西北方疾馳而去。</p>
共工和屋內的另一位將軍麵麵相覷。</p>
————</p>
神農山，紫金頂。</p>
殿內，顓頊靠躺在榻上，瀟瀟溫順地趴在他膝頭，顓頊一邊無意識地撫著瀟瀟的頭發，一邊懶洋洋地聽著下屬奏報宮殿整修的情況。</p>
突然，顓頊覺得心慌意亂，好似有些喘不過氣，他不禁推開瀟瀟，站了起來，下屬見他麵色不愉，忙告退離去。</p>
瀟瀟恭敬地看著顓頊，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命令。</p>
顓頊麵色茫然，凝神思索，他想起來，當年爹在萬裏之外出事時，他也是這般的心慌。顓頊麵色大變，對瀟瀟說：“你立即帶人去軹邑找小夭，立即帶她迴來見我，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p>
“是！”瀟瀟轉身就走。</p>
顓頊在殿內走來走去，突然衝出了殿門，叫道：“來人！我要去軹邑！”</p>
在坐騎上，顓頊仰頭望天，竟然在心裏默默祈求：“爹、娘、姑姑、奶奶、大伯、二伯，求你們，求求你們！”</p>
不管再艱難時，他都告訴他們：“你們不要擔心，我會好好走下去！”可這一次，他求他們，求他所有的親人保佑他唯一的親人！”</p>
————</p>
青丘，塗山氏府邸。</p>
塗山太夫人的屋子內，璟、意映、篌和篌的夫人藍枚陪著奶奶說話，奶奶對他們四人念叨：“我活不了幾年了，第一是希望璟兒能趕緊成為塗山氏的族長，第二是希望你們兄弟和睦，一起守護好塗山氏，第三是希望你們給我生個重孫。若這三件事你們做到了，我就能含笑而終。”</p>
四人都默不作聲，奶奶咳嗽起來，璟和篌趕緊幫奶奶端水拍背，璟道：“奶奶，你不要操心了，安心休養，隻要你身體好，一切都會好的。”</p>
太夫人瞪他：“我最操心的就是你，讓你成婚，你不肯；讓你舉行繼位儀式，成為族長，你也不肯。你到底打算拖到什麽時候？”</p>
正在這時，璟掛在腰上的香囊，突然無緣無故斷開，掉在了地上，璟愣了一愣，俯身去撿，握住香囊，隻覺心悸。這藥草香囊是小夭所贈！璟麵色驟變，轉身就往外跑，心神慌亂，什麽都忘記了，隻一個念頭：小夭，他必須立即找到小夭。</p>
意映和藍枚都驚訝不解，意映叫道：“璟，璟，你去哪兒？”</p>
太夫人道：“肯定是有什麽事要發生，璟兒能感覺到、卻並不真正知道。”</p>
意映和藍枚都疑惑地看著太夫人。太夫人解釋道：“真正繼承了塗山先祖血脈的塗山子弟都會有一種能力，沒有辦法解釋，也說不清楚，但的確存在，他們能模糊地預感到一些重大事情的發生。從上古到現在，塗山氏曆代族長的靈力並不很高，可我們塗山氏一直是最強大的氏族之一，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能力，它能讓塗山氏趨吉避兇。”太夫人看了一眼篌，望著牆上的九尾狐圖，語重心長地說：“璟兒是命定塗山氏族長！”</p>
藍枚低下了頭，不敢看篌，意映擔憂地看向篌，篌不屑地冷冷一笑。</p>
————</p>
璟瘋狂地驅策坐騎快點再快點，趕到小祝融府時，小夭不在。</p>
珊瑚詫異地對璟說：“王姬去郊外的梅林了。”</p>
璟趕到梅林時，梅花正開得如火如荼，男男女女散布在花下，少女們的嬌笑聲飄蕩在梅林內，沒有絲毫危險的氣息。</p>
璟越發心悸，召出小狐，和小狐循著小夭留下的點滴蹤跡，追蹤而去。九尾狐天生善於追蹤和藏匿，璟又對小夭心心念念，不管混雜了多少別人的氣息，隻要小夭的一點點氣息，他都能分辨出。</p>
