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瞳孔驟縮,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但護衛們哪裏容得他有些許退縮?剛剛往後仰,後背就抵住了刀劍。


    “你為什麽不說話?”傅真緊盯著他,“就算你是北地人,也不是什麽掉腦袋的事。你很怕暴露你的來曆?”


    刺客雙目銳利如鷹,越發抿緊了雙唇。


    傅真冷笑:“看來是這個意思了。”


    說完她靜默片刻,朝護衛們擺了擺手。


    楊彤他們便把這刺客給拖了下去。


    裴瞻道:“徐胤說著一口地道的潭州話,作為他的近侍,此人卻來自北地。


    “到底是他身邊的人的身世有問題,還是徐胤自己也有問題?像他這麽疑心重的人,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必定是不會引為心腹的。”


    誰說不是呢?


    傅真瞅了一眼刺客被拖走的方向,眉頭皺得生緊。


    本來就覺得徐胤奇奇怪怪,現在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了,他跟北地最深切的接觸,也就是跟著梁寧在西北大營裏呆著的那幾年,那段時間裏他的確接觸了不少北地人,可當時他們倆成天都在一起,梁寧怎麽不知道這姓徐的竟然還收攏了可以成為他近衛的人呢?


    換句話說,他不應該擁有機會收買這樣一批人!


    而且他身邊還有一個姓連的,更是極其古怪。


    徐胤他到底是怎麽聚集這樣一批人的?


    這些人又為什麽會唯他之命是從?


    為什麽偏偏這麽巧,這些與他自身性命息息相關的近衛,卻是北地人?


    “也不知道徐胤老家是不是真的沒人了?”


    這時候裴瞻有意無意地朝她看過來。


    傅真迴瞅他一眼,把踏在了凳子上的腳收迴來。站直道:“雖然他自稱是沒人了,但又何妨去挖掘挖掘呢?”


    從前徐胤說他老家已經沒人了,全家死在戰亂中,他這才隨波逐流到了西北。


    那個時候他沒有表露出半點可疑之處,而且的的確確說著一口潭州話,傅真自然也不會去較真。如今他疑點越來越多,自然很有挖掘的必要了。


    “那好。”


    裴瞻立刻傳了護衛進來,“你去打聽徐胤公開記錄在冊的祖籍,打聽到之後立刻前往證實。”


    傅真趁著他在交代的時候走出了院子,迎麵碰上了坐在門檻下和護衛們吹牛的梁瑄。


    她走過去拎起他的耳朵:“小屁崽子都學會當細作了,合著你纏著我、留在我身邊是為了給人通風報信的?”


    梁瑄捂住耳朵:“你們怎麽一個兩個都喜歡捏我的耳朵?我還是個小孩子,你們這麽欺負我不虧心嗎?”


    傅真才懶得跟他囉嗦呢,拽著他就往外麵馬車上走:“上你家去!今兒不看著你娘把你屁股揍腫,我就不迴來!”


    裴瞻走到外麵的時候,馬車剛走。郭頌瞧著也替他急:“將軍,咱們追上去吧?咱們要麽就幹脆把臉皮放厚些!”


    裴瞻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卻道:“我先迴去沐浴更衣。”


    他眼下還披著盔甲,閱兵操演的時候還流過汗,這怎麽能見人?


    傅真抓著梁瑄,這一路就徑直朝著梁府走去。


    在拐進那一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胡同時,她的心思已經完全從梁瑄身上挪走了。


    上一次來這裏,還是梁寧從烈火中醒來,變成傅真的那天晚上。


    那天夜裏她的心情有多悲慟,此刻她的心情就有多激動。


    其實梁郴和蘇幸兒早就催過她趕緊迴梁家完成表麵上的應邀宴,以便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自由來往。


    在梁家人眼裏,傅大小姐也好,平西將軍夫人也好,都是虛的,她是梁寧,是真正的梁家人,是梁家失而複得的一份子。


    他們期待著早日等待她的迴歸,哪怕是不能完全像過去一樣以梁家姑小姐身份在外走動,起碼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


    他們甚至已經打算好了,等到這場做給外人看的宴請完畢之後,把她原先住的院子重新收拾出來,讓她日後迴來小住的時候可以住進去。


    可是梁寧遲遲都沒有履行這場約會。


    說到底還是近鄉情怯。


    一旦迴到梁家,迴歸梁寧的身份,過往的迴憶就會再也止不住,不管好的壞的都會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來。


    她自認是個灑脫之人,縱然徐胤如此負她,她也隻是認定了複仇為目標,並沒有讓自己沉浸在仇恨裏,也沒有讓它影響自己前進的步伐。


    可終究人非草木,那些以溫柔為假象,實則血淋淋的過往再次擺在眼前的時候,她還是有些不忍迴首。


    今日借著梁瑄為幌子一口氣奔入了這條胡同,倒還爽利,可是到得門前,一顆心終究在胸膛裏怦怦跳了。


    “五嬸,你別緊張,我們家的人你都認識。就連我祖母和二祖母也很和善,而且她們還不在家,你隻管放輕鬆就好了。”


    梁瑄體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這小子倒是忘性大,一點兒也不記得傅真押著他迴來是要他娘揍他屁股的了!


    看在他這份孝心的份上,等門開了,傅真牽著他下了地。


    由於本來約定的是下晌才過來,故而原本備好的迎客之儀幾乎都沒用上,隻有門裏門外淨水潑過,門下鋪著毯子,院子裏張燈結彩,一絲不苟。


    傅真這裏才看了半圈,給他們開門的門房,原本看到他們隻有一輛馬車,這輕車簡隨,還以為隻是在外頭浪了一夜的梁瑄自己迴來,結果一看他身旁還有個絕美的貴眷,雖然年歲極輕,但是渾身上下氣度非凡,身上服飾規製跟他們家大將軍夫人差不多,頓時嚇了一跳!


    昨夜裏梁瑄住在裴家,裴瞻的夫人他們誰都沒見過,但是卻聽得都快耳朵長繭子了!


    像這麽美又打扮的這麽高貴的貴眷,還與梁瑄一道迴來,他若不是平西將軍夫人還會是誰呢?!


    他趕緊奔過來:“小的有罪!不知將軍夫人駕到,不曾遠迎,更不曾稟報我們大將軍和夫人,實在該打!”


    傅真看他一眼,笑了起來:“何伯腿腳還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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