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戰,戰術很簡單,正麵決戰,等我們的援兵從背後夾擊叛軍。”


    唐軍大帳中,薛白把一封信遞給了郭子儀,道:“這是半個月前從雲州傳出的消息,封常清在雄武城擊敗了李歸仁的同羅兵,火速東進,約定二十日內出現在範陽境內。”


    如今唐軍駐紮在了滹沱河南岸,若依郭子儀、李光弼的心意,薛白不必跟過來,留在洛陽坐鎮為好。畢竟有他們兩個名將指揮,著實不需要再有一個名義上的元帥添亂。


    薛白並不多加幹涉軍務,督運了一些火器、糧草,其餘時候就在激勵將士,以提振士氣之名,行招攬人心之實。


    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了。


    今日薛白拿來的這封情報卻很關鍵,派一路兵馬取範陽,這是李泌很早以前就提出的平叛思路。薛白適時做了些改變,用郭子儀、李光弼牽製史思明主力,在開戰之初就遣了封常清、張光晟繞道三受降城攻打範陽。


    封常清的行進並不順利,在經過三受降城後要想繼續東進,就得經過雄武城。他不敢冒然強攻,而是等到了適合的機會再奇襲。


    薛白等他的情報已經等了很久了。


    此時,郭子儀看罷信,盯著地圖思忖了良久。


    “想必史思明很快也要得到消息了。”


    “封常清能把消息送來這裏,自然也有叛軍會遞情報給史思明。”薛白道,“但我們是通過驛馬傳遞,勢必比史思明更快。”


    郭子儀道:“差在兩三日左右。”


    李光弼道:“若太早開戰,封常清不能及時趕到,會給賊將各個擊破的機會;可若太晚開戰,史思明得到消息,會有所準備。”


    郭子儀道:“欲滅賊,攻下範陽比擊敗史思明更為關鍵。你我不可投鼠忌器,心揣顧慮,寧可戰而不勝,不可讓史思明撤軍迴範陽。”


    他們二人商議的時候,薛白並不多插嘴,安靜地待在帳中。


    隻要這麽待著,他就能給將士們一種“雍王打仗與郭節帥、李節帥二人差不多”的感覺,奠定他在軍中的威望也就夠了。


    末了,郭子儀主張及早與史思明一戰,確保封常清能攻下範陽。


    僅這份心胸,就十分不一般了。


    還有一點難得的是,薛白、李光弼並沒有因為郭子儀站隊的問題就對他的看法有所質疑,在地位更高的情況下,還願意依他的指揮。


    於是,一道道軍令傳送了下去,全營整備。


    很快到了三日後的四更天。


    星垂平野闊,滹沱河兩畔還籠罩在黑夜中,唯有營地裏的點點篝火與天上的星空對應。


    “傳令,喚將士們起來!”


    李嗣業早早就披上了盔甲,下達了軍令之後,第一個在篝火邊盤腿坐下。


    今日出戰,有可能一整天都不會有機會進食,他需要吃很多,烤羊肉已經切好了,米粥還在熬著。他抿著嘴坐在那,等到一個個將士們坐下了。


    “四更一刻,還有未到的,軍法處置!”


    “報將軍,全員都有。”


    “饗!”


    之所以說“饗”,乃是請士卒們享用酒食。依李嗣業在安西時的習慣,每次出戰前會讓他的兵喝一口酒,因那邊天氣寒冷,酒既可壯膽又可禦寒。也是怕士卒們就此戰死,有餞別生死之意。


    都是軍中大漢,不會有一口就醉倒的風險。


    如今雖在河北作戰,他依然保留了這個傳統。


    薛嶄眼巴巴地看著同袍們的嘴唇把酒囊袋口完全包住,痛飲了一口之後遞到了他的麵前,他接過就喝起來。生死與共的兄弟,連性命都交給對方了,髒一點有何嫌棄的。


    可他因崇拜薛白,在酒量這件事上都跟著學,這幾年少有飲酒。一口下肚,熱氣湧上來,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


    一切都變得朦朧了,用飯,披甲,牽著馬列隊行進。


    五更天,他已站在了滹沱河畔,臉頰還有些紅。


    “我不是孩子了!”