璟有天生靈目，能看透一切迷障和幻化，再叫上識神小狐的幫忙，他一直追蹤到了另外一個山穀。眼前是一個水、木、火三靈結合的陣勢，是個必殺的殺陣。不過滿地是雪，對他卻最有利，璟從地上抓起一團雪，握在掌中，從他的掌間逸出白霧，將他裹住，整個人消失不見。</p>
璟走進陣勢中，聽到男人的悲哭聲，他循著聲音而去，沒有看到男人，卻看到地上的白雪已經全被鮮血染紅，一個血淋淋的人吊在半空中，血肉模糊，難辨男女，可她的麵孔異樣的幹淨，粉雕玉琢般的晶瑩，眼睛依舊大大的睜著。</p>
璟啥哪件肝膽俱裂，發出了一聲悲痛得幾乎不是人聲的低唿，飛撲上前，揮手斬斷枝條，抱住了小夭。</p>
璟伸手去探小夭的脈搏，卻感受不到任何跳動。他全身都在發抖，緊緊地摟住小夭，企圖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冰涼的身體。</p>
他把手放在小夭的後心，不管不顧地給小夭輸入靈力：“小夭，小夭，小夭……”</p>
璟一邊喃喃叫著小夭，一邊去親她。</p>
他親她的臉頰，可是，她的麵色依舊像雪一樣白，她不會在為他臉紅。</p>
他親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睫毛再不會像受驚的小蝴蝶般撲扇著蝶翼。</p>
他含住她的唇，輕輕地吮吸，可是小夭的唇緊緊地閉著，冰冷僵硬，她再不會花朵般為他綻放，讓他感受到世間最極致的芬芳甜蜜。</p>
璟不停地吻著小夭，小夭沒有絲毫迴應。</p>
璟整個身體都在劇顫，他淚如雨下，小夭，小夭，求求你！</p>
不管他輸入多少靈力，她的脈搏依舊沒有跳動。</p>
璟發出悲痛欲絕的叫聲，他的眼淚浸濕了小夭的衣衫。</p>
小夭啊，這世間如果沒有了你，你讓我如何活下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離開你！不管有什麽理由，我都不該離開你！</p>
陣勢的最後一步發動，每一朵梅花都變作了火焰，熊熊大火燃燒起來。將一切都焚毀，點滴不留。縱使俊帝和黃帝發怒，也找不到一點證據。</p>
火舌席卷而來，燒著了璟的衣袍，灼痛了他的肌膚，他卻隻是把小夭更緊地摟在了懷裏，任憑火舌將他們吞沒。</p>
小夭，我隻想做你的葉十七，說好了我要聽你一輩子的話，你不能丟下我！如果你走了，我也要跟隨著你，不管你逃到哪裏，我都會追著你！</p>
————</p>
顓頊和瀟瀟趕到山穀時，看到整個山穀都是烈火。</p>
顓頊要進去：“小夭在裏麵，小夭肯定在裏麵！”</p>
瀟瀟拉住他：“殿下，這是個絕殺陣，陣勢已經啟動，你不能冒險進去，我們去救王姬。”</p>
顓頊壓根兒聽不到她說什麽，一邊不管不顧地往裏衝，一邊大叫：“小夭、小夭……”</p>
瀟瀟咬了咬牙，用足靈力，猛地一掌砸在了顓頊的後頸上，顓頊昏倒。</p>
瀟瀟對兩個暗衛下令：“保護好殿下。”</p>
她領著另外四個暗衛衝進了火海，最後的吩咐是：“如果半個時辰後，我們還沒迴來，就是已死，你們立即護送殿下迴神農山。殿下冷靜下來後，會原諒你們。”</p>
四周都是火，火靈充盈了整個天地，隔絕了其他靈氣，五個暗衛隻能依靠自己本身的靈力和火對抗，的確如瀟瀟推測，最多隻能堅持半個時辰。</p>
除了火的紅色，什麽都看不到，他們一邊搜索，一邊叫著：“王姬，王姬……”</p>
時間在流逝，五個暗衛中靈力稍低的已經皮膚變焦，可是他們沒有絲毫懼色，依舊一邊搜索，一邊叫著：“王姬，王姬……”</p>
突然，瀟瀟說：“停！”</p>
五個人靜靜地站著，瀟瀟側耳傾聽了一瞬，指著左方：“那邊！”</p>
