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陽山迴來之後,薛白略染風寒,與杜家姐妹說話時聲音就有些嗡嗡的。


    “買下陸渾山莊沒花多少錢,宋若思不傻,與其和兄弟們分,不如他一人全拿了。如此,我們也好辦,轉移矛盾,讓他們追到虢州去鬧。”


    杜妗道:“樊牢的人已可安排到陸渾山莊造銅幣,這不難。要花心思的反而是把銅幣用出去,並把‘飛錢’的攤子支起來。”


    薛白吸了吸鼻子,道:“有個簡單的辦法,一方麵把錢借出去收利息,另一方麵讓人把錢存進來,我們給利息。”


    杜妗眼神一亮。


    換在以前,她真的很難想象世間竟有一個男子能源源不斷地給她啟發,相識越久,她越是看不懂他,也越來越崇拜他。


    雖然兩人在一起時她總喜歡壓薛白一頭,努力想像個姐姐,但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他是遠遠強過她的。


    這少年英俊的麵容背後有著極深的城府與見識。


    “錢莊以‘信’為第一要務,所以楊家的名義非常重要。除此之外,攤子慢慢搭吧……”


    杜媗已倒了杯熱水,柔聲道:“好了,我們知道如何做,你既病了,好生休息吧。”


    “還有一樁事。”薛白道:“王鉷應該要聯絡我們了,眼下他威脅到李林甫,成了右相府全力對付的目標,不該沒意識到我是可以炮製出陷害他的證據的。”


    “聖人能信你嗎?”


    “聖人雖有些煩我,但該還是認為我是誠實的。這是我的價值,王鉷該意識到的,竟還不派人來?”


    杜妗點點頭,沉吟道:“或是因楊齊宣在偃師?”


    “很可能。”


    “阿爺在洛陽,又是水陸轉運副使,王鉷可能會聯絡阿爺?”


    “我寫封信給伯父,若王鉷派人來好提要求,就讓五郎往洛陽走一趟吧。”


    ~~


    “又是我?”


    杜五郎挺不情願去見杜有鄰的,當幕僚每月才多少月俸,竟還要去挨罵。


    “薛郎病了,隻好讓你跑一趟。”杜媗鼓勵道:“對了,沒想到說服宋若思之事伱做得很好。”


    “是吧?我主要是捉住了他的心思,既不想鬧大得罪人,又想拿些好處。來迴過招,監察禦史也被我說動了。”


    杜五郎還是很有成就感,整件事的最後一環是由他來完成的嘛,於是答應再往洛陽走一趟。


    開春之後,蹲在碼頭上等活的漕夫少了很多,與編田括戶肯定是有關係的。


    活路稍微多了些,漕夫拉纖去洛陽一趟能多賺三十錢。


    杜五郎這次帶著王儀一起。


    作為王彥暹留下的忠仆,既有智勇,又了解偃師,王儀受到了薛白的重用,作為在偃師的大管事來培養。


    船逆水而行,他看著洛河兩岸的農田,感慨道:“偃師有在變好啊。”


    “那當然,我們做那麽多,為的就是變好嘛。”


    “可若是少府離開了,這些又能持續多久。”王儀一指前方的纖夫,道:“隻說他們這每兩裏多一錢的工錢,已有許多官吏都在盯著。”


    “放心吧,我們早些做準備。”杜五郎生性樂觀,如此應道。


    到了洛陽,他果然又被杜有鄰教訓了一頓,但等挨完了訓,還是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麽事。


    “阿爺,薛白讓我來問你,王鉷可有派人來聯絡你。”


    “沒有,我與那等人素無交情。”杜有鄰心裏看不上王鉷,說得十分硬氣。


    就在次日,他得知新任的戶部侍郎邢璹到洛陽了,連忙相迎。


    邢璹是當世名儒,著有《周易略例疏》,德高望重,還曾是杜有鄰的老上司,因此杜有鄰聽聞過一些關於他的秘事。


    開元二十五年,他們都在東宮左春坊,邢璹任讚善大夫,當時新羅王去世,聖人命邢璹為鴻臚寺少卿出使新羅。


    迴程時,邢璹泊船於炭山,遇到了百餘海外商賈,載數船貨物,皆珍珠、翡翠、沉香、象牙、犀牛角等貴重物品,價值數千萬錢,趁他們沒有防備,邢璹命人殺光了他們,投屍於海,迴到長安後,他上表稱新羅王獻禮於聖人,聖人則將其中一部分厚賜於他。


