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青年覺得自己很倒楣。


    他隻是怒嵐會的一個底層成員而已……不,也許連這也算不上,隻不過是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又遲來的想要叛逆一迴,於是找了一家附近的不良青年團加入。


    誰知道才加入不到一年,這個不良組織就被英雄歐爾邁特踹了。


    他躲過了一劫,但出於對這個組織的一點感情和留戀,他事後忍不住偷偷迴到怒嵐會的總部,打算再看一眼才離開……然後就被一群奇怪的黑衣人抓住了,他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戰鬥員,他連大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綁起來了。


    現在大概還麵臨著性命危機。


    他被帶上了一架不明的車,七彎八拐後被押進一間牢房,綁在椅子上。


    然後,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條被誰粗暴地掀起。


    “唔唔……唔唔唔唔……”


    他發現自己正在一間滿是血跡的地下室裏,頓時恐懼的拚命叫起來,但塞在他口中的布料還沒有被卸下,隻能發出一些微弱的聲音。


    “把塞住他嘴巴的東西也拿出來吧。”


    一道年幼的女聲傳進耳中。


    黑西裝的男人恭敬地應了一聲,就捏住他的下巴,把塞滿了他口的堵塞物扯出來,他的口中頓時感到一鬆,沾滿了口水的布條非常惡心,被黑衣男人習以為常地扔到地上。


    青年這才有餘裕去打量把他拐到這裏的人,頓時愣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走到他麵前的是一位這麽小的女孩。


    她穿著黑色的小裙子、白色的腿襪、還有光滑幹淨的小皮鞋——看上去就像一個教養良好的小淑女,正在眨著眼睛看著他。


    “你……你是誰?”青年哆嗦著問。


    “你應該清楚,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容易保住性命。”她拉來一張椅子,彷佛就是這裏的主人似的,坐上去說道,“我的名字不足掛齒。請原諒我的擅自邀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本來如同驚弓之鳥的青年看到對象是一個小女孩時,神情就變得有些動搖。


    ——居然派這種小孩子過來審問,是背後的人不想露麵嗎?


    他的眼神顯得有些遲疑,“我……但是……”


    “安心吧,不會問出讓你為難的問題,我隻是想聽聽當事人的第一手描述而已。”她說道,顯然知道他在猶豫什麽,“隻要你好好迴答,我們就不會讓你吃到什麽苦頭。”


    但是,這種善解人意並不能讓地牢中的青年感到半點貼心——連臉也不打算遮著的匪徒,可是最不好惹的類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迴答所有問題後,我還能活著出去嗎?”


    女孩說道,“這就要看你有多大價値了。”


    青年也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


    但他絕對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笨蛋,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能力都沒有任何價値可言,這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問完就丟”的意思,現在大概是他為自己爭取的最後時機了。


    他硬著頭皮說道,“請保證……我說完還、還會……活著出去……”


    “為什麽我要這樣做?”她托頭反問道,絲毫不認為手上毫無籌碼的他有資格跟她談條件。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舊的,不怕弄髒。她略帶無趣地說,“不良先生,請不要迫我用別的方法從你口中拿到情報。”


    當然,她不會親自動手拷問。


    現在站在她身後的部下就足夠了,但不排除會不小心沾到血。


    “我……”他還想說什麽。


    她抬手停住了他的說話,那一瞬間的氣勢讓他不由自主地噤聲。她淡淡地問,“到底是什麽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會聽你談條件呢?”


    ——因為這張可以迷惑人的小孩臉嗎?


    然後,她向下屬抬了抬下巴。


    “敲下一顆牙齒。”她輕描淡寫地命令。


    聞言,青年頓時睜大眼睛,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看著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居然真的像訓練良好的狗一樣,乖乖地聽從她命令,拿著小刀的刀柄蹲下來、捏開他的下顎……


    “——不!我錯了!請不要這樣做!!”他大喊道,看可怕的硬柄已經高高舉起,“我說!我什麽都說!!”


    女孩抬了抬手。


    如同剛才截停了他的說話那樣,也截停住黑衣男人的動作。


    青年滴下了緊張的冷汗。


    “昨天,怒嵐會被歐爾麥特搗毀的時候——”她沒有體貼到會等待他平伏唿吸,問道,“你也在場嗎?”


    “……是。”他顫抖著聲音說道。


    “歐爾麥特本人確實到過那裏了,對吧?”


    “……………是。”


    “你看見他了嗎?”


    “……”


    “不說話嗎?”她又一次看向西裝男。


    “看、看是看到了啦,但隻有一點。”他慌忙地說道,深吸了好幾口氣,“昨天,我很害怕地躲在門後,剛好歐爾麥特一來就弄壞了桌子,我就鑽到桌子下麵,歐爾邁特沒有注意到那些堆積的殘骸……我、我就沒有被抓走了。”


    盡管憶述這件事情有點羞愧,但似乎是發現到這不是針對他或者是怒嵐會的問話,青年稍微安心了一點。


    “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怎樣出現的,老大在跟我們著以前的豐功偉績,然後……然後……歐爾麥特突然就出現在我們麵前了。”他低頭說道。


    “突然出現?”歌川謠捕捉到關鍵詞。


    “對。”青年感覺到自己的皮膚還殘留著刀鋒的觸感,瑟縮著點了點頭,“……英雄不都是這麽的嗎。”


    她像是確認似的問道,“在他出現之前,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像是重物掉下來的聲音之類的。”


    “……沒有。”


    “你肯定?”