五人急速飛奔而去，看到火海中，一個男子緊緊地抱著一個女子，他依舊在不停地給女子輸送靈力，女子的身體沒有被火損傷，他自己卻已經被燒得昏迷。</p>
他們立即圍繞著男子，把火焰隔開，瀟瀟認出是塗山璟，先滅掉他身上的火，下令道：“我帶王姬，鈞亦帶公子璟。”</p>
鈞亦想抱起璟，可璟緊緊地扣著小夭，整個身體就像藤纏著樹一般，他們竟是怎麽分都分不開。</p>
瀟瀟不敢再耽誤時間，說道：“先一起吧，迴去再說。”</p>
一個修煉木靈的暗衛用自己的兵器化出了木架子，他們把小夭和璟放在架子上，瀟瀟和鈞亦抬起架子，飛速向或海外奔去。</p>
進來時，要找人，隻能慢慢走，如今找到了人，他們又都是精通陣法，出去很簡單。</p>
不一會兒，已經到了陣外。</p>
顓頊仍昏迷著。</p>
瀟瀟檢查了下小夭和璟，臉色很難看：“璟公子還活著，王姬卻……已經沒了氣息。”</p>
她手貼在了小夭的後心上，對幾個暗衛下令：“立即迴神農山，從現在開始，即使沒有用，我們也要輪換給王姬輸入靈氣。還有，立即去找馨悅小姐，說王姬受了重傷，我們要中原所有最好的醫師，但請她先封鎖消息。”</p>
迴到神農山後，顓頊醒過來，他立即跳了起來：“小夭！”</p>
瀟瀟稟奏：“我們已經將王姬從火海中帶迴。”她不敢說救，隻能說帶迴。</p>
顓頊大喜：“小夭在哪裏？”</p>
金萱提心吊膽地領著顓頊去看小夭。</p>
經過幾個暗衛的努力，他們終於分開了璟和小夭，現在小夭平躺在一張特殊的水玉榻上，據說是當年炎帝用來療傷的榻，水玉能匯聚靈氣，護住身體。一個暗衛盤踞坐在榻頭，手掌貼在透明的水玉榻上，在給小夭輸入靈氣。</p>
小夭全身裹得像個粽子，隻有臉還露在外麵。顓頊的醫師鄞（yin）跪坐在榻尾，看到顓頊，站了起來。</p>
顓頊問道：“小夭如何？”</p>
鄞是個啞巴，自小沉迷醫術，不解人情俗事，完全不懂得迴答某些問題要委婉，用手勢直接地迴道：“她已經死了。”</p>
顓頊瞪著鄞，如同一隻要擇人而噬的怒獸。鄞第一次覺得畏懼，急忙跪下。</p>
半晌後，顓頊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退下。”</p>
鄞沒有看懂顓頊的唇語，瀟瀟給他打手勢讓他離開，鄞如釋重負，趕緊退了出去。</p>
顓頊坐到小夭身旁，從她的臉一直摸到了腳，臉色陰沉，神情卻異常平靜，簡單地下令：“說！”</p>
瀟瀟立即利落地奏道：“王姬手掌、腳掌都被利刃貫穿，左腳被利刃刺穿了三次，右腿三次，左臂兩次，右臂兩次，腹部三次，身體還被無數飛鏢刺入。這種虐殺方式多用於血債血償的仇殺。最後見到的雖然是火陣，但根據王姬身上的傷，應該還有水靈和木靈的高手，初步推斷，這個陣勢至少由三個人聯合設置。這是一次計劃周詳、布置周密、目標明確的殺人計劃，非短時間內能完成。殺人者必定有一個和曋氏的小姐認識，所以才能影響或者提前得知曋小姐會請馨悅小姐和王姬去遊玩。”</p>
顓頊的唿吸有些急促，一瞬後，他緩緩說道：“查！查出來後，千萬不要讓他死！”</p>
“是！”瀟瀟轉身走出了殿門。</p>
金萱問：“要派人稟奏俊帝和黃帝殿下嗎？”</p>
顓頊說：“怎麽可能不稟奏兩位陛下？讓軒轅和高辛最好地醫師立即趕來。”</p>
“是。”</p>
金萱退了出去。</p>
小夭沒有一絲生氣，但因為有靈力源源不絕地輸入，她的身體還是溫暖柔軟的，並沒有冰涼僵硬。雖然感覺不到她的脈搏和唿吸，可顓頊覺得她的心髒仍在微微地跳動。</p>
