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誰?”婦人抖抖瑟瑟地問。


    傅真凝目,隨後在床沿上坐下來:“我知道侍郎大人最喜歡喝南城桂花胡同裏一家潭州人製的油茶,我還知道他後背左側有個銅錢大小的蠶豆形狀紅色胎記,你猜我是誰?”


    婦人顯示驚悚的望著她,後來一骨碌爬起來,鞋子都顧不上穿,赤著腳下了地。


    “您是,您是侍郎大人派來的?”


    傅真望著她,環著胸不說話。


    婦人連忙又跪下了:“近衛大人!老爺交代的事情不敢有誤!給梁姑小姐的經奴婢都照管好了的!”


    傅真捏起一卷經,指著上麵兩道幾乎看不見的微痕:“這叫照管好了?”


    婦人無言以對……


    傅真道:“我受大人指派前來抽查,雖然你做的不是很好,但你這個樣子,搞得好像侍郎大人很可怕。難道大人平日待你們很嚴厲嗎?”


    婦人遲疑:“嚴厲倒不嚴厲,但就是連郡主都對大人言聽計從啊。我們怎敢不怕?”


    傅真睃著她:“你胡說,大人和郡主那般恩愛,被你說的郡主怎麽像個怨婦似的?”


    “我可沒胡說!你看這次大人讓我們給梁家那死了的姑小姐送經卷,郡主不是也沒推脫得成?”


    傅真挑眉:“郡主推脫過?”


    婦人心知失言,抿唇不言了。


    傅真環視屋中,再道:“我知道了。難怪侍郎大人要派我來監督你,原來你們早就在陽奉陰違。郡主背後沒少說梁姑小姐壞話吧?你們是不是早就很不滿侍郎大人懷念前未婚妻?”


    “什麽前未婚妻,他們沒有正經婚約!”婦人目光裏的惡意藏不住了,“梁家也不想想,就他們姑小姐那個樣子,配得上侍郎大人嗎?那是大人心善!”


    傅真臉一寒:“大人費盡心思在外營造口碑,你們卻私下裏罵人,拆他的台?”


    她一把抓住婦人的衣襟,啪啪啪扇了她幾個響亮的耳光!


    “下次記住了!再敢對梁小姐不敬,打死你!”


    這下她可相信小胖子沒說謊了!就這婦人的德行,背後詆毀人長輩難道會是什麽奇怪的事嗎?


    本來還想替小胖子嘴上教訓她幾句算了,衝她這樣的,挨打是活該!


    徐胤那畜生還拿傅家說事呢,他咋不先管好她媳婦的人?!


    說完她又補了幾巴掌過去:“這是教訓你管好自己的嘴的!下次再在背後罵人家長輩,饒不了你!”


    說完她把婦人一推,而後大步走了出去!


    門外的小胖子看呆了,直到傅真走到了跟前,他才使勁鼓起了掌!


    傅真一把撈起他奔出院子,直到迴到龜池這邊她才放開手!


    小胖子兩眼亮晶晶,仰起大臉盤子望著她左耳鬢角處一顆米粒大小的痣:“姐姐,你好厲害!那巴掌啪啪響!”


    傅真低哂一聲,整理好臉上的麵巾:“小子,人我幫你打了,咱倆互不相欠!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說完她就拔腿朝著來路奔去……


    小胖子追上去:“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哎,你等等我啊!……”


    傅真已然飛步遠去,半路一麵招唿了聞聲迎上來的張成,一麵趴下罩在外層的夜行衣,循著原路,奔向所居的禪院!


    ……


    月下又安靜了。


    風聲更加清晰。


    小胖子望著遠去的背影,心裏莫名有些失落。


    他拈起袖子上一朵桃花,轉身朝著寺中東北角的禪院跑去。


    這寺裏他太熟悉了,因為每年他都要來小住幾次,他閉著眼都能找到住處!


    “瑄哥兒!你怎麽還在這兒?!”


    冷厲嚴肅的聲音自廡廊另一邊傳過來。


    梁瑄驚訝地捂住嘴:“五叔?!”


    裴瞻走過來,看了看四下,眉頭皺得生緊:“跟你的人呢?你怎麽一個人?”


    說著他從梁瑄衣服上拈下一根草屑,又從他頭頂拈了片花瓣:“你上哪兒去了?”


    梁瑄支支吾吾,左顧右盼後道:“我,我去追,追一隻小貓……”


    “貓?”


    “是的!”梁瑄重重點頭:“就是一隻貓!”


    剛才那個姐姐幫他打了人,他可不能那麽不講義氣把她招出來!連五叔也不可以告訴!


    “是麽?”


    裴瞻掃眼望著他。


    但盯著一臉緊繃的梁瑄看了片刻,終是沒再說什麽,牽著他進屋:“我送你迴屋睡覺。”


    梁瑄肩膀無聲地鬆了下來,太好了!把五叔騙過去了。他可是最不好騙的。


    跨門時他問:“五叔怎麽來了?”


    “我也來散散心。對了,你父來也來了……”


    裴瞻慢吞吞說著,邁步進了屋。


    他當然不會信這臭小子是去捉貓,因為他一撒謊就愛東張西望。不過也因為他向來就淘氣,這種事他懶得追究。


    畢竟他此行並不是真的為了散心。


    昨夜裏他問梁郴知不知道那把匕首,結果不但梁郴全然不知,梁老夫人及蘇幸兒都沒見過。


    如果梁寧真得了這樣一把匕首,為什麽梁家別的人沒見過呢?


    他覺得傅真在說謊。


    尋思了一夜,他下了衙打發人到傅家找她。誰知被派給傅嘉的黎淮迴話說,傅真來了白鶴寺!


    裴瞻索性叫上梁郴,以散心為名,一道上山來了。


    ……


    傅真跨門時,傅夫人已經迴來了,她站在月光下的庭院裏,麵容如同這月色一樣沉靜。


    “……母親!”傅真心漏了一拍。


    “你去哪兒了?”傅夫人平靜的望著她。


    傅真強自鎮定:“對不起……我讓張成陪著去散了散步。”


    傅夫人點點頭:“散步就散步,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以後不要這麽生分。”


    “……好。”


    傅夫人笑了下,上前牽著她進屋。


    傅夫人此番上山有兩個目的,其一自然是還願,其二則是要再去見見成空。


    佛殿裏聽了會兒經,她就找到了成空。成空隻給了她四個字:因禍得福。


    如同上次一般,成空還是沒有多做解釋。


    但傅夫人的心中卻已經沒有了上次彷徨,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她反而踏實了。


    哪怕迴來一看傅真居然不在屋裏,她也沒有很失措。


    以後,她會加快速度適應這種變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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