    此事長安人都不信,認為一個名儒不可能如此行事,或是有人暗中散布謠言。


    杜有鄰卻知道邢璹私底下是非常貪財的,表麵看不出來,但有些蛛絲馬跡,比如,邢璹的兒子邢縡與王鉷的兒子王準走得非常近。


    “邢公,多年未見了啊。”杜有鄰表現得非常恭敬。


    邢璹隻是淡淡點點頭,道:“沒想到你如今也能擔任轉運副使之實職。”


    “是。”


    “數月來,河南府出了很多亂子。”邢璹道,“聽聞有些年輕官員作風淩厲。”


    杜有鄰低著頭不敢答話。


    邢璹像是剛想起來一般,道:“哦,就是狀元郎薛白,他接連辦了幾樁大案啊。”


    “是。”


    “他與你關係不淺,你對此無話可說?”


    麵對老上司,杜有鄰很為難,最後幹脆把事情推出去。


    “畢竟是年輕人,如何想法下官也不了解。不過犬子與薛白情同手足,邢公若有問題,是否問問他?”


    ……


    杜五郎就這樣被推到了邢璹麵前。


    走進轉運司衙門,他目光看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坐在上首,身穿紫袍,官威逼人。


    換作是別的十八歲少年,怕是要被嚇得說不出話,他這兩年卻是練出了膽量,撓了撓頭,道:“見過邢公,可是王鉷……哦,王大夫讓邢公來的?”


    他太緊張了,一不小心還直唿了王鉷的名字。


    邢璹臉色一沉,開口就要狠狠地喝叱,卻見杜五郎這裏掏掏那裏掏掏,好不容易掏出一封書信來。


    正要把書信遞上前,杜五郎才想起邢璹還沒迴答呢,於是追問道:“是嗎?邢公。”


    “咳咳,拿來。”


    “好,這是薛白到任偃師之後,查到的事實。河南府的流民能到驪山刺駕,背後該與安祿山有關。”


    邢璹聞言,有個略略點頭的動作。


    杜五郎卻不管談話的節奏,一股腦就把薛白交代的話全丟出來。


    “但是呢,薛白官位低嘛,右相府也派人來查了,查到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


    這一通亂拳直接打過來,實在與官場上委婉的作風不同,邢璹板著臉,思來想去,也沒甚好藏著掖著的了,道:“讓薛白來見老夫一趟。”


    “邢公見諒,薛白病了,怕是來不了洛陽了。”


    邢璹的一雙老眼眯起,看著薛白信上所寫的種種證據,更直觀地感受到了這個年輕的縣尉對接下來朝堂局勢的影響力。


    王鉷這次請他出麵到河南府來,他本以為不值得,此時才發現自己老了,反應有些遲鈍了,薛白確實是值得拉攏的。


    “五郎是吧?你迴去轉告薛白一聲,老夫很欣賞他,想舉薦他為萬年縣尉。”


    不想,杜五郎竟是早有準備,帶著示弱的語氣,道:“邢公見諒,但薛白其實還想知道,偃師縣丞的人選會定誰?這大半年了還沒消息。”


    圖窮匕見了。


    薛白的不安份在這一刻完全體現出來,該是想趁著李林甫與王鉷之爭,坐地起價,兩邊卡要官位,借機壯大楊黨。


    豎子可惡!


    ~~


    薛白偶感風寒,於他自己而言其實沒什麽,偏是急壞了他身邊的幾個女子。


    其中杜二娘表現得已是最平靜的了,但私下裏過來的次數還是多了許多;杜媗、李季蘭更是將其引為大事,讓他都覺得實在是不至於。


    至於李騰空,心事就更加複雜了,畢竟薛白是陪她到山頂吹風還把衣服解給她披著方才感冒的。


    她卻不常去看望他,甚至對此都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給他捉藥、煎藥。


    “咳咳咳……”


    一把小團扇扇著爐火,煙氣熗人,李騰空繃著臉,緊盯著爐火,被熏得眼淚都要下來。


    好不容易,眼看火候到了,她轉頭一看,見眠兒已坐在小板凳上睡著了,於是親手去端砂鍋。


    “嘶。”