顓頊輕撫著小夭的頭，說道：“我知道你很堅強，一定會挺過去。小夭，你嚐過被人丟下的痛苦，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不會丟下我。我已經在紫金頂種了鳳凰樹，再過幾十年，它們就會長大，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起看到神農山上也盛開出鳳凰花。”</p>
馨悅帶著中原最好地兩位醫師趕到神農山，看到小夭死絕的樣子，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一時間竟然連話都不敢說。</p>
醫師上前檢查小夭，顓頊走過去，扶起了馨悅：“和你無關，他們能計劃這麽周密，不利用你也會利用別人，沒必要因為別人的錯誤而責怪自己。”</p>
馨悅的眼淚用到了眼眶裏，因覺得溫暖，心更加柔軟，反倒越發愧疚，也就越發很那些竟敢利用她的人，她哽咽道：“我一定會從曋氏表姐那裏仔細追查下去，給小夭一個交代。”</p>
顓頊和馨悅都看著醫師，兩位醫師仔細檢查後，相對看了一樣，跪下磕頭：“殿下，我等無能。”語意婉轉，可意思和鄞一模一樣，認為小夭已經沒有救了。</p>
這兩位醫師的父親都曾跟著炎帝神農氏學習醫術，可以說，是得了炎帝醫術親傳的傳人，他們若說沒救，整個大荒應再無醫師能救小夭。馨悅的眼淚落了下來，怕顓頊傷心，壓抑著不敢哭。</p>
顓頊卻很平靜，揮揮手示意醫師下去，對馨悅說：“小夭不會丟下我，她一定會挺過去。”</p>
馨悅想說社麽，金萱朝她悄悄搖頭，馨悅吞下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把帶來的一箱子稀釋靈藥交給顓頊。</p>
顓頊說：“謝謝。你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但有件事情你卻能幫我做，也隻有你最適合做。”</p>
馨悅道：“我明白，我這就迴去，曋表姐那裏我去盤問，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端倪。”</p>
顓頊說：“我送你出去。”</p>
“不用了，你照顧小夭吧！”</p>
顓頊對金萱說：“你代我送一下馨悅。”</p>
金萱把馨悅送到了殿門外，馨悅說：“剛才謝謝你。”</p>
金萱行禮：“小姐太客氣了。”</p>
兩個女人本沒有任何關係，可因為喜歡上了同一個男人，關係變得微妙。</p>
馨悅問兩個醫師：“王姬可……真死了？”</p>
兩個醫師迴道：“已死，五髒雖還有生氣，但那全是靠著源源不斷的靈力在支撐，一旦停止輸入靈力五髒就會死透。”</p>
馨悅猶豫了下，對金萱說：“小夭已死，顓頊卻還不願接受現實，你們盡力寬慰一下他。”</p>
馨悅躍上畢方鳥坐騎，帶著醫師，一行人離開了神農山。</p>
金萱迴道殿內，顓頊仍坐在塌旁。</p>
輸靈力的暗衛臉色發白，另一個暗衛立即換下了他。</p>
顓頊問：“璟的傷勢如何？”</p>
金萱迴道：“璟公子隻是燒傷，鄞醫師說他傷勢並不算嚴重，但他悲痛欲絕，在主動求死，所以一直昏迷不醒。”</p>
顓頊沉默了一瞬，說道：“他還算對得起小夭的另眼相待，用靈藥吊住他的性命，小夭若能熬過來，他自認會醒來。”</p>
顓頊一直守著小夭，一整夜都未離開。</p>
瀟瀟迴來時，金萱低聲問：“從昨日下午到現在一直在裏麵，要想辦法勸一下嗎？”</p>
