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聽這話,一雙大眼睛中頓冒精光。


    “日炎潭的事情,朕已經聽說了。”


    “下個月初一便準你進入玉清池一趟,但能不能到日炎潭的底部,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永元帝早已了然李玄的需求,直接答應了他這件事情。


    李玄也高興的喵了一聲,知道這趟自己沒有白忙活。


    可沒有想到,永元帝卻接著說道:


    “到時候,朕會安排一件小禮物,也當做是此次的獎勵。”


    永元帝說完,用手指點了點李玄圓滾滾的腦袋,終於是忍不住笑了一聲。


    “或許真如他們所說,這隻小黑貓是我大興的祥瑞。”


    心情大好的永元帝在心中默默想道。


    那四運糧鋪,他們發現了一段時間了。


    但因為投鼠忌器,所以才拖延到了今天。


    原本,永元帝都做好打算,派出大內的頂尖高手強勢鎮壓,以此順利拿到賬簿。


    雖說如此一來就做不到誤導對方,爭取不到更多布局的時間,但賬簿的事情至少能解決了。


    但沒想到這件棘手的事情卻因為一隻小黑貓的出現帶來了轉機。


    人做起來非常困難的事情,眼前這隻擁有不俗靈智,且有一定實力的小黑貓,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


    永元帝頭痛了許久的問題,能夠如此順利的解決,也讓他肩上的擔子減輕了不少。


    李玄則是得到永元帝的允諾之後,則是美滋滋的眯起眼睛,臉上帶著高興的笑容,尾巴更是不安分的擺來擺去。


    “好了,沒什麽事情就先退下吧。”


    永元帝說著,看向了桌案上今早新送來的一堆奏章。


    這其中隻有少數是朝中大臣們送上來,需要等待永元帝批複,更多的一部分是永元帝通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一些稟報。


    大興的政治架構比較成熟,乃是三省六部製。


    先前被罷官的中書令梁昭,便是三省之一,中書省的長官,稱其為宰相中的首輔也不為過,乃是文官中的領軍人物。


    隻是前段時間梁昭倒了黴,被罷官免職,趕迴了南方老家。


    倒是她那個女兒梁楚楚卻一直留在了宮裏,隻是如今失去了才人的身份,變成了一個小宮女,伺候在新近得寵的才人王素月身邊。


    如今,中書令的位置,在永元帝之前的一番操弄之下,安排上了自己的人。


    因此在明麵的朝政上,永元帝並不需要浪費過多的精力。


    隻是這私底下的事情,卻遠比明麵上的要多得多。


    永元帝這一天天都忙得不行,因此打算送客,開始今天的工作。


    隻是,李玄尚有一個問題還未來得及問。


    他喵了一聲,吸引永元帝的注意力。


    然後在已經滿是字跡的紙上,又找了空子,寫下了一行字。


    “能告訴我那四運糧鋪到底有什麽問題嗎?”


    反正李玄隻是一隻小貓,他也從來不對永元帝行禮,也不用什麽尊稱。


    說起這繁文縟節,李玄便隻有小孩子的智商。


    一句話:“我是小貓,我不管!”


    因此永元帝也好,尚總管也好,誰也沒想過糾正李玄的無禮。


    畢竟一隻貓能跟你寫字交流,就已經很厲害了。


    你不誇一句“好棒,好乖哦!”,也不該對小貓苛刻禮節吧。


    永元帝看了這行字,卻難得的歎了口氣,沉默了一下。


    李玄抬頭看著永元帝,等待著他的反應。


    哪怕是永元帝不迴答,李玄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關乎國家大事,豈是能隨意談論的。


    而且一般人,恐怕也不覺得一隻小貓能聽得懂吧。


    可是,永元帝在沉默了一陣之後,出乎李玄意料的說起了此事。


    “去歲,南方出現小規模的蝗災,主要肆虐江南道及其周邊地區。”


    永元帝說著這些,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他伸手幫李玄順了順毛發,表情凝重。


    “蝗災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遍地皆是累累白骨。”


    “沒錯,這些蝗蟲甚至吃人。”


    聽到這裏,李玄立即想起了鄧為先。


    他一開始來找玉兒的時候,也說起過此事。


    鄧為先說過,他們居住的地方也遭遇了蝗災,父母也在蝗災中為了保護他而死。


    後來鄧為先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京城,後來稀裏糊塗的進了宮當太監。


    但也得益於此,鄧為先才能和姐姐玉兒重逢。


    永元帝繼續說道:


    “這場蝗災來得快,去的也快。”


    “那些吃人的蝗蟲不知為何在短短幾日間徹底滅亡。”


    “隻留下滿是瘡痍的一片大地。”


    永元帝伸手撐住了自己的下巴,似乎進入了講故事的狀態。


    “隨後朝廷便組織了賑災和重建的工作。”


    “被蝗蟲吃掉的人不少,但也有許多人存活了下來。”


