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撩眼瞄他:“我都是個能把魂魄換來換去的人了,打聽這點小事還能難得倒我?”


    反正她說什麽他都不信唄!


    裴瞻一眼就看出來她在糊弄他。但他又指不出來她這麽說,能有哪裏不對!這倒搞得他不知怎麽接話了。


    傅真接連瞄了他幾眼,說道:“你也不用這麽草木皆兵的,其實你看我,再能耐也就那樣,對付對付內宅這些人還行,放在外頭就不夠瞧了。就算對梁家有企圖,還能把他們家咋地?


    “我想算計點啥,那也得有那個實力呀,就我這樣的,在大將軍手下隨便就給捏死了。


    “與其如此,我還不如跟大將軍和裴將軍您套套近乎,您看您隨便動個嘴皮子,就把我父親官位提上去了,我又不傻,犯得著跟你們作對麽?您說是不是?”


    “伱爹的可不是我動動嘴皮子提上去的,他要是沒功名沒資曆,誰來也沒用。”


    裴瞻一點不含糊地糾正她。


    不過經她這麽一說,裴瞻又覺得釋然了幾分。


    追根溯源,裴瞻對她的提防就是始於那天夜裏她對梁家的窺視,而後來接觸多次的結果,包括黎江黎淮從傅家打聽來的消息,都隻說明了傅真隻是舉止出現了反常,並沒有任何事件證明她心術不正。


    對梁家這邊,她也不斷地拿出了證據來證明自己,麵對他的質疑,她不是想辦法逃避和弄虛作假,而是一直在舉證。裴瞻不是憑感覺行事之人,同樣也不是糾結之人,一個從來沒有出過京的大家閨秀,就算是對梁家抱有什麽想象,也確實不值得他裴瞻草木皆兵。


    如此一想他便也放鬆了些許,說道:“那你們姐弟日後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店家上了兩碟棗泥糕,傅真拿起一塊嚐起來。東西做得粗糙,但是味道竟還不錯。


    裴瞻望著她:“你們跟著你母親,那籍類就變成了商戶,對你們沒有困擾嗎?”


    “當然有,”傅真吃了棗泥糕,掏帕子擦手,“但是那又有什麽關係?”


    傅嘉讀書科舉難度增大了不少,但隻要他努力,將來也不是沒有出頭的機會。而她從今以後就是商戶女,別的都不要緊,唯獨她距離徐胤更遠了,從前想過要借著傅筠的官位打迴那個圈子,如今計劃成空,可是反過來想想,照傅筠那副德行,官位也不可能再上升多少,而一個當禮部主事的父親也給不了她多少便利,也沒有什麽好可惜的。


    裴瞻倒有些欣賞她這份豁達。士農工商,這得是向下多大的跨越?一般人可做不到這麽泰然。


    想了下他說道:“調任的事我得去問問,這得吏部和禮部兩方說了算。”


    傅真當下拱手:“多謝將軍!將軍能幫忙去問我就很感激了。”


    裴瞻正準備喝完最後那口茶,一看她這姿態他又停住了:“你這個拱倒是打得挺順溜。老天爺換魂還管換儀態舉止麽?”


    傅真愣了下,嘿嘿一聲幹笑把手收了:“佛光普照,無所不能,無所不能!”


    裴瞻瞥她一眼,懶得出聲了。


    不知怎麽,看到眼前她這副樣子,他又想到了昨日在山下時,一眼看到瘦弱的她背著杜三夫人跌跌撞撞地下山來。


    做成那件事已不容易,好不容易看到了援手,沒有人不會放任情緒激動難已吧?


    可她卻偏偏像是曆經了多遭這樣的情境一般,淡定若素,甚至身上還留著一身血汙也不去理會,卻是也像這樣一般渾不以為然地笑笑,跟他鬥著嘴。


    她真像是那個人,那個他沒有親眼見到從黃沙漫天的沙場走來,但想象中卻應該是差不多同樣瀟灑姿態的人。


    也不知道完全不搭幹的兩個人,為什麽會帶他同樣的感受?


    他同樣也不知道,麵前的她明明是個足不出戶的文官千金,卻偏偏有著武將一般瀟灑而豁達的靈魂?


    可惜世上不會有換魂這種事,要是有,倒好了。這樣的話,那他是不是可以想想辦法,讓那個人的魂魄也……


    “裴將軍?”


    來自對麵的唿喚挽迴了裴瞻的神思,他下意識看過去,隻見她一臉燦容,正給他添茶。


    裴瞻看著又添滿了的杯子,緩聲道:“聽黎淮說,令堂過去常帶你上寺中祈福,看你如今這般鮮活,神佛是不是真的有靈?”


    傅真沒提防他會扯到這些,迴道:“那必然是有靈的,要不白鶴寺香火那麽旺呢?”


    從前她也不是那麽信,可是但凡初一十五上香叩拜,她又總是恭恭敬敬地。


    此番她死去六年後又得重新迴到了世上,這就更由不得她不信了。


    “有人見過神麽?”裴瞻問。


    傅真真是被傻孩子給問住了:“見沒見過咱也不知道,可我說我見過,你也不會信啊!”


    裴瞻抿唇。一會兒道:“我確實不信。”


    傅真挑眉。


    他接著說:“我們在沙場打仗,那憑的可是真刀實槍的真本事,不管多難,都沒有人想過去求神拜佛,我們隻相信一切掌握在人手上。神佛太虛無了,求他們倒不如求己。”


    “我理解。”傅真點頭,“絕大多數情況下,我也是這麽想的。隻有在我辦不到的時候——比方說我牽掛著誰的時候,會去求神佛保佑。因為除了神靈之外,很多災難是沒有人能預估到的。”


    當初她的哥哥們還有侄兒們在外打仗,她去佛堂裏上香比往臉上上粉還勤。


    “你那是為活著的人,不一樣。”


    傅真聞言抬頭:“裴將軍是有牽掛的人去世了?”


    說完她立刻又覺得此事對於一個武將來說多麽正常,那麽多年仗下來,犧牲了不知多少將士,他緬懷著昔日同袍,也是再合情不過的事了。


    她也算是過來人,隻要不質疑她對梁家有圖謀,真的,她發現他們之間還是能有共同話題的!


    傅真便勸他道:“人死不能複生,將軍想開點。這樣的人往往功德圓滿,說不定早就投胎轉世,去開啟他的新生了。他一定會有個好命,有個美貌的配偶,生一大堆孩子,然後福壽綿延,壽終正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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