瀟瀟搖搖頭：“殿下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不能發怒，不能痛哭，更不能倒下，隻能選擇這種方式宣泄。我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p>
突然，守護神農山的護山陣勢發出了尖銳的警告聲，表示有人在硬闖神農山。</p>
負責警戒天上的侍衛們驅策坐騎，向著某個方向飛去。霎時間，冷清了許久的神農山天上地下都是士兵。</p>
瀟瀟拔出了兵器，大聲喝道：“所有人各司其職，不許驚慌。”</p>
金萱退進殿內，守在顓頊身邊。</p>
顓頊輕蔑地一笑：“如果現在真有人想趁這個機會取我性命，我必讓他後悔做了這個決定。”</p>
靈力和陣法撞擊，發出雷鳴一般的轟鳴聲，顓頊笑對金萱說：“來著靈力很高強，可不是一般的刺客，應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我們去會會。”</p>
金萱想勸他，終究忍住了，應道：“是。”在這個男人麵前，一切都隻能交由他掌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p>
顓頊對幾個暗衛說：“不管發生什麽，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王姬。”</p>
顓頊帶著金萱走到殿外，看到天空中全是士兵。一個人突破了陣法，向著紫金頂而來，白衣白發，銀白的麵具，長身玉立在白色的大雕上，纖塵不染得就如一片剛凝成的雪，在清晨的朝陽中異常刺目。</p>
顓頊笑道：“原來是老朋友。”</p>
士兵將相柳圍住，相柳用靈力把聲音送到顓頊耳中：“顓頊，你是想小夭活，還是想她死？”</p>
顓頊臉色陰沉，消息一直在封鎖中，除非相柳就是想殺小夭的人，否則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得到消息？”</p>
顓頊怒到極點，反倒笑起來：“讓他下來。”</p>
相柳落在殿前，他走向顓頊，一排侍衛將他隔開。相柳問：“小夭在哪裏？”</p>
“你想要什麽？”顓頊想不通相柳的目的，如果他想要求什麽，那需要保住小夭的命才能交換，而不是殺了小夭，可是梅花穀內設陣的人顯然是想要小夭的命。</p>
相柳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立即明白顓頊誤會了他。他道：“不是我做的，昨日下午之前我一直在清水鎮外的大山中，這會兒剛到神農山。”</p>
顓頊相信相柳說的話，因為相柳想撒謊不用這麽拙劣。顓頊越發困惑：“那你怎麽可能知道小夭有事？”</p>
相柳道：“在清水鎮，軒被小六下了一種怪毒，小六為了替軒解毒，把毒引到了另一個人身上。”</p>
顓頊盯著相柳，抬了抬手：“都退下。”</p>
侍衛全部退下，相柳走到顓頊麵前，顓頊轉身向殿內走去：“跟我來。”</p>
相柳看到了小夭，他走過去，坐到水玉塌旁，凝視著無聲無息的小夭。</p>
顓頊看了眼瀟瀟，瀟瀟過去，替換下正在輸靈力的暗衛，殿內的侍者都退了出去。</p>
顓頊問：“那個蠱在你身上？”</p>
“嗯。”</p>
“為什麽？”顓頊能理解小夭為了幫他解蠱，不惜禍害另一個人，卻不能理解相柳竟然容忍了小夭這麽做。</p>
相柳淡淡地說：“這是我和小夭之間的事。”</p>
顓頊說：“你來此想幹什麽？為什麽你剛才問我想小夭生還是想她死？”</p>
“你把她交給我，我能救活她。”</p>
“什麽叫交給你？難道你不能在這裏救她嗎？”</p>
“不能！”</p>
