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定海的暴怒,秦縱勇熟視無睹。


    他們這幾個國公雖然多是家族繼承的爵位,但哪個沒有上過戰場,都是經曆過屍山血海的,自然不會被隨意嚇住。


    趙定海生氣也不是為了嚇住其他人,更多的還是為了發泄自己的怒氣,表明自己的立場。


    秦縱勇見八皇子沒有勝算,竟然是又推出來安康公主來混淆視聽,更是大逆不道的拿雙聖帝君相比較。


    擺明了秦縱勇就是胡攪蠻纏,連一個代言人的身份都不願意給三皇子。


    安康公主沒有任何的勳貴背景,趙定海認為壓根就不存在她能成為候選的餘地。


    “唉,郯國公不要激動,大庭廣眾之下的,這是在幹什麽。”


    郭笑來趕緊出來打圓場,立即就有候在身後的將領找來了新的一把椅子,動作極快。


    送來椅子的將領伸手虛空一掃,原本那張椅子的碎屑當即就被掃到了台下,清理的幹幹淨淨。


    “郯國公,請坐。”


    趙定海的目光對上此人,但也並沒有多說什麽。


    此人是秦縱勇的大兒子,秦戰先。


    在先遣軍中擔任先鋒大將,在軍中也是頗有聲望,是勳貴家族子弟中的翹楚。


    隻不過因為是秦家長子的身份,親自上陣殺敵的機會沒有他那幾個弟弟多。


    可即便如此,秦戰先每次上陣,都能交出一個令大家服氣的答卷。


    勳貴這幾家裏,就屬老秦家運氣最好,家族裏的子弟一個賽一個的優秀。


    對此,趙定海也隻能是認為秦縱勇傻人有傻福。


    見場上“嗷嗚”了半天,有慢慢安靜下來,重新繼續比賽的趨勢,趙定海也隻得重新坐下。


    “秦縱勇,你跟我有什麽不痛快的,我們找個地方較量一場就是,別老是跟我玩這一套。”


    “老趙,你這話就不講理了,我不也是為了大家好嗎?”


    兩人雖然恢複了坐下談話,但言語上還是寸步不讓。


    看著球場上威風不已的安康公主,秦縱勇笑了笑,接著對其他人說道:“我剛才的話也是認真的,幾位也可以好好考慮一番。”


    “我老秦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


    “這位安康公主我在重陽宴會上就有所關注,當然主要是因為陛下的態度。”


    “今天本是按照原定,想讓八皇子和三皇子比一比,畢竟我這外孫也有其他人沒有的優勢。”


    秦縱勇這句話,讓趙定海微微皺眉。


    八皇子的優勢就在他的母妃秦芷芸身上。


    勳貴家族浮沉俯仰,輪迴盛衰。


    在上一代和上上一代的家主中,就屬秦家運營的最好。


    而八皇子的母妃秦芷芸就是最耀眼的成果之一。


    秦芷芸雖然是秦縱勇的小女兒,但和另外幾個國公家都沾親帶故,而且還都是比較親近的關係。


    因此八皇子沾了母妃的光,生下來便自然而然的能獲得好幾家的支持。


    畢竟是實在的親戚關係,八皇子又有皇家子嗣的身份,兩重身份相結合,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三皇子雖然也是皇子,但趙家在聯姻這方麵做的就遠不如秦家要好,甚至在勳貴中交好的家族也不太多,遠不如秦家那麽“得人心”。


    三皇子之前那麽敵視八皇子,跟這就有相當大的關係。


    原本他是勳貴一係最耀眼的皇子,可隨著八皇子的出生,這一切本屬於他的光環全都消失不見。


    可對於三皇子求而不得的東西,八皇子卻又毫無興趣,甚至頻頻抵觸,就因為他那個難產而死的母妃的一句遺言。


    可偏偏八皇子對那個隻從畫像上看過的母妃遺言奉如圭臬,從小到大以紈絝自居,隻知吃喝玩樂。


    被這樣的人奪走屬於自己的一切,三皇子怎能不恨?


    就連他的母妃趙淑妃,也是在八皇子的母妃離世之後才得到了淑妃之位。


    對於三皇子和趙淑妃而言,八皇子和他已故的母妃就是一座壓在心頭的大山。


    如無法跨越,此生難以安寢!


