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今天的橫濱警察局比平常更沉鬱一點。


    也許是為了踩中埋伏而重傷或者死去的同僚而感到悲傷與擔憂,或者是被關在這裏的人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事件的發展,與證物的調查進展。


    總之,室內彌漫著一種不甚高漲的情緒——


    “你在說什麽……”


    扣押室裏,霍克斯目瞪口呆。


    在年輕自滿的偵探看來,這就是犯人被掀穿了完美犯罪計劃後的表情。


    不久之後,白馬探將會遇到一位名為“服部平次”的高中生名偵探,並且在推理比賽中敗在對方手裏,後者會指出他的頭腦與聯想能力都很厲害,但作為偵探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太容易被感情與先入為主的想法主導思考。


    但是,現在沒有人來告訴他這點。


    “我沒有殺掉那個男人。”霍克斯迴神過來,他不知道這些名偵探在想什麽,但他很確定自己沒有扣下板機,否認道,“這隻是你的想法而已,什麽證據都沒有。”


    畢竟,“推理”這個詞聽上去又帥又厲害,但本質上來說,隻是一個思考的過程,而罪案可無法用區區思考來斷定是非——當然,犯罪人被推理折服而自白例外。


    “確實,無論是關於你還是她的行動,都隻是我的推理,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跟空口說白話無異。”白馬認同的點了點頭,他向前傾身,定定看著霍克斯,“所以我才感興趣啊,雖然作出了推理,但容我親口問一下——為什麽你要這樣做?為什麽選擇這種殺戮方法?”


    “你是聽不懂人話,是嗎?”霍克斯有些不高興的說,強調道,“那個男人泉井蘭,是她殺的——她就在我的麵前、對他開槍。”


    為什麽這個偵探不明白呢,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在歐爾麥特的監督下,她無法利用港黑在警政界的影響力脫罪,他們可以把她關起來,盡情審問他們想要的情報。


    ——我是你們的同伴啊!


    他在內心高喊。


    “這把槍。”霍克斯隔著證物袋拿起了它,惹得後麵的新人員警一臉緊張,但他隻是把它用力推到白馬麵前,說道,“你們至少應該去查查有誰用過它,還是說,這是一個不用理會證據、推理決定一切真相的世界?”


    一根頭發也好、一個指模也好……


    隻要能證明人是她殺的,這次就是勝利了。


    “好吧……”白馬探歎了一口氣,用一種優雅又冷淡的態度說道,“本來我們就打算這樣做,你不用擔心,它會被好好調查的,隻是要是結果出來了,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錯過了自首的機會,你就錯過了最輕鬆的減刑方法了。”


    “我們等著瞧。”霍克斯說,藏起內心的焦躁。


    ——他感覺到了違和感。


    這件事哪裏都怪怪的,他得先理清一下思路。


    這件事一開始是怎樣發生來著……


    在霍克斯在安靜思考的時候,白馬接到一個電話,他接起它後,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探,你這小子現在在橫濱嗎?”


    來電人是警視廳總監,他的父親。


    “對,父親,為什麽你會知道呢。”白馬勾起嘴角,看上去毫不意外。


    “你不要管,總之有人通知我了。”他的父親總是神通廣大,為他參與進警方的推理開了很多方便之門,但這樣的他卻說道,“橫濱的局勢比你想像中還要複雜多了,蛇鼠混雜一窩,一旦惹了不該惹的家夥,沒有人能立刻救你,連我都不能——聽好,你現在立刻給我迴來,不要涉入其中。”


    白馬有些意外的挑眉。


    畢竟,橫濱看上去是一個和平得不得了的城市,相比起米花町,犯罪率更加是低得叫人驚訝。


    “一般人的是很和平沒錯,但犯罪率低隻不過是因為那些大家夥都沒有被抓到而已。”白馬父親說道,而且很不願意承認的是,橫濱有地頭蛇的管束,某些方麵可以說是比較幹淨——但這不是說它很安全,相反的,要是他調查了不該碰的人,橫濱可以成為世上最致命的地方。


    “那還真是有趣又惹人探究。”白馬“欸”了一聲,充滿了興趣。


    “探!”白馬的父親提高了音量,他很少對驕傲的兒子大唿小叫,因為通常都沒有什麽作用,但他現在不得不嚴正地勸阻,“我是認真的在告訴你,你聽到了嗎?”