顓頊苦笑：“你是殺人無數的九命相柳，如果我腦袋還沒糊塗，咱倆應該勢不兩立，你讓我把妹妹交給你，我怎麽可能相信你？”</p>
“你不把她交給我，她隻能死。”</p>
顓頊的醫師鄞，師承軒轅和高辛兩邊的宮廷醫師，醫術十分好，他判定了小夭生機已斷。馨悅帶來的兩位醫師是中原最好地醫師，他們也認為救不了小夭。顓頊相信，即使軒轅和高辛宮廷中最好的醫師趕來，肯定和三位醫師的判斷相同。相柳是唯一認為小夭還未死的人，顓頊不相信相柳，可他更不能放棄這唯一可能救活小夭的機會，顓頊說：“你讓我考慮一下。”</p>
相柳平靜地說：“她就快沒有時間了。”如果不是有這麽多靈力高強的人不停地給小夭輸靈力，縱使他現在趕到，也不可能了。隻能說顓頊奢侈浪費的舉動，為小夭爭取了一線生機。</p>
“你需要多少時間？我什麽時候能再見到小夭？”</p>
“不知道，也許一兩年，也許幾十年。”</p>
顓頊在殿內走來走去，麵色變來變去，終於他下定了決心：“你帶她走吧！”顓頊盯著相柳，冷聲說：“如果你敢傷害她，我必鏟平神農義軍，將你碎屍萬段！”</p>
相柳十分心平氣和，淡然道：“我不傷害她，難道你就會不想鏟平神農義軍，不想將我砍成幾段？”死都死了，幾段和萬段有何區別？</p>
顓頊無奈地看著相柳，他有點明白小夭為什麽能和相柳有交情了，這人雖然混賬，但是混賬得很有意思。</p>
顓頊歎了口氣，也心平氣和地說：“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p>
相柳說：“把你所有的好藥都給我。”</p>
顓頊讓金萱把紫金殿中所有的好藥都拿出來，和馨悅帶來的靈藥一起裝好：“夠了嗎？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派人去黃帝、俊帝、王母那裏要。”</p>
相柳看著地上的大箱子，嘲道：“足夠了，難怪人人都想要權勢。”</p>
相柳附身，抱起了小夭。</p>
顓頊雖然做了決定，可真看到相柳要帶走小夭，還是禁不住手握成了拳，他對瀟瀟說：“帶他從密道出去，我可不想我妹妹的名字和個魔頭牽扯到一起，我還指望著她嫁個好人家！”</p>
相柳毫不在意，隻是淡淡一笑，抱著小夭隨著瀟瀟進了密道。</p>
顓頊拿出兩個若木做的傀儡，點入自己的精血，幻化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小夭的模樣，放到水玉榻上。一個是相柳的模樣，顓頊對金萱說：“你送相柳出去吧！”</p>
金萱送相柳出了大殿。</p>
半晌後，瀟瀟迴來，奏道：“已經送相柳離開神農山，我派了幾個人暗中跟蹤。”</p>
顓頊說：“不會有用，相柳肯定會甩掉他們。”</p>
瀟瀟沉默不語，奏道：“已送相柳離開。”</p>
顓頊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p>
金萱說道：“殿下，塗山氏的公子還在紫金殿。不可能不給青丘那邊一個交代，可璟公子的情形……處理不好隻怕會影響殿下和塗山氏的關係。”</p>
顓頊沉吟了一會兒，說：“馨悅一定已經通知了豐隆，豐隆應該很快會趕到，等他到了，麻煩他吧璟送迴青丘。”</p>
————</p>
半夜裏，豐隆趕到了神農山。</p>
顓頊知道榻上的傀儡瞞不住豐隆，也沒打算瞞豐隆，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豐隆，隻是隱下了相柳體內有蠱的事，豐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小夭和相柳以前就認識。但相柳本就以心思詭詐、能謀人所不能謀在大荒內聞名，所以豐隆並未深究相柳的出現，隻是分析他這麽做的目的。</p>