    如果八皇子真的重新振作,好好運營自身的人脈資源,還真有可能成為三皇子的一個大威脅。


    因此秦縱勇拿八皇子說事還算情有可原,但把安康公主也祭出來那就是純屬掀桌子挑事。


    “老趙,你也耐心聽我說一說。”


    “雖然是我剛剛起意,但我真的覺得安康公主是最合適的存在。”


    “不管陛下是以什麽目的將這位公主殿下推到人前,但蕭妃已故,北梁不複。”


    “因此,安康公主沒有任何的外部勢力可作為依靠。”


    幾位國公和站在他們身後的將領們靜靜聽著。


    點將台上都是勳貴一方的重要人物,後麵的將領也都是各家子弟,甚至有不少是以下一代的家主作為培養。


    今天考察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事情,他們如此安排座位,也是覺得沒有外人。


    而且,他們今天的話語本就需要傳到一些人的耳中。


    “相比起三皇子和八皇子,想來安康公主更能讓陛下和皇後娘娘安心吧?”


    秦縱勇的這句話,倒是讓除了趙定海的幾位國公齊齊點頭。


    趙定海雖然沒有表態,但也知道秦縱勇所言不虛。


    三皇子和八皇子成為勳貴代言人雖然能得到不少好處,但也要相應的承擔風險。


    若是日後大局已定,很可能被當做威脅清除,這一點其實趙定海和秦縱勇都很清楚。


    但他們更清楚富貴險中求的道理。


    若不是他們的祖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來了一條路,哪有他們現在世襲的國公來繼承。


    其他三位國公悠然自得的看趙定海和秦縱勇爭,正是因為他們不必冒這個險,否則也不會如此輕鬆。


    秦縱勇的話,讓趙定海也不由猶疑了起來。


    三皇子已經付出了太多,現在放棄實在可惜。


    勳貴中,幾乎已經在暗地裏有了共識,覺得依靠文官集團的鄭王不可合作,大局隻能由永元帝或者琞曌公主和武家來定。


    這也是他們為什麽想從皇子皇女中找到一個代言人的緣故。


    鄭王這些年來,不斷的扶植文官,削弱勳貴的權勢,大家都看眼裏。


    反正勳貴們是絕不願意看到鄭王成事的。


    “秦縱勇,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安康公主願不願意跟我們摻和在一起還是一說呢。”


    “你若想讓我同意,你也需答應我一件事。”


    “若安康公主不應,或日後再換人選,你們秦家不得再對三皇子有所異議,還得盡心全力支持,如何?”


    趙定海思索一番之後,竟然馬上就鬆了口。


    “隻在勳貴代言人一事上,若大局改變,另當別論。”


    秦縱勇的迴答也是幹淨利索。


    八皇子現在沒有勝算,以安康公主爭取時間,正是秦縱勇的打算。


    而且如今正是形勢還未明朗之際,秦縱勇其實也不太敢直接把八皇子押上去。


    他們一直強調隻是選一個臨時的勳貴一方代言人出來,其實也都是有著相同的顧慮。


    事關大統,若是一步走錯,可能就是抄家滅族的境地,數百年的家族輝煌將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可如今的局勢,又容不得勳貴們坐以待斃,必須做出一些改變。


    勳貴們需要齊心協力的同時,又要盡可能的保全自身。


    這種糾結矛盾的合作,還必須得進行下去。


    “我倒是覺得可行。”


    突然,蘇定安出聲道。


    這位老爺子向來佛係,在朝堂上也每每都是打瞌睡糊弄事,從不表達自己的主張。


    沒成想今天倒是讓他開了金口。


    “本就是為了和陛下保持住緊密的聯係,眼下也就安康公主最是得寵,其他皇子皇女甚至連見陛下一麵都難。”


    “更不用提安康公主的背景幹淨,除了陛下以外,並沒有其他勢力還能左右她的決定。”


    “最重要的是,將士們似乎很喜歡她啊!”