    十九歲的薛嶄突然說了一句。


    他往常是沉穩、冷峻的,今日的內心卻充滿了躁動,迫切地想要證明一些什麽。


    最後一縷夜風吹過,東方漸漸顯出一抹微光。與此同時,戰鼓聲響起。


    “過河!”


    這是哨馬找到的河水最淺之處,隻沒到大腿根。


    隊伍開始過河。


    若從遠處看,一隊隊的士兵如無數的螞蟻一般,場麵浩大。中軍大旗高高豎立之處離最前方的兵士有好幾裏遠,信馬穿梭其中,忙碌地維持著一整隻軍隊的運轉。


    終於,薛嶄牽著馬到了河邊,邁進河中,冰涼的河水沒過了他的小腿,讓他打了個激靈。


    他的戰意卻更加昂揚了,毅然往前走去。


    ~~


    桑幹河冰涼的河水掩到了張光晟的腰間。


    他剛走到河中央,馬匹嘶鳴了一聲,已不願繼續前行。


    “走。”


    張光晟叱了一聲,用力拉著韁繩,向前又邁出了一步,暫時還沒跌倒。


    “將軍。”身後有士卒道,“水越來越深了。”


    “我保證能渡河!”張光晟頭也不迴,語氣反而嚴厲起來,“若是我以前的兵,現在已經到河對岸了!”


    可這次是急行軍,他並沒有派出任何的哨探事先探測過能不能渡河。


    他們在雄武城擊敗了叛軍,沿著桑幹河一路而下,穿過了重重山脈,如今已到了範陽地界。


    李歸仁的敗軍就在前方,他們馬快,一路逃竄。若是讓他們先進了幽州城,那勢必會讓城中嚴防死守,唐軍再想攻克幽州就很難了。


    張光晟遂讓封常清率大軍正常行進,他則獨領一千輕騎追擊,終於發現了李歸仁在此處渡河的痕跡。


    叛軍留下的馬糞裏麵還略有些溫熱,可見剛剛渡到了河對岸。附近並沒有發現浮橋,或者砍伐樹木的痕跡。因此,張光晟斷定李歸仁是從這裏直接趟過了河,果斷追擊。


    其實這並不能排除李歸仁的叛軍是乘小筏渡河、甚至是發現了有追兵故意設計。但張光晟打仗從沒有這些顧慮,他敢賭,敢豁出去立不世之功業。


    一步步往前,河水一度淹到了馬鞍下麵。


    “把旗幟舉高。”張光晟也隻吩咐了這一句。


    終於,他涉水到了對岸,顧不得擰幹衣物,目光如鷹一般尋找著地上的馬糞,拾起摸了摸、聞了聞,判斷李歸仁就在前方不遠了。


    “將軍。”忽有士卒抬手一指。


    張光晟抬頭看去,隻見遠處的樹林上方有一縷炊煙升起。


    他眼睛一亮,殺氣閃過,再看向河邊,隊伍隻渡了一百餘人。


    “隨我追擊!”


    前方的樹林裏並沒有道路,他下令士卒不必騎馬,牽馬向前。走到快天黑時,他抬了抬手,爬上了一顆大樹,拿出千裏鏡望了一會。


    “敵人正在造營做飯,殺過去,飽餐一頓。”


    於是,唐軍在張光晟的命令下紛紛上馬,拿出弓刀,突然發動了衝鋒。


    他們是乘勝追擊,士氣高昂,橫衝直撞地殺入李歸仁陣中,一番鏖戰,終於殺得營地裏血流成河,叛軍或死或殘,或散或逃。


    但張光晟沒有告訴這些唐軍的是,叛軍竟有七百人之多。故意隱瞞了這個戰況,逼得他們以一時之勇,大敗了七倍之敵。


    “將軍,拿到李歸仁了!”


    眾將士都很興奮,覺得輕而易舉就拿下了叛軍中一員大將,還是與史思明齊名的重要人物。


    跟著張光晟打仗就是這樣,若沒在冒險的途中死掉,往往容易立下不世的功業。


    這幾乎是賭命的作戰方法。


    “偷襲我,算甚本事?!”李歸仁被押來時還在破口大罵,很是不服氣。


    他目光落在張光晟那一張全是疤痕的臉上,不屑道:“你又是甚無名之輩?”