在小夭的事上，豐隆比顓頊更冷靜理智，他說道：“不管相柳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擇相信他，畢竟隻有這樣，還有一線生機。而且，我覺得他真能救小夭，因為隻有救活了小夭，他才能和你或者黃帝談條件。”</p>
從昨日到現在，顓頊終於露出第一絲真心的微笑：“我相信你的判斷。”</p>
豐隆道：“其實這事你本不必告訴我。”</p>
顓頊說：“有些事是私事，的確不方便告訴你，但這事有可能關係大局，你都願意把性命壓在我身上，我豈能不坦誠相待？”</p>
豐隆道：“你難道不是把性命也押到了我身上？你若留在軒轅城徐徐圖之，不是沒有勝算，可你卻來了中原。”</p>
顓頊道：“因為我要的不僅僅是權勢，一個王座算什麽呢？”</p>
豐隆道：“一個族長算什麽呢？”</p>
顓頊和豐隆相視而笑，顓頊道：“你隨我來，我還要帶你見一個人。”</p>
豐隆看到昏迷的璟，愣住：“這是怎麽迴事？”</p>
顓頊道：“我也不知道。我剛才和你說，我趕到山穀時，已是一片火海，我想衝進去，卻被瀟瀟敲暈了，等我醒來時，瀟瀟已經救迴小夭。讓瀟瀟告訴你吧！”</p>
瀟瀟對豐隆簡潔明了地說：“我們進入陣勢中搜救王姬，找到王姬時，看到璟公子護著王姬，如果不是璟公子用靈力護住了王姬，王姬的身體隻怕早就焚毀，也正是因為他一直給王姬輸入靈力，王姬才能留一線生機。可以說，其實是璟公子真正救了王姬。當時，璟公子已經昏迷，我們帶著王姬和璟公子迴道紫金頂，醫師說璟公子傷勢並不算嚴重，是他自己不願求生，所以不能醒來。”</p>
豐隆滿臉茫然，喃喃道：“璟不是在青丘嗎？怎麽會出現在梅穀中？這倒不重要，反正幸虧他出現，才救了小夭，但他為什麽不願求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p>
“你處理璟的事就成，至於兇手……”顓頊冷哼，“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他們都挖出來。”</p>
豐隆護送著璟，星夜趕到了青丘。</p>
豐隆小時曾在塗山府住過十幾年，與璟同吃同住，所以和太夫人十分親近。雖然這次半夜裏突然出現，但仆人們依舊熱情地把他迎了進去，立即去稟奏太夫人。</p>
太夫人年紀大了，本就瞌睡少，這個時候已經醒了，隻不過沒起身而已。這會兒她正躺在榻上琢磨璟昨日的異常舉動，不知道他究竟預感到了什麽，隻希望不會是禍事，一直沒他的消息，天亮後該派人去找他了。</p>
太夫人聽到婢女說豐隆求見，立即讓婢女扶著坐起：“叫豐隆兒趕緊進來。”</p>
婢女為難地說：“豐隆公子請太夫人移步過去見他。”</p>
太夫人倒沒介意，一邊穿衣服，一邊說：“豐隆兒不是不知禮數的人，這麽做必定有原因，我們趕緊過去。”</p>
走進豐隆的屋子，太夫人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孫子，身子晃了一晃，豐隆趕緊說：“傷勢不重。”</p>
太夫人平靜下來，坐到塌旁：“究竟發生了什麽事？”</p>
豐隆把高辛王姬遇險的事仔細交代了一番，把瀟瀟的話原封不動地重複了一遍，隻把相柳的事隱瞞了下來。豐隆說道：“王姬現在生死未卜，兇手還未找到，如今隻能看出是璟救了王姬，可為什麽璟萌生死誌，不願求生，我們都不清楚。顓頊王子拜托我把璟送迴來，也許璟迴到家中，能蘇醒過來。”</p>