    被燙了一下,她連忙去拿濕布。


    好在打開砂鍋一看,藥已經熬好了,雖是相府千金,這些事情她還是會做的。


    可惜不知道怎麽滅爐火,她幹脆端了盆水直接澆上去,迫不及待地送藥往薛白屋裏。


    小心翼翼端著藥走過長廊,杜妗正與李季蘭在屋外說話。


    “放心,一點小恙,過兩日就好了。”


    “可擔心轉成大病。”


    “沒事的,對了,季蘭子替薛郎寫過了兩本戲文吧?”


    “是我的榮幸……”


    李季蘭心思單純,並沒有意識到杜妗與薛白的關係有任何不對,也毫不掩飾擔憂,自然而然地應對著。


    李騰空有些羨慕她,過去之後默默把湯藥遞在李季蘭手裏,讓她幫忙端進去。


    “騰空子,臉上沾了灰。”杜妗伸出手,想替李騰空抹幹淨。


    李騰空避了一下,自己伸手抹掉了,應道:“我是大夫,應該做的。”


    “進去吧。”


    “不了,請替我轉告薛縣尉,我很抱歉。”


    說罷,李騰空轉身走開,到了院子中,坐秋千上想心事。


    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杜媗過來,溫柔地低聲哄了幾句,讓她去看看薛白。


    “咳咳咳……”


    薛白正裹著一張毯子在書房裏看著楊國忠的來信,被其中幾句話氣得嗆出了咳嗽。


    他一咳,身邊的青嵐當即緊張起來,恨不得馬上把屋子裏的窗縫全都貼死,不讓一絲風進來。


    正對著門縫鼓搗,恰見李騰空過來,青嵐便喚道:“騰空子。”


    薛白聽了迴過頭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青嵐知道他們有話要說,借口送藥碗先走開了。


    屋中的兩人沉默了一會之後,薛白先開口,道:“藥還怪苦的。”


    “那下次給你多加點糖。”


    “倒也不用。”


    薛白分明想順著這句話說些什麽,話到最邊卻是說不出口,隻幹巴巴道:“不用加糖。”


    李騰空低著頭,捏著手指,道:“是我太任性了,害你生病。”


    “你還怪見外的,我們之間不至於因這點小事覺得過意不去。”


    李騰空偷偷撇了撇嘴,心中埋怨他又不屬於她一個人,惹得那麽多小娘子著急,當然會要見怪。


    薛白問道:“你們打算明天走嗎?”


    “嗯。”


    “我既病了,能否多留幾天?”薛白道,“嗯,我是怕病情有反複,你畢竟醫術高超。”


    李騰空前一刻還在過意不去,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明明就病得很輕,都沒發熱。”


    說著,她一抬頭,不小心與他四目相對,眼眸都亮晶晶的。


    這小小的歡喜姿態其實已經是對薛白那問題的迴答了,他卻還是問道:“那能多留幾天嗎?”


    “我想想……”李騰空猶豫了一下,應道:“那好吧。”


    之後她才想起要擺出仙風道骨的架勢,補充道:“風寒雖小,萬一加重了卻是不妥,畢竟,我醫術還不錯。”


    “多謝。”


    薛白遂笑了一下,李騰空有些不好意思,假裝整理衣袖,最後沒忍住,抿嘴也笑了出來。


    雖沒有做更多,兩人都覺得開心。


    ……


    等開心的時光過去,薛白再看楊國忠的信件,臉色就再次嚴肅起來。


    如今楊國忠還是視薛白為楊黨智囊、十分倚仗,信上的內容很多。


    他先提了他已將收到的證據遞給聖人,奈何聖人根本不相信安祿山與此有關……這在薛白的意料之中,畢竟上眼藥不是一次就有用的,無非是給李林甫施加壓力。


    重點在於之後的內容,楊國忠再次提到他如今主管太府,眼看關中糧倉存糧充足,建議改天下租賦為輕貨運到太府。


    所謂“關中存糧充足”是建立在和糴的基礎上的,和糴原本或是惠民之策,被用至這種地步已是禍國殃民了。更讓薛白生氣的是,楊國忠還在這個過程中與王鉷產生了巨大的利益衝突。


    楊國忠在信上問薛白,是否借著安祿山這些把柄,幹脆把王鉷也綁上去一起除掉得了?


