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早飯後就到了正院,正好櫃上送賬過來,還捎來了許多吃的用的,光綢緞衣料就擺了一堆,都是南邊今年新出的料子。


    傅夫人忙著聽來人迴話,一麵讓傅真自己挑綢緞。


    前兩日碧璽才拿到了柳氏截取他們這邊財物的證據,傅真難免就仔細看了看。這一對單子,就發現果然好些衣料都對不上,不是少的數量就是漏掉了花色。


    她使了個眼色給門下的碧璽。沒一會兒,碧璽就繃著個臉迴來了。


    “沒錯!就是姑娘猜的那樣,柳姨娘和二姑娘正在屋裏試料子呢!”


    傅真猛地拍了下桌子:“她倒真敢作死!”把旁邊這迴話的二掌櫃嚇了一跳。


    到底誰也沒想到過去柔柔弱弱的大小姐,如今病好得這麽快,身子骨還瘦得跟幹柴似的,竟然就能把一張雞翅木茶幾拍得跳起來了!


    傅夫人立刻眼神安撫:“坐你的吧。”


    說完又看向傅真:“快傳早飯進來吧,看把肝火都餓上來了!”


    傅真道:“我吃過了……”


    “那就再吃一頓!”


    “……”


    二掌櫃走後早飯也傳進來了。


    傅真覷著對麵傅夫人:“母親這幾日手頭事情處理的怎麽樣?可有什麽難處?父親和老太太那邊可還有給母親添堵?”


    “一切順利。”傅夫人看了她一眼,“府裏沒那麽多妖蛾子,我也能騰出更多的心力管管鋪子裏裏的生意。


    “柳氏那邊我暫且不打算管她,買賣上的事我疏忽了很久,當務之急是先把它好好掌管起來。那點小錢不要緊。


    “方才我正考慮蘇掌櫃的提議,過陣子去巡巡鋪呢。到時候啊,你跟我一塊兒去!”


    傅真看她神態放鬆,果然氣色比起初見時好了三倍還不止,便就說道:“母親,我這有個事,跟您通通氣。”


    “何事?”


    傅真揮手讓丫鬟們出去,然後說:“我認得裴將軍。”


    傅夫人吃了一驚:“你是說,護國大將軍府那個裴家?”


    傅真點頭:“這滿天下除了裴大將軍府上,別的裴家也不值得我這麽鄭重其事。”


    隨後她解釋道:“那天裴將軍在街頭撞翻了我的參盒,後來他主動說幫父親提職。後來,我跟他聊了聊,就聊到了您跟梁小姐認識的那事兒,這不,再後來就問起了您。”


    傅夫人屏息凝望她有半晌,才放下舉著的筷子:“那枝參,是你故意讓他撞到的吧?”


    傅真嘿嘿幹笑:“您英明。”


    傅夫人食指戳了下她的額尖:“你這個鬼靈精啊。”說完沉思不語,片刻後她才道:“你有何事,要與我通氣?”


    傅真原還以為她必然震驚不已,得費好一番功夫才能說服她。沒想到她竟這般淡定。


    當然傅真也不會傻到自己去挑破這層紙,隨後她說道:“是這麽迴事,自打我把胡同血案告訴裴將軍後,他就上心了,還非得讓我拿出個證據證明我不是編造的。


    “我哪有什麽證據,不過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為了不引起誤會,我就編了個謊言,說是梁小姐留了個線索給你,咱們有辦法可以找找那匕首……”


    傅真說著便貼到了傅夫人耳朵邊。完了她又自袖子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傅夫人。


    裴瞻這關,她少不得要拉上傅夫人配合唱戲,不然以裴瞻之精明,十有八九會想辦法從傅夫人這裏直接求證,到時就要出大事了!


    傅夫人看著她遞過來的信,臉色忽明忽暗,半晌後她才歎息般說道:“罷了,我知道了。”


    說完她輕睨了一眼傅真,又點了一下傅真額頭:“把心揣迴肚裏吧,斷斷不會壞你的事。”


    “多謝母親!”


    這邊打點好了,傅真高興迴了房。


    碧璽正在門下聽候差遣呢。傅真進門與她一陣耳語,碧璽就接了她這封信輕快地走了出去。


    ……


    黎江自從入了府,便與黎淮各自負責傅嘉與傅夫人的安全,傅嘉一個半大孩子,實在沒什麽可操心的,故而二人剩餘的時間就暗中關注著傅家內宅,尤其是傅真所居的怡心堂那邊的情況。


    晌午剛伴著傅嘉自學堂迴來,打算迴房裏吃個午飯,途經前院小花園時紫藤架那頭就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黎江可是背負著裴瞻交予的使命的人啊!


    他怎麽可能錯過這樣的場麵?


    一個錯步他就到了紫藤架後,借著竹叢遮擋,把架子下的兩個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不正是怡心堂的碧璽,和傅真的近衛張成嗎?!


    他們倆在這兒做什麽?


    黎江再仔細一看,立刻又發現了碧璽手裏拿著一封信件。


    “……姑娘再三交代的,你千萬仔細些!”


    碧璽的叮囑聲飄了過來,黎江目光便鎖定那封信再不放鬆。


    張成凝重接了信後,便扭轉身朝著門外大步而去!


    黎江不曾猶豫,跟了上去。


    玉璣坊臨近市集,出了坊門就是人群熙攘之地。


    裴家的護衛許多都把軍營裏的本事學透了的,近身取物是小意思。


    黎江亦步亦趨隨在張成身後,到了集市最擁擠之處,借著洶湧的人流碰撞,他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張成懷裏那封信給抽了出來,隨後一轉身就隱沒在人海裏!


    等到張成毫無所覺得地遠去,黎江也在巷子口打量起了手裏封信


    “梁,梁……寧?!”


    目光剛瞅到信封上的字眼,黎江這一下就差點沒栽倒!


    ……


    仲春的豔陽將軍營照得暖洋洋,校場上裴瞻扶劍而立,臉上卻覆了冷霜。


    昨夜裏他往傅真所說的那條胡同裏來迴走了兩遍,裏頭有多少戶民宅,幾家商鋪,具體到究竟有幾間客棧,他都摸清楚了。


    而且還真讓他發現了一間極其符合她口中所述的傅夫人當夜所在的客棧的客房,他甚至實地還驗證了一番——那窗戶的高度,的確是梁寧可以躍得上的。


    如果那丫頭是說謊,那這個謊未必也扯得太逼真了。


    “將軍!”


    遠處的營門口傳來了疾聲高唿,隨後一道人影也飛快地朝著他跑過來。


    “將軍快看!”


    黎江箭一般衝到他麵前,便將手裏的信遞了過去:“傅小姐手上,有梁家姑小姐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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