    張光晟沒有迴答。


    他曾經名耀天下,功勳為世人傳唱,可謂是風光無限。


    如今他已不在意這些了,他以一個替他而死的小兵的名字活下來,絕不是什麽無名之輩,但也不必讓什麽蛇蟲鼠蟻都知道。


    李歸仁見這唐將眼神冷峻,反而有些怕了,道:“我還有舊部在範陽,朝廷若願招降我,我願舉旗歸附朝廷。”


    叛亂之初,他們這些叛將就盤算好了,倘若事有不順,那就仗著兵勢要挾朝廷招撫。


    隻要許以高官富貴,他們奉誰為主都是一樣的。


    今日,若是別的將領擒下了李歸仁,或許也就如他所願了。


    可張光晟不同,他不會忘記他在洛陽的慘敗,在潼關的冤屈,他心裏有團怒火還在熊熊燃燒。


    “不必了。”


    隨著這句話,張光晟接過刀,直接就狠狠斬下。


    “噗。”


    一顆人頭滾落,一代叛軍名將竟這般草草死於一個無名之輩手中。


    張光晟隨手丟下刀,吩咐道:“把受傷的俘虜都殺了,其餘人拉過來。”


    他以前喜歡獻功,現在卻看都不看地上的李歸仁一眼。


    很快,俘虜都被押了上來,按在燕軍中的職位高低排列。


    “我要攻下幽州城。”


    張光晟開門見山就說出了他的目的,一邊擦著手上的血跡,一邊道:“誰願意為我的內應,我便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朝廷走狗……”


    “噗。”


    但凡有叛軍將領敢不順從,張光晟毫不留情,舉刀便殺,很快便殺了十餘人。剩下的俘虜於是爭著搶著訴說幽州城的情報。


    “現在守城的是史朝清,他已被冊立為太子。”


    “繼續說。”


    “太子,哦,史朝清是一個狠人。”


    “狠人?”張光晟聽了,眼神中閃過不屑之色。


    ~~


    範陽,幽州城。


    如今此處已經被改名為了燕京,是大燕國的京城。


    傍晚,遠遠有十餘騎兵自西邊狂奔而來,進了城門。很快到了燕京留守劉象昌麵前,稟報有一支唐軍正在攻打雄武城,李歸仁希望太子能夠派遣一支援軍幫忙守城。


    “聖人正與唐軍對峙於恆州,大燕哪還有兵力支援?”劉象昌說著,想到此事不該由自己來拒絕,便道:“待我啟稟太子定奪。”


    說到太子,劉象昌眼神中泛起了些敬畏之色。


    當今的大燕太子史朝清,與懷王史朝義完全是兩種性情。懷王寬厚仁義而太子則兇狠暴戾。


    他捧著李歸仁送來的文書,帶著那些驛使前往大燕皇宮。


    皇宮其實就是安祿山以前營建的範陽節度府,如今又大肆修繕了一番,也十分氣派。


    因史思明一直在外打仗,辛皇後又是一個不太管事的,如今宮中全由太子作主,一片烏煙瘴氣。


    才到宮門外,劉象昌就已能聽到大殿裏群臣正在宴會,宴也不是甚雅宴,將領、胡人、祆教徒,以及三教九流之人皆被召進宮來,蹦跳唿號,聲震天地。


    “進去吧。”


    劉象昌歎了口氣,帶著信使入宮,在大殿前就能看到數不清的少女們跪在地上,一眼望去,恐有數百上千之多,烏黑的頭發如雲一般。


    這些都是起兵以來燕軍從各地擄掠來的良家婦女。史朝清讓她們每日過來供他挑選,也賞賜給能討他歡心的玩伴。


    “太子,留守官來了。”


    “哈哈,召來!”