    乍看這信,蠢。


    仔細一看雖還是蠢,薛白卻試著從中分析出一些原因來。


    一方麵確實是王鉷擋楊國忠的前途了;另一方麵,隻怕也是李林甫許諾了楊國忠一些好處,此人短視而貪鄙,登到這個位置就已經德不配位了。


    沉思良久,薛白提筆開始給楊國忠寫迴信,措辭已經嚴肅了很多。


    “如今朝中局勢,助李林甫除王鉷則唇亡齒寒,攻安祿山則坐收漁翁之利,斷無猶疑之理……”


    之後,他還給楊銛又寫了一封信。


    好在如今他還能壓得住楊國忠蠢蠢欲動的心思,且長安還有楊銛在,當能鎮住局麵。


    處理過這些事,薛白裹了裹身上的薄毯,微微自嘲。


    他嘲自己情不自禁地與李騰空接近,這邊卻還在與李林甫勾心鬥角。


    話雖如此,他至少能做到公私分明,絕不至於因一點私事而對做事時的選擇有任何改變。


    ~~


    次日,薛白與殷亮往城郊巡視水利。


    “少府既是病了,何不多歇養幾日?”殷亮玩笑道:“或是因我做事少府不放心?”


    “一點小風寒,不影響。”薛白道:“更不是不放心殷先生,而是開春以來還未下過幾場雨,今年恐有些旱情,這幾條水渠務必得盯緊了。”


    “是啊。”殷亮道,“好在少府關心農事,早有準備。”


    事都是一直在做,沒鬆懈過的,兩人雖有擔憂,心裏還算是篤定。


    聊了一會兒之後,殷亮開口問了一個別的問題。


    “少府可是快要升遷了?”


    “殷先生如何得知的?”


    “今偃師無事,少府與長安、洛陽之間的書信往來反而變得頻繁了。”殷亮道:“何況之前的幾個案子既有結果,少府立下功勞,加之人脈廣闊,升遷之事當不難猜。”


    薛白沒有喜色,反而微有些發愁。


    他到偃師才有了一些成果,希望留下繼續鞏固一年左右,並且把繼任者之事安排妥當。


    殷亮撚著長須等了一會,不見他迴答,遂繼續道:“少府可在考慮縣丞的人選?”


    薛白自己還隻是縣尉,這問題卻好似他能決定縣丞人選一般,他卻不否認,點了點頭。


    “我已向朝廷舉薦殷先生為官,但起家官肯定不會是縣丞,且沒那麽快出來。”


    雖沒明說,但薛白是想培養殷亮到時候接替他的縣尉一職。


    殷亮也是名門出身,是典型的書香門第、仕宦世家。其祖殷仲容乃是武周時有名的書法大家,官至刺史。殷亮本身就有授官的資格,不需要像薛白一樣去考進士,隻是一直守選不到官職,若得了薛白的舉薦,此事當不是問題。


    “少府誤會了,我絕不是想替自己謀縣丞。”


    薛白道:“那是有適合的人了?”


    殷亮點了點頭,說了一個人選給薛白考慮。


    這人叫顏春卿,是顏真卿的堂兄。因殷、顏兩家世代通好,顏真卿的母親便出自殷家,故而殷亮對此人很熟悉。


    顏春卿年紀已經很大了,官途卻不是很順。他十五歲就舉明經入仕,為一縣主簿,押送流放的犯人時丟失了名冊,但他記憶力極好,到地方後背出上千人,無一人出錯,但由此可見,他性格中有些狂疏自傲的部分。他之後的經曆也可以想到,得罪了不少人,至今還是縣尉,但已有了遷為縣丞的資曆。


    若用此顏春卿,以顏家與殷亮的關係,往後即使薛白調任,有他們聯手,當可以控製住偃師。


    唯一的顧慮是顏春卿能否理解、包容他的一些事?雖然可用“安祿山要造反,我們得早做準備”為借口,卻也得看此人的眼裏容不容沙子。


    薛白原先考慮的人選是元結,但元結其實也不會支持他心底裏的野心……眼下除了杜妗這個瘋子,本就沒有任何人陪薛白一起發瘋。


    換言之,薛黨之中,本就沒有任何有任縣丞資曆的官員,那與其用楊黨人選,不如拉攏一個失意的官員。


    “殷先生也知道,為了編田括戶,我有些強硬的手段,不容於唐律。”


    “做事嘛,自該有些手段。”


    “顏公能理解?”


