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歐爾麥特一瞬間感到驚駭。


    ——他的秘密被發現了,而他甚至不知道是怎樣暴露出去的。


    這小女孩留下了隻有他聽到的一句話,然後她輕巧地退開了兩步,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使不上力氣的樣子,似乎已經認定了他沒有能力趕到現場。


    “你……在說什麽……”


    “我是說啊,你別勉強自己。”她坐迴自己的椅子上,舒適地托起了下巴。


    無論是踮起的小腳尖、裙擺輕搖的弧度、細長的四肢,還有不知道裝入了什麽的腦袋,完全隻是一副可愛小孩的樣子,但歐爾麥特就是覺得自己在看著什麽異次元的生物。


    如果她把這件事情捅出去,“和平的象征”將會被嚴重動搖,信仰會出現裂痕、心懷叵測的人會紛紛冒出來,而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超能社會,就會再一次被肆意破壞的壞人擾亂。


    ——絕對不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可是……英雄。


    “你,別小看我。”他扣緊牙關,他的眼睛就像幽藍的烈焰,在憤怒中燃燒——如果這麽容易就認輸,就不是“和平的象征”了,他沉著氣鼓起力量,反覆地深唿吸後,居然緩緩站起來。


    “小女孩,你看錯了。”他肯定的對她說道,像是要證明她的錯誤一樣,向那個求救的小員警說道,“把她看好,我現在就要去現場救人。”


    “但是,橫溝警部說了讓你來看管她。”白馬卻露出不讚同的眼神,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能扣查她的破綻,如果讓她逃了,不要說是順著她找出港黑的情報,那些死去的橫濱員警完全就是白白浪費了生命。


    “那些員警都受重傷了。”歐爾麥特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審問室的門口,“他們需要我……也許現在還來得及救他們。”


    “歐爾麥特,你冷靜一點。”白馬上前說道,歐爾麥特大概是被那個小女孩的話刺激到了,居然想要直接跑出去。“假使那些員警沒有死,他們需要的也是醫生,不是你。”


    “我可以送他們去醫院。”歐爾麥特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吐出了一口氣說,“這是英雄的工作,難道我明明聽到有人受傷,卻要坐在這裏對他們完全置之不理嗎?”


    “歐爾麥特,你當然可以去現場,我不會跑。”她突然說道,聽上去很善解人意,但下一句隻是讓人想要把她臉上的笑容揍掉,“反正四十八小時後,你們無論如何都得解放我——我不急。”


    “你以為自己做了這種事情後,還能簡單的脫身嗎。”歐爾麥特用一種森然的語氣說道。


    “別添亂。”白馬也警告她。


    他發現歐爾麥特的神情有一種怪異的緊張,哪怕他可以說是世上經驗最豐富的英雄——不,大概正是因為他對每個人都同樣的著緊,才會成為最受人愛戴的英雄。


    但同時的,他表現得像在孤軍作戰,或者該說隻要是英雄,都會下意識覺得自己在孤軍作戰。


    “歐爾麥特,聽我說——救護車不是擺設,他們會把傷者送過去的。”他攤開雙手,一針見血地說道,“我們都知道你很熱心,但你把太多事情放在自己的肩上了,你得相信一下其他人。”


    “我……”歐爾麥特想要辯解什麽。


    “我想你待在這裏,可以吧?”白馬有些強硬地說,雖然他還是很年輕的高中生,但作為名偵探,他確實有獨到的眼光與判斷。“現在最優先的是審問我們的疑犯。”


    他的眼神很堅定,而且說得很有道理。


    “——其他員警都趕過去搜證了,先把現場交給他們還有救護人員吧。”


    歐爾麥特停在門把上的手心緊了緊,有些猶豫。


    他現在非常生氣,但也非常冷靜。


    確實,留在這裏比較明智,而且他也可以好好審問她到底是如何得知他的秘密……良久,他歎了一口氣放開門把,坐迴椅子上,“這是當然的——我想跟她繼續單獨談話,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迴避一下嗎?”


    他身上的白煙越來越多。


    白馬頓了一下,說道,“沒問題。”


    他果斷地拉起了癱坐在一旁的新人員警,把兩人留在審訊室裏,還很有手尾的關了門,但裏麵的兩人卻沒有立刻說話——歐爾麥特在壓製癟下去的速度,歌川謠則是安靜地看著他掙紮,他連續喘了好幾口氣,才


    “……你到底知道到什麽程度?”歐爾麥特的嗓子聽上去像普通人剛剛跑了三天越野賽,而且是沒有帶水瓶的那種。


    “你指什麽?”她刻意問道。


    歐爾麥特已經沒有了耐心跟她玩繞圈遊戲,他放在桌上的雙拳捏緊,肩頭一縮就用力支撐起上半身,如同猛獸一樣,跨越桌子貼到她麵前問,“我在指關於我的事情,你知道到什麽程度?”