    “是是,我聽到了,隻是覺得很有趣而已。”他刻意笑道。


    “你不要亂來,公安機關已經派遣了臥底,是一位英雄預備役。”他沒好氣地說,很清楚怎樣說服自己這個我行我素的兒子,“恰當的時機也許會讓你去幫忙,但還不是現在——你不是在追尋殺手’蜘蛛’嗎,他迴到日本了,我剛剛收到他的消息。”


    “!”白馬的注意力果然被勾過去了。“他在哪裏?!”


    “他出現在東京外郊的一個遊園區,我們的人目擊到他。”


    “我明天就過來,”白馬頓了一下,說,“我先去找一下叔父,有一樣證物想他的研究所幫忙看一下。”


    “你知道他隨時都歡迎你的。”他的父親像是無奈一樣歎氣,然後在切斷通話前,勸告道,“別牽扯得太深了。”


    白馬收起手機,“當然的,父親,這件案件了結後,我就迴來了。”


    ……


    霍克斯默默看著他,“研究所?”


    “我叔父的研究所是最頂尖的,他會為這個案件找出真相。”白馬驕傲地對他解說道,看了看時間,“我們已經在這裏花了三小時五十分鍾十秒一,差不多是晚餐的時間了,也許外麵的警官先生們會為你帶來豬排丼吧。”


    傳說中的進局子必吃的豬排丼……


    這是多老的梗啊,想不到他有機會體驗一下,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霍克斯腹誹。


    “那家夥呢,你們也會為她提供這種東西嗎?”他沒好氣地問著歌川謠的消息——那種連高級牛扒都不願吃的偏食小屁孩,想必一粒米都不會碰吧。


    “她?你在擔心那個小女孩嗎?”白馬稍微睜大了眼睛,“我還以為你們關係不好。”


    雖然這位名偵探的推理偏到天邊了,但他的觀察力確實很不錯——不,也許是正因為這種過分卓絕的觀察力,才會讓他的注意力錯放吧。


    “你還執著你的推理嗎。”霍克斯不怎麽愉快的問,“我隻是隨口一問。”


    “那你大可以放心了。”白馬說,“她現在跟歐爾麥特在一起,他們正在談話。”


    歐爾麥特……


    對了,歐爾麥特!


    明明她早就掌握了歐爾麥特的行蹤,雖然追蹤顯示器已經交給了她口中的“情報部”,但作為負責這件事的人,她不可能對歐爾麥特的去向完全一無所知,再加上,白馬剛才說了歐爾麥特是被刻意誘導過來的……


    故意的?


    但是,為什麽?


    霍克斯絞盡腦汁的思考她的目的,不經意的對上了白馬探最開始的設想,但不同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是元兇。


    他喃喃自語,“我覺得,也許有什麽從一開始就脫離預測了……”


    “什麽?”準備離開扣押室的白馬疑惑地迴頭。


    “……沒什麽。”霍克斯頓了一下說。


    *


    由於時間已經晚了,問話又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進展,白馬探跟歐爾麥特都先暫時迴家休息,尤其是後者的英雄時間已經到達極限,隻剩下因為等待證物檢驗結果而暫時關在橫濱警察局的兩人。


    霍克斯整晚都在來迴踱步,對於被關在這裏的人的反應來說,他的焦慮顯得很正常。


    然而,另一邊的小女孩卻在唿唿大睡。


    “為什麽能睡得這麽熟啊?”


    “當一個小鬼真好,無憂無慮的。”


    “說起來,最近我家的那個又得交學費了,老婆也催得很緊,稍微借我一點嘛。”


    “你肯定又跑去玩彈珠輸光了吧,真遜——”


    看守的員警們嘀嘀咕咕的聊天,看了鐵柵裏睡得非常熟的她一眼,就坐迴休息室玩遊戲機。


    實際上,聽到聲音的歌川謠稍微翻了一下身,這種沒有任何床墊的硬板床委實不太適合休息,但她隻是困意十足的抬了抬眼皮,又沉沉的睡迴去,彷佛置身於柔軟舒適的被窩裏。


    直到淩晨四點左右。


    她準時睜開了眼睛,無聲坐了起來。


    在飽滿的月光下,那雙清澈的眼眸沒有半點睡意,隻是安靜地看著鐵柵外的夜空。


    過了一會,她從內衣暗袋中拿出一片非常薄的透明軟膜,因為它牢牢地貼著皮膚,所以即使是全身搜身都沒有找出來——借著月光,她把它小心翼翼地貼在手指上,並且來迴確定它黏得足夠牢固。