    從一眾女子之中穿過,劉象昌便見到了一幅狂歡的場麵。


    隻見男男女女們聚在殿中,衣衫不整,手舞足蹈。史朝清隻披了一件外袍,袍內一絲不掛,跨下晃晃蕩蕩,赤著腳踩在兩個趴著的光膀大漢背上,於人群中高高在上。


    “留守官,你來猜猜,他們是誰先忍不住。”


    “哈哈,留守官也來下注。”


    劉象昌順著史朝清的手指看去,有兩個胡商正站在那,都長著茂密而卷蜷的金色大胡子,頭發也披散著。


    他也不知這是要做什麽,跟著眾人下了注,選了站在右邊那個更壯的胡商。


    史朝清雙手接過兩隻蠟燭,親自點燃了那兩個胡商的胡須,殿中頓時彌漫著一股焦味,眾人哈哈大笑。


    下一刻,火竄了起來,從胡須燒到頭發,終於有一個胡商哇哇大叫,把頭插進旁邊的裝著水的大鼎裏,“滋”的一聲大響。


    另一個胡商也慘叫起來,想要自救,然而不等奔到鼎邊,已栽倒在地,痛苦地滾了幾下,沒了聲息。


    “啊!”


    慘叫聲還在殿中迴蕩,劉象昌嚇呆了,愣愣看著那顆燃燒不停的腦袋,背脊發涼。


    殿中卻已爆發出了狂笑聲,有人拍了拍劉象昌的肩。


    “留守官,你贏了。”


    幾枚金幣被遞在了劉象昌的手中,他愣了愣,轉向史朝清,道:“太子,臣有要事稟報。”


    可他的嘴巴隻是稍稍張了張,竟是嚇得一時啞掉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再來!再來!”


    史朝清興致很高,招了招手,讓人把一隻彈弓遞給他,道:“這次來打金丸!誰願來挨打,打出去的金丸便歸誰。”


    遂有女婢捧了托盤上來,裏麵滿是圓滾滾、金燦燦的丸子。


    燕軍搶擄迴來的金銀錢財無數,史朝清以這種方式敞開了花,花十輩子都花不完。真要想花錢,開疆拓土、文治武功才花錢。


    此時見了金丸,不少親衛兵士紛紛出列,願意挨打。


    史朝清選了五人,讓他們一字排開,笑道:“被我打中的若敢叫,每叫一聲,鞭責一百!”


    “喏。”


    “來!”


    一枚金丸被捏在彈弓上,史朝清對著一個親衛的臉就射去,瞄得很準,力道也大,金丸直接打得那親衛頭破血流,他竟是一聲不吭,隻俯身撿起那枚金丸收入懷中。


    “好!”


    史朝清讚了一聲,直接就射向下一個人。


    “嗖”的一聲,這次,那金丸竟是狠狠射進了另一個親衛的眼窩!


    “啊!”


    慘叫聲大作,那親衛吃痛,當即捂住眼睛倒地抽搐,血不停從他指縫間流出來。


    劉象昌喉頭滾動了兩下,似想說話,卻沒開口。眾人則紛紛喊道:“他輸了,輸了!”


    此時來的竟不是大夫,而是兩個執鞭者,舉起鞭子就對那瞎了眼的親衛狠狠地抽。


    “求太子開恩!”


    終於,有人開口求情了,卻是方才被打得頭破血流的親衛。


    “末將高如震,這是末將的三兄高鞫仁。我們有兄弟四人,長兄已戰死,次兄正隨聖人南征,我兄弟幾人為大燕肝腦塗地,如今阿娘病了,長年需要藥湯養著,我們兄弟才舍了命地賺賞賜,請太子開恩……”


    說到後來,高如震已淚如雨下。


    史朝清卻不為所動,拿彈弓指了指他,道:“願賭服輸,你們兄弟不知這道理嗎?!”


    高如震道:“懇請太子破例。”


    “破例?”史朝清想了想,抬手,止住了對高鞫仁的鞭刑,道:“好啊,你是我的親衛,如此義氣,我便為你破一次例。”


    “謝太子。”


    “你到殿外去挑一名美人,賜予伱了。”


    高如震連忙磕頭謝恩,起身走出大殿,放眼看去,那一排排的少女紛紛抬起頭,讓他挑花了眼。他不敢挑太久,待見到其中一女子嘴角含羞,眼神裏帶著期盼他解救的期冀之光,他便選了她。


    他牽起這美人,帶著她迴殿內謝恩,隻見高鞫仁已經被扶起來治傷了,放心不少。


    可當他才拜倒在史朝清麵前,史朝清卻道:“我為你破例,你能為我做什麽?”


    “必為太子效死!”