    青年低著頭的迴答沒有遲疑,“肯定……我當時還出去抽了一根煙,什麽也沒有聽到。”


    “是嗎……”女孩應了一聲。她思考了一會,眼神已經帶上了有結論的肯定,“最後一個問題,他那天穿著什麽衣服?”


    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青年對她的問題感到不解,但他不敢出聲,隻能不太愉快地迴憶起那位英雄的穿著,迴答道,“大概是白色的汗衣和軍褲吧,肌肉男不都喜歡那樣穿。”


    她點了一下頭,似乎是想著什麽。


    青年動了動被束緊的手腳,他突然發現,眼前的人大概不是歐爾麥特的盟友,也許是相反也說不定……


    他覺得自己找到一條生路。


    “那個!”他高聲喊道,打斷了她的思考。


    女孩抬頭盯住他,麵無表情。


    “如果你是要對付歐爾麥特的話,請、請也算我一份!”他一瞬間感覺到心髒淩空的不祥感,但還是努力忍耐著,眼中流露出了對那位第一英雄的憤恨,“他搗毀了我們的組織、抓走了我的大哥!我恨他!”


    對他來說,怒嵐會就是他的容身之地。


    那裏有他認的大哥,他們對他這個小弟可是相當照顧,那些嗨翻天的玩樂日子棒透了,可這些全都像脆弱的米紙一樣,大英雄的手指輕輕一截,就把它們全都截碎。


    他不想放過毀掉這一切、再耀舞揚威地摟過功勞與讚譽的大英雄。


    “——不。”


    這個音節就像玻璃摔在地麵一樣,清澈入耳。


    青年呆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孩要反對他的說話。


    “我沒興趣把廢物放在自己身邊。”女孩走出去的步伐頓了一下,像是“怒嵐會”的招牌讓她想起了什麽似的,稍微迴頭說,“而且,也許你們該感謝他——你們沾手了一些不該碰的交易。”


    她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膠袋,裏麵裝著青年很眼熟的針筒。


    “居然膽敢在港黑的地盤玩這種東西,看來你們的膽子真不小。”


    盡管森首領是一個看上去不大可靠又喜歡讓下屬加班的無良boss,但他確實是一個擁有理念的人,剛上位管理橫濱地下世界的時候,已經嚴厲地禁止了毒品與人口販賣的交易。


    無論是誰,碰觸這兩項東西就等於與港黑作對。


    那些人隻有一個下場——高效的殺無赦。


    也正是因為這點,橫濱政府才會捏著鼻子認可了港黑的存在。


    “如果你的朋友們沒有被歐爾邁特抓走,下一步過來的就是職業殺手了。”她的語氣帶著輕飄飄的涼意,把廢棄的膠袋與裡麵的東西扔在他的腳下,“咣當”的微響傳到每個人的耳裏。


    室內的黑衣人們都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人膽敢多看它一眼。


    “你……”


    剛才還能勉強迴答上兩句話的青年凍結在原地,臉色慘白得像湖底的鬼。


    他顯然很清楚後果。


    “我可以說的!我都可以說出來——!”青年搶著叫喊道,他看上去恐懼得像下一秒就要撕破喉嚨,“不要殺了我……那、那是一夥海外的商人,他們手上的貨源很足,跟我們說賣這個能賺很多錢,我們老大一直為錢發愁,所以……”


    他緊張得不斷地喘著氣,因為他隻是一隻小小的馬前卒而已,壓根不知道什麽情報,隻能吐出像是辯解一樣的話語。


    “所、所以,他才會聽信那些家夥的話……把東西經我們的手賣到靜岡……我可以為你……為您介紹門路,無論是一舉踹滅,還是借機賺一筆外快……都是一樁好事嘛。”


    “夠了,我不想聽廢話。”她無趣地截停了他的話——基本上,十個有八個都會做出相似的無謂說辭,一開始還覺得有點新鮮,但聽得實在太多了,完全失去了興趣。


    “請等一下……!”


    “不用等。”


    她隻是拋下這樣的一句就離開了刑訊室,沉重又巨大的鐵門在她的背後關上。


    黑西裝的下屬們在她經過時挺直了身體,年幼的女孩走在中心,讓場景看上去很奇妙。其中一個西裝男上前微微彎下身,請示道,“歌川大人,請問我們該怎樣處理裏麵的人?”


    另一個下屬也問道,“他似乎知道一點東西,要不要留著……?”


    “沒有這個必要。”她迴答道。


    那個不良青年還被綁在裏麵,也許在叫喊著自己知道什麽情報——但那沒有任何作用,因為港黑隻不過還沒有騰出手料理他們而已,實際上,比他想像中的更早已經調查清楚事件了。


    不然,中也先生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出差。


    歌川謠的沒有迴頭。


    “殺掉。”她輕描淡寫地說。那個青年已經知道他們出外調查歐爾麥特的事情了,沒有必要留下,更沒有必要讓他在看到港黑刑訊室後,活著迴到外麵。“——這種時候我不希望節外生枝。”


    “是。”下屬應了一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習以為常,刑訊室傳來了幾聲槍響,子彈出膛的聲音伴隨著尖利的慘叫,就像一段不和諧的和鳴曲。


    持續了一會後,又重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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