    然後就一直看著窗外,直到太陽升起。


    第二天一大早,歐爾麥特跟白馬探就再次來到警局,他們手上拿著一份報告,也許是私下改變了審問的策略,他們把她與霍克斯帶到同一間審問室,似乎是打算兩人一起問話。


    霍克斯被拷著雙手坐在椅上,而她卻兩手空空。


    “為什麽她不用被拷住?”他瞪著歌川謠問道,一晚沒睡使他的眼睛下冒出了淡淡的青黑。


    “免得無謂地報廢另一個手銬。”白馬迴答道,“有什麽差別呢,反正我已經知道是誰開的槍了。”


    霍克斯的眼神帶上了明朗的希望。


    今天的白馬探氣勢十足,高高在上的俯視眼神就像宣判罪惡的法官,他拿著手上的證物報告,徑直向歌川謠的方向走過去,後者的眼神有些驚訝,看上去似乎沒有想到他連問都不再問,直接斷定了人選。


    白馬冷冷俯視著這個小女孩。


    他的外表其實看上去是溫柔多情的類型,但板起臉來也別有風味,難怪總是被報紙記者的攝影機鍾愛、並且被廣大的少女們追棒。


    他隻是停留了一秒,然後……繞過了她,對著另一個年輕男人說道,“——霍克斯,你涉嫌謀殺被逮捕了。”


    “…………哈?”


    霍克斯眼睛裏的希望頓時消失得一幹二淨 。


    “你還在執著你的推理吧。”他的表情變得非常、非常的不服氣,“所以,在你眼中,這就是無視證據的世界嗎。”


    他隻是不想曝露身分而已。


    要是把臥底的職位說出來,這些人才不會這樣對待他——他看上去很冷靜,但口中在咬牙硬撐。


    “很遺憾的是,正是因為這是一個講求證據的世界,我們才會斷定你是兇手。”白馬威風凜凜地說,他今天穿了一身福爾摩斯的偵探裝,看起來就像一個英倫風的紳士,“我就直接說了——我們已經查過這把槍了,而槍上隻找到你的指紋。”


    “不可能!”霍克斯脫口而出。


    他可是親眼看著她開槍的!


    因為那些繃帶嗎……不對,她身上的繃帶隻包到手腕,她的手指是直接碰上槍身的,那種握法,不可能沒有留下指紋。


    “要是如你所說,我真的計劃出了那一大坨東西,我才不會留下一把有我的指紋的槍!”霍克斯用力地反駁道,說道,“你的推理明顯有問題啊——從一開始,你就認定了我是兇手了吧。”


    當然,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


    換作是他,發現一個年輕男人跟一個小女孩同時出現在兇案現場,哪怕小女孩表現得再聰明危險、哪怕另一個疑兇再怎樣強調她的心狠手辣,一般人都仍然會下意識覺得她不可能是兇手。


    以這種常識的思路想下去,當然會錯開真相。


    白馬像呆了一樣瞪著他好半晌,才有些苦惱的喃喃道,“唔,有道理,那是我出錯了嗎……明明我還挺自信的。”


    他並不吝於承認自己的錯處。


    但是,還是說道,“不過,找出動機可不是我的工作,找出犯人才是——從證據看來,犯人就是你,就算不是,屍體上屬於你的羽毛穿刺痕跡也是致命傷之一,你已經沒有可以反駁的餘地了。”


    霍克斯沒有迴答。


    為什麽他的“信任測試”突然出現、為什麽歐爾麥特會恰巧現身、為什麽自己的手機出現可疑的劃痕、為什麽殺了藍色平方的首領後他們一反常態的沒有清理屍體……一瞬間,所有被他忽略、或者是沒有來得及查證的疑點匯聚成一起。


    過了一會,他看向歌川謠,冷靜下來的眼睛對上了可愛的幼女。


    “——是你吧。”


    “——打從一開始就策劃了這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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