    他沙啞的聲音就像獅子在發出威脅的低嚕,巨大的身體帶來陰影。


    “你最好老實迴答。”他的整個人都散發著巨大的壓迫感,即使事實是,他正在歇力支撐著現在的形態。


    歌川謠微微一笑。


    其實她不經常笑,但最近遇到的事情實在太有趣了,為她無趣的日常帶來了一點調料。


    “——全部喔。”她毫無忌憚地逐一細數著手上的情報,如同炫耀著自己的積木似的,帶著一種肆意的孩子氣,“從你跟all for one打到重傷、到平常會變成骷髏狀態,再到你每天的英雄時間……”


    而歐爾麥特每聽到一項,他手下的金屬桌子就下凹一寸,到最後甚至穿了一個大洞——這還是他快要力盡時的無意之舉,無可匹敵的力量帶來了巨大的脅迫感。


    她看了一眼桌麵,說道,“全部,都知道。”


    “你……歐爾麥特抬頭看向她的眼神已經能被稱為可怕,“你到底是從哪裏得知的?你跟all for one也是一夥的嗎?”


    all for one啊……


    那個敗在太宰先生手下的異能力小偷。


    “不,我不跟手腳不幹淨的家夥為伍。”她分了一瞬間的神,然後皺了一下鼻子——哪怕審問方隻是英雄,也完全不想被誤認為跟那種人是一夥,“歐爾麥特,你從來沒有正經審問過任何人吧?”


    無論是邏輯還是技巧太糟糕了——詢問點散亂、節奏一團糟。


    “難道你有?”歐爾麥特立刻冷冷地問。


    ——以“第一英雄”的親切形象來說,他這個表情已經到了播放出街會嚇哭嬰兒的地步了。


    他確實不擅長審問,因為所有罪犯都會被他的力量嚇得什麽都交代出來。


    “我試過因為早上的甜煎餅賣光了而審問店員,讓他們好好檢討一下存貨量與生意額的預測。”她卻對近在眼前的拳頭神而不見,像是迴味似的吐出了麻煩客人的說辭,笑起來說,“現在他們都每個星期日會為我留一份。”


    這個為了一份甜煎餅而得意洋洋的小表情,顯得天真又可愛。


    可是,她從不是什麽孩子。


    歐爾麥特看著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拳頭,指尖是很冰涼的觸感,因為她已經被關在冷冰冰的房間很久了。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要怎麽辦?”然而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冷,相反的,那張臉上帶著熱切的興致勃勃,如同園丁看著自己種下的種子會開出怎樣的花朵。


    毫無疑問的,她在好奇他的反應。


    “——要滅口就趁現在了喔。”


    “……!!”


    *


    另一邊,白馬探站在審訊室外的走廊。


    他皺眉頭看著隻剩下雜音的對講機,他的食指彎曲托著下巴說道,“既然那是一個陷阱,恐怕對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安排過監視器與竊聽器的安裝人員,隻有全副武裝的港黑精英部隊,埋伏警察但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樣做的理由。”


    “你聽到那個男人說了。”新人員警蜷縮在一旁弱弱地說,他在指那個“弱者論”,睜著的眼睛帶著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憤怒的淚水,“黑手黨跟警察作對……難道這需要理由嗎。”


    “不,我這次不是想問他們。”白馬探說道,眼睛看向了房內的歌川謠。“——我是想問她。”


    他們最初得到“在歐爾麥特的酒店安裝監視器與竊聽器”這個情報,來自於她對她的一個屬下說話時,恰巧被經過的歐爾麥特聽到,再蹍轉傳到橫濱警方的耳中,這個陷阱才算完成。


    嘛,雖然她矢口否認了,但他還是傾向相信歐爾麥特的說辭的。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看,那情報就是她特地泄露出去的。


    但是,理由是什麽?


    港黑要給橫濱警察下絆子,壓根沒有必要經過歐爾麥特的耳朵。


    ——難道就為了讓自己被拘捕嗎?


    白馬探無論怎樣都想不明白。


    從審訊室門上的小片玻璃窗,他能看到她背對著大門坐著,她似乎跟歐爾麥特說著什麽,後者的拳頭不自覺地發力砸穿了一張連子彈都能擋下的金屬桌子。


    顯然,氣氛非常繃緊。


    哪怕是站在門外的白馬探,都為那種可怕的力量而戰悚了一下,他不知道為什麽那孩子能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坐著。


    他不自覺地喃喃道,“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不一定要問她吧。”新人員警突然說道,在白馬疑問的眼神下,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涕淚,“剛才聽其他人說,歐爾麥特好像還抓來了另一個人,本來是打算待會審問的,雖然橫溝警部已經……”


    “還有另一個人?”白馬有些驚訝,因為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件事,無論是警部還是歐爾麥特,“那是誰?他在哪?”


    “好像是叫霍克斯……”新人員警迴想道,“為了避免兩人太容易互相協助逃脫,他被關在走廊的另一端,那裏有一間拘禁室,出門前聽前輩們說,那是一個有翅膀的家夥。”


    白馬的眼睛亮起來。


    ——有同夥,意味著有新的縫隙可以鑽。


    某些時候,一個人是很難問出什麽的,但利用她的同夥,也許可以誘導出她的破綻。


    “很好。”白馬拍了拍他的肩頭,顯得幹勁十足,“我們現在就去審問一下那個叫霍克斯的家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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