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聽到這聲“敏之”,頓了一下。


    裴瞻的確不好惹,若他不高興,倒劃不來。


    但看到徐胤目光還在瞅著那姑娘,她深一吸氣,就跟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走到裴瞻身邊:“將軍。我家郡主有心與這位姑娘結交,想請過去說說話。”


    傅真猛地聽到這裏,咬下半塊核桃糕抬起頭來。


    麵前的嬤嬤皮上笑著,底下肉一絲不動。


    這人她倒也認識,是永平打小就用著的婆子,姓扈。


    她看向對麵,裴瞻右手執勺,輕攪著碗裏的湯,看也沒看那婆子。


    扈嬤嬤知道這位將軍不好說話,卻沒想到這麽不給麵子!


    他們郡主可是皇上唯一的嫡親侄女,也是大周唯一的郡主啊!


    吃飯有那麽重要嗎?


    這小姑娘她沒見過,應該不是什麽權貴之家出來的,平常人哪來那麽多麵見皇親的機會?


    她再道:“將軍,郡主也停下了進膳,特意等著呢。”


    王府的人今兒要的膳食是齋堂裏最好吃的幾樣,一般人要不著,傅真不想錯過,抬頭望著她時嘴還未停。


    這婆子說話有點搞笑。她這意思是郡主大人都特地停下筷子了,賞了天大的麵子,這麵子她不接住就是不識抬舉咯?


    一看裴瞻半垂雙眼,玩著勺子,沒有吭聲。傅真便忍不住:“她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迴應?”


    這家夥平時就怪毒舌的,這會兒不出聲太可惜了!


    當然要不是怕親自上陣迴頭永平掀桌沒人給自己兜底,這種嘴仗是輪不到他的!


    裴瞻放下勺子:“你來。”


    傅真咳嗽:“我可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裴瞻輕瞥她,“既不造反又不謀逆,你怕什麽?”


    傅真聞言抻身:“你真的假的?”


    他竟然還敢攛掇她去?


    從前梁寧之所以敢橫掃京城行俠仗義,就是因為她爹和她那兩雙哥嫂說了同樣的話給她撐腰,使得她天不怕地不怕!


    這不她都死六年了,方才還聽人說她的壞話呢!


    要不是家人縱著,她也囂張不成這樣。怎麽如今到了裴瞻這裏,她又得被縱一輪不成?


    “當然是真的。”裴瞻對著滿桌子好吃的凝眉,“我請你吃了這麽多迴東西,難道你幫我一迴也不成?”


    這能有不成的麽?


    簡直太特麽成了!


    天知道她忍這對狗男女忍多久了?就是如今因為沒個可光明正大容她撒野的家世,她才一再勸自己大度,這才一忍再忍。


    不主動動手已是她君子之道的極限,這都被找上門來了,她不迴應,那她還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梁寧嘛?!


    當下她直身,朝門外的郭頌招手。


    郭頌到了跟前:“姑娘有何吩咐?”


    傅真道:“你扇這婆子兩巴掌,教教她規矩!堂堂平西將軍,在宮裏覲見皇上,皇上都賜座的,一個下人,哪來的資格直接跟將軍說話?


    “把我們浴血奮戰收複疆土的至功之臣當什麽了?難不成是當成了跟她一樣的下人看待?


    “她若懂事,就該通過你來往上遞話,現在她竟然直接湊過來,這就明擺著是欺負你家主子!


    “你是個忠心耿耿的下屬啊,還不快上!”


    郭頌被她這張口就來的本事嚇得一驚,朝裴瞻看去。


    裴瞻撩眼看他:“不動?”


    郭頌更驚了!


    但容不得他多想,因為他的職責就是護主!


    當下他照著扈嬤嬤臉上啪啪就是兩巴掌。


    傅真那話出來的時候,小姑娘嗓音清亮得滿堂人都聽見了,而且他們聽呆了!


    沒人想到這小姑娘瘦瘦小小,不吭不聲,竟然張口就是這麽要命的話!


    扈嬤嬤也呆了,她當然不覺得裴瞻會同意打人,可哪怕就是放出這種話,那也是不給他們郡主麵子!


    直到左右兩耳光實打實拍到了臉上,人群裏有驚唿聲四起,扈嬤嬤才捂臉指著傅真驚叫起來:“你敢打我?!”


    傅真笑眯眯:“你可是糊塗了,這巴掌都上臉了,怎麽還問敢不敢呢?失禮的是你,現下領了罰就趕緊走吧,再磨蹭就失體麵了。”


    想讓她過去受磋磨?


    想得美!


    打不著狗男女,還打不著狗男女的奴才?


    “裴瞻!”永平怒而起身,大步走到他們麵前,怒視著傅真問道:“她是誰?!”


    裴瞻背抵著椅背,撩起眼來:“永平郡主,你這是在質問本將嗎?”


    裴瞻本身自帶威懾之氣已夠嚇人,因此平日極少釋放官威,此刻這話一出,那統帥萬軍的虎將氣勢便立刻遍布了全身,涼涼目光掃向永平,便似大漠狂風卷起了萬裏黃沙,永平立刻也已失語!


    “我裴瞻護國保疆,皇上已恩賜臣以表字,不知我何處得罪了你,令你不惜指著我鼻子直唿我名諱?”


    裴瞻是年輕將領,但他立下的戰功不亞於任何一位開國武將,宮裏許他乘大將軍駕輦,給他配大將軍的黃金馬鞍,賞他禦前免跪拜,還親賜他表字“敏之”,給他的體麵是有目共睹的。


    相對於他的地位,被人直唿名諱屬實冒犯,永平平日在家裏如此慣了,壓根沒想到裴瞻會如此不客氣!


    她不得已軟了三分力道:“我隻是想問你,這姑娘是誰?


    “扈嬤嬤再不濟也是我的人,我父王與你父親也常在一處敘茶喝酒,你怎麽卻聽信旁人的挑撥,對我的人說打就打!”


    從前也沒聽說裴瞻身邊有女子相隨,他們相識肯定不久!怎麽比得上他們兩家幾十年的交情呢?


    “永平郡主看來還是沒搞明白。”裴瞻淡漠道,“方才你應該已經聽得很清楚,你的人行事沒規矩,所以郭頌才打了她。


    “這是身為主子的你失職,出了這種醜,你不趕緊把人喊迴去好好教訓,反倒在此強詞奪理,看來實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永平的下人,挨打不是沒道理。”


    永平氣極:“都說打狗都得看主人,我的人再不是,也該由我教訓,輪不到她——”


    “砰!”


    她話音未落,麵前桌上的杯盤都跳了起來,裴瞻撫著桌,正朝她抬起了雙眼:“永平郡主,我勸你慎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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