太夫人立即讓婢女去叫醫師。</p>
醫師趕來，把完脈後，對太夫人迴道：“公子的傷沒有大礙，他是哀傷過度，心神驟散，五內俱傷，這病卻是無藥可醫，隻能用靈藥保住性命，再設法喚醒公子，慢慢開解他。”</p>
豐隆安慰太夫人：“奶奶不必擔心，我很了解璟，他看著柔和善良，卻心性堅韌，一定不會有事。”</p>
太夫人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孫兒。</p>
璟失蹤十年，迴來後，不肯說究竟發生了什麽，卻堅決要求取消婚約，太夫人勸不動他，想著先用緩兵之計，表麵上說需要時間考慮退婚，暗地裏處處製造機會，誘哄著璟和意映多相處。她想著隻要兩人多點機會相處，意映姿容不凡，璟遲早會動情，可沒想到璟竟然直接對意映表明心有所屬，想說服意映取消婚約。她和意映拗不過璟，一再退讓，都同意了璟可以娶那女子，她甚至告訴璟，人娶進了門，他想寵愛哪個女人，隨他意，就算他一次不進意映的房，那也是意映自己沒有本事。璟卻依舊堅持要退婚，太夫人一直想不通原因。現在，終於明白了，如果璟心有所屬的那個女子是王姬，一切就說得通了。</p>
太夫人又氣又傷，恨不得狠狠捶璟一頓，可當務之急，是要保住璟的命。</p>
太夫人思來想去，半晌後，對心腹婢女小魚說：“璟兒的病情不許外泄。”</p>
小魚迴道：“奴婢已經在外麵設了禁製，除了診病的醫師胡珍，隻有豐隆和太夫人知道。”</p>
豐隆說：“我來時很小心，沒有人知道我是帶著璟一起來的。”</p>
太夫人對豐隆說：“我有一事相求。”</p>
豐隆忙起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奶奶有事盡管吩咐，千萬別和豐隆兒客氣，否則我爺爺該揍我了。”</p>
太夫人扶起豐隆，握著豐隆的手，道：“你把璟兒帶去小祝融府，讓他在小祝融府養傷，我會命靜夜和胡啞，還有剛才給璟診病的醫師胡珍一塊兒跟去，平日他們會照顧璟兒。”</p>
豐隆立即猜到太夫人是覺得自己畢竟老了，擔憂塗山府中有人會趁這個機會取璟的性命。豐隆說：“奶奶放心，小祝融府的護衛本就很周密，這次出了這樣的事，妹妹一定會把府裏的人看管得更緊。我也會安排幾個死衛保護璟。”</p>
太夫人用力地拍拍豐隆的手：“好、好！”太夫人的眼淚差點要落下，表兄弟像親兄弟，真正的兄弟卻揮劍相向。</p>
太夫人說：“為了保密，趁著天還沒亮，你趕緊帶璟兒離開吧！”</p>
豐隆應道：“好。奶奶，您保重，我會讓妹妹經常派人給您送消息。”</p>
在太夫人的安排下，豐隆帶著璟從青丘秘密趕迴軹邑。</p>
馨悅聽完因由後，把璟安頓在了他早已住慣的木樨園。</p>
除了靜夜、胡啞、醫師胡珍，馨悅還安排了幾個靈力高強的心腹明裏照管花木，暗中保護木樨園，豐隆也留下了幾個赤水氏訓練的死衛保護璟。</p>
迴到木樨園，靜夜覺得公子的心緒好像平和了許多，也許太夫人為了保護公子的舉動，其實在無意中真的救了公子。</p>
隻是，每次她一想到胡珍說的話，就覺得害怕，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公子在瞬間悲痛到心神消散，隻想求死？</p>
靜夜隱隱猜到原因，暗暗祈禱那位能讓公子再次奏出歡愉琴音的高辛王姬千萬不要出事，否則她真怕公子永不會醒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