    蘇定安笑著指了指場上,發現第二場比賽也已經落幕,安康公主帶領隊伍以二比一的最終比分獲得了勝利。


    大部分的參賽選手筋疲力盡的躺倒在地上,喘著大氣。


    唯有安康公主和薑穎等人還在慶祝,接受著眾人的歡唿。


    相比起其他人,蘇定安看比賽看得最是認真,看出了安康公主與眾不同的體質,更是看中了安康公主那顆金子一般的心。


    “強不劫弱,貴不傲賤。”


    “真是一個溫柔的好孩子啊。”


    蘇定安暗道一聲,倒是不由想起了那個未曾見過幾麵的身影。


    “那北梁的女娃當初就厲害的很,沒想到養育孩子也是一點都不差啊。”


    看著安康公主,蘇定安也不由想起了蕭妃,暗自感慨一句。


    安康公主被薑穎扛在脖子上,在校場上就遊行了起來,顯然都嗨過頭了。


    原本文文弱弱的安康公主也是被如此氣氛帶動,紅著一張小臉,衝天怒吼起來,活像一個女戰士,充滿了狂野的氣息。


    該說不說,安康公主也有一點人來瘋的意思。


    一般來說,突然遇上這樣的大場麵總會有些怯場。


    可不管是之前的重陽宴會,還是這一次的蹴鞠交流賽,安康公主的表現那是一次比一次好。


    尤其是這一次觀賽的將士們情緒高昂,安康公主也跟著瘋了起來。


    李玄以前還覺得安康公主算是稍微內向的性格,現在看來她倒是也挺享受這種場合的。


    “安康應該是頭一迴有這麽多人跟她一起玩吧。”


    李玄突然覺得這軍營裏倒也還蠻適合安康公主的。


    相比起宮裏的彎彎繞繞,在這裏你厲害大家就都服伱,樸實的將士們會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


    雖然那些稱讚之詞粗鄙了一些,但更顯欽佩之情的真摯。


    第二場比賽結束之後,大家都累得沒有了力氣。


    秦縱勇作為先遣軍統帥,當即宣布先開宴席,吃飽喝足再進行第三場的較量。


    秦縱勇也是大手一揮,直接下令犒賞三軍。


    先遣軍出征在即,酒是喝不了了,但肉食卻是管夠。


    秦縱勇也是借著這個由頭,將四位皇子皇女留下一起入宴。


    原本的計劃,四位皇子皇女踢完蹴鞠之後,立即返迴皇宮。


    由於大營到皇宮上的路途,他們正好在天黑前能迴去。


    隻是突然被如此安排,今晚他們就隻能在軍中住上一宿了。


    雖然有些不符合規矩,但既然是秦縱勇等幾位國公相邀,這個麵子他們是一定要給的。


    這場宴會也沒有太多講究,直接就把食物搬上來,士卒們席地而坐,直接開吃。


    幾位國公和皇子皇女也是一切從簡,就在點將台上,擺了幾個案幾,其餘將領則坐在點將台下,分好次序。


    他們的食物和士卒一樣,就是大塊的肉食簡單的調了個鹹淡。


    皇子皇女們雖然吃慣了山珍海味,但在踢了這麽幾場球之後,那是吃什麽都美味無比。


    玉兒在一旁服侍安康公主用膳,但安康公主也是學壞一出溜,跟著士卒們直接拿手大口吃肉,吃的滿嘴是油。


    國公和將領們見到今天到來的唯一公主也如此豪爽,齊齊出言稱讚。


    就連趙定海都不由得多看了安康公主幾眼。


    看到安康公主毫無做作的模樣,而是出自本心的孩童純真,他也隻能無奈一歎。


    趙定海也得承認,這樣的安康公主確實在軍旅中受歡迎。


    玉兒則是急得連連給安康公主擦嘴上的油,生怕她被人笑話。


    安康公主吃一口,她就擦一口,好不忙碌。


    李玄則是坐在安康公主的懷裏,同樣抱著一塊肉啃個不停。


    剛才國公們在點將台上的那番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勳貴們嘛……”


    李玄吃著肉,眉頭卻是舒展不開。


    勳貴們的勢力在朝堂之上絕對舉足輕重,若是安康公主再跟他們合作,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他們景陽宮原本就是光棍一個,能忽悠一個是一個。


    現在倒好,還有主動找上門的了。


    李玄覺得這倒是一件好事,隻是有些遲疑永元帝對此是什麽態度。


    “公主殿下,不知今日一觀,您覺得這軍中如何啊?”


    突然,對麵的秦縱勇開口對安康公主搭話道。


    李玄心中一凜,知道試探來了。


    安康公主將嘴裏的食物咽下,然後等玉兒給自己擦擦嘴巴之後,這才答道:


    “有趣,相當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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