    “少府放心,我既敢推薦,自是有把握的……”


    他們談著這些,已到了農田邊上,開始詢問農人田地的情況,擔了幾桶水澆田,看水渠的位置安排。


    到了四月,正午的太陽已經有一點點曬人了,薛白傷寒未好,被悶得挺難受的。


    雖說希望還能在偃師待上一年,他卻已隱隱有了一點可能會離開的預感,能多在田地做一點事便做一點事吧。


    ~~


    三日後,薛白的傷寒終究是好了。


    哪怕是他假裝吸著鼻子,也能讓人看出精神不錯……借口終是用盡了。


    李十一娘迫不及待地要早點去往王屋山,因此任李騰空、李季蘭再依依不舍,也隻能離開了。


    “你們何時迴長安?”


    “冬月。”李騰空應著,問道:“你呢?”


    經曆了這次的事,她與薛白說話時的感覺分明有了不同,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是純粹的朋友。


    “說不好,大概比你遲一些。”薛白道。


    “還有大半年,嗯,別再染上風寒了,別再輕易把衣衫給別人披……”


    能夠用來告別的時間其實很短,最後留下的這句話十分混亂,想必李騰空又要懊惱很久。


    下次見麵,大概會在長安吧。


    薛白在碼頭邊目送著船隻遠去,之後在那思忖了許久……直到聽到杜五郎的聲音。


    “哎,你是來接我的嗎?”


    杜五郎與王儀從一艘船上下來,見到薛白還挺驚喜的,迫不及待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不枉我辛苦跑一趟,替你去當說客。對了,我發現我當說客很有天賦……”


    薛白道:“迴縣署再說吧。”


    杜五郎有些興奮,正要說他此行的結果,沒想到他這麽沉得住氣,隻好摁捺住,先隨著迴縣署。


    “邢璹答應了?”


    “答應了。”杜五郎道:“偃師縣丞的人選,你離任之後縣尉的人選,都由你來提,王鉷保證做到。”


    “他們有什麽條件?”


    “說是助他對付李林甫,但我看,我們隻要實話實說高崇、高尚之事,咬住安祿山,他們也能接受。”


    “依據呢?”


    “我感覺是這樣。”


    杜五郎如今竟還會獨自揣摩了。


    當然,他也不是毫無根據的。


    “還有,萬年縣尉已經出闕了,王鉷、邢璹打算推舉你,他們說,楊黨之中昏碌之輩居多,唯你一定能看清形勢,唇亡齒寒之類的,就不用我多複述了,總之是讓你迴長安去……”


    一葉落而知秋,從這個答複來看,朝堂中的鬥爭已經日漸激烈了,王鉷、邢璹也在迫切爭取楊黨的助力。


    借此機會,薛白已經可以輕易地安排人選接替偃師的位置,自己則升遷迴長安。


    若要更大的權力,這條升遷之路他是必然要走的。


    唯獨沒想到會這麽快。


    從天寶七載的九月到天寶八載的四月,大半年的時間裏,他除掉了一些敵人,爭奪了縣中的權力。


    若隻是來混個資曆,其實已經待得夠久、做得夠多了。


    可若是從為一縣百姓做多少事的方麵而言,他甚至還沒等到過一次收成。


    今年開春便少雨,夏季的幹涸如何度過?編田括戶時答應過的減免稅賦是否會實現?


    長安權鬥愈演愈烈,萬年縣尉之職擺在那裏等他迴去;偃師的百姓則是沉默著,麵朝黃土背朝天。


    又到了需要做選擇的時候……


    還是再說說吧,每天更6千字以上是我能力的正常上限,之前也說過,不可能像前兩個月那樣一直超透支~~在這個前提下,也會有忙的時候,比如最近我在魯迅文學院學習,白天都有課,我會盡力保持更新,還有三天左右吧,這三天可能不會那麽準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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