    “哈哈,不用,你把你這美人抱起來,丟進這大鼎裏即可。”


    高如震聞言一愣,轉頭看去,才發現那裝滿水的大鼎下已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卻覺如墜冰窟,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不!”


    被帶入殿中的美人驚唿著想逃,才起身就被摁倒。


    “高如震,你不願報答我的恩德嗎?”史朝清問道,手指已指向了高鞫仁那血淋淋的空洞眼窩,道:“我是被你阿娘的故事感動了啊。”


    “末將……”


    高如震知道自己若不聽令會怎麽樣,汗如雨下,心中天人交戰良久,竟是能聽到了“咕嚕”聲,是那大鼎裏的水沸騰了。


    他一咬牙,幾乎把牙齒咬碎了,忽然轉身,一把抱起那美人投入沸騰的大鼎。


    慘叫聲入耳,先把他的魂都喊掉了,很快,等慘叫聲消失了,他卻覺得它始終在自己耳朵裏迴蕩,揮之不去。


    “哈哈哈,重重有賞。”


    史朝清大笑不已,環顧四周,問道:“你們都不敢看嗎?!”


    高如震隻好看向那口大鼎,可他的眼神卻不能聚焦,像是瞎了一般,什麽都看不清。


    殿中旁人也是毛骨悚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歡騰。


    史朝清覺得旁人都怕了,唯獨自己不怕,方才滿意,吩咐人把他的馬球棍拿來,親自到鼎邊攪拌,一邊觀察著人煮熟了沒有,一邊談笑風生。


    “對了,留守官,你來有何事啊?”


    “留守官?”


    劉象昌被問了好幾次,終於迴過神來,道:“太子,臣……”


    話到一半,他竟是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來今日是為了何事而來。


    史朝清也不怪他,開懷大笑。


    殿門處,隨著劉象昌一起來的信使們見了這一幕,看向高如震的身影,眼神中泛起了沉思之色。


    ~~


    次日清晨有數名騎兵離開了燕京城,去向李歸仁迴稟太子不會出兵支援的消息。


    他們一路向西狂奔,在桑幹河邊見到了李歸仁那顆被擺在匣子裏的頭顱。


    “報將軍,我們策反了史朝清身邊的親衛高如震,他說,明日史朝清會帶三千人出城狩獵。”


    張光晟道:“三千人?這麽多?”


    “是,史朝清之所以深受史思明喜歡,因他弓馬嫻熟,殺伐決斷。他帳下養了三千親衛,都是彪悍不畏死之人。他們每次出城狩獵,逢人便射殺。”


    張光晟聽罷,迴頭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兵馬。


    他唯有一千餘人且疲憊不堪。


    “將軍,我看了史朝清的軍容,不提他那三千死士人人彪悍,隻說他們的戰馬就都是神駿非凡。若是伏擊,史朝清一聽到動靜就能逃迴燕京。”


    “神駿非凡?”


    “是,史清朝的馬匹是史思明留下的,每日都要牽到桑幹河邊飲水、跑動。”


    史思明愛馬、擅養馬是天下知名的,張光晟也知曉。


    如此一來,他就不太有信心能野戰叛軍,以少勝多了。


    要想擊敗史朝清的三千親衛,還是需要等封常清的大軍到。


    但以他的性格,絕不願隻是等著。


    ……


    天明時,從千裏鏡中望去,能望到幽州城門大開,塵煙滾滾,三千騎果然出城狩獵了。


    張光晟站在河對岸的高山上望了一會,不由罵了一句。


    “啖狗腸。”


    確實,連他都羨慕史家父子所擁有的駿馬,它們正在桑幹河邊痛快地飲水,啃食著青草。


    又過了一刻,張光晟揮了揮手,道:“動手吧。”


    他千裏鏡的畫麵裏便出現了一群母馬,在河對岸衝著叛軍的駿馬嘶鳴了一番之後,往桑幹河上遊而去。


    於是,駿馬歡快地追隨著,也往河上遊而去。


    叛軍們哈哈大笑,反正都是狩獵,往哪去都是一樣的。


    引開了這三千叛軍,張光晟收起千裏鏡,翻身上馬,喝道:“出發!”


    一千人遂迅速竄出山林,直奔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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