    “按理來說,受災的區域並不大,應當沒有什麽意外。”


    “可去年在江南道卻是激起了一場叛亂。”


    李玄一愣,沒想到一場蝗災竟然鬧到了如此地步。


    永元帝現在好端端的坐在他的眼前,也就是說這會場叛亂大概率被鎮壓了。


    而且之前永元帝也說過,受到蝗災的區域並不大,這也就注定了叛亂的規模會相當有限。


    隻是可惜了那些被煽動叛亂之人,沒死在蝗災之下,最後卻死在了官兵手裏。


    永元帝看著李玄的表情變化,輕笑了一聲。


    “看來你這小家夥也知道叛亂是什麽意思。”


    隻是在下麵的尚總管聽到永元帝的這一聲笑,心裏卻不是一番滋味。


    他還記得去年永元帝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有多麽的憤怒。


    自永元帝登基以來,尚總管可謂是見證了他的勤政。


    永元帝每一天都為了大興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可惜的是……


    這大興的心已經不齊了!


    “叛亂自然被鎮壓了。”


    永元帝繼續說道,隻是語氣中滿是蕭索,沒有任何的驕傲自得。


    “不過是一群餓急了眼的農夫罷了。”


    永元帝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帶著嘲弄之色的笑容。


    “可朕分明下達了開倉賑災,幫助他們重建家鄉的政令。”


    “阿玄,你告訴朕,為何這些人反倒會聚眾叛亂,反抗本該幫助他們的朝廷呢?”


    李玄默然,反倒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永元帝。


    不等李玄作答,永元帝自己給出了一個答案。


    “因為朕是一個無能的皇帝!”


    尚總管當即跪下,高唿道:


    “陛下——”


    “閉嘴!”


    永元帝大喝一聲,打斷了尚總管接下來的話語。


    尚總管跪在地上,低垂著腦袋,臉上滿是苦澀之意。


    “朕十九歲登基,距今已有二十年的光陰。”


    “可在朝堂諸公的眼中,朕還是那個任由他們擺布的少年。”


    “阿玄,你不是想知道四運糧鋪有什麽問題嗎?”


    “我告訴你,本該賑濟災民的那些糧食,竟然流到了京城中,並且低價賣給了這些不愁吃喝的京城百姓。”


    李玄聽到這裏漸漸瞪大了眼睛,大興的問題遠比他預想的嚴重得多。


    永元帝也沒有看起來的那般風光。


    或許在這皇城以外,他就沒有更多的朋友了。


    李玄都無法想象他之前是如何將中書令給趕下了台。


    永元帝將桌案上的李玄給輕輕抱了起來,捧到眼前。


    “阿玄啊,若我告訴你,蝗災也好,叛亂也好,都是人在搞鬼。”


    “你會對人族感到失望嗎?”


    李玄聽到永元帝的質問,驀然瞪大了雙眼。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推動鄧為先不斷前進的動力是什麽。


    是仇恨!


    李玄以前隻當鄧為先經曆過大變之後,心性有了極大的變化,因此才對實力如此渴求。


    可現在看來,若永元帝說得是真的。


    那鄧為先是不是也知道害死他父母的吃人蝗蟲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更甚者,他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知道。


    見李玄愣神,永元帝也沒有催促,靜靜的等待著他的迴答。


    許久之後,李玄才消化了這突如其來的信息。


    他看向永元帝,下意識的歎了口氣,掙脫了永元帝的一雙大手,落在桌案上,提筆寫字。


    跪在下麵的尚總管更是緊張無比,生怕李玄給出一個無法讓永元帝滿意的答案。


    “貓也有好有壞,難道人族不是嗎?”


    “這世間,每一個存在都是獨一無二的。”


    “少數個體,便要否定整個族群嗎?”


    “我願意自己做出判斷,分辨好壞與是非。”


    當李玄寫下最後一個字時,這張白紙正好被這些歪歪扭扭的字跡所填滿。


    永元帝看著李玄給出的答案,咧著嘴巴,無聲一笑。


    “活得都不如一隻貓。”


    他輕聲呢喃一句。


    接著,永元帝一推手,直接將李玄從自己的桌案上趕了下去。


    “好了,沒事就退下吧。”


    “不要打擾朕批閱奏章了。”


    李玄突然被趕下來,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衝著永元帝齜牙咧嘴,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尚總管眼疾手快,一把將李玄按進了自己的懷裏,恭敬告退。


    沒禮貌歸沒禮貌,但對永元帝炸毛可就有些太過分了,尚總管必須管一管。


    李玄被尚總管按在懷裏,一動也不能動,但當他被帶出甘露殿時,遠遠的看到永元帝批閱奏章的認真表情上,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


    “安康的存在,讓阿玄願意相信人族。”


    “至少都願意給一次機會……”


    永元帝搖了搖頭,讓自己趕緊進入工作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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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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