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湖微波蕩漾,在烈日下閃爍著耀眼的光。像是炎夏裏蒸騰的一鍋水。


    我無力吐槽黃少天清奇的比喻,正絞盡腦汁教導他如何打陽傘。


    “打傘是為了遮太陽,你對著太陽打呀!”我快絕望了。


    黃少天把傘舉在頭頂,迷茫地向上望著:“難道我現在不是對著太陽在打嗎?我現在已經看不見太陽了啊?”


    我扶額:“你看看你的影子,你除了腦袋哪裏都沒遮到啊!”


    他好不容易看著腳下的影子,調整好了傘的角度,剛走了一段,拐了個彎,圓圓的影子就又變成了棒棒糖。黃少天滿頭大汗,一半是熱的,一半是急的。


    “這太難了!”他嗚嗚道,“我就不打傘了吧!你們女孩子都是怎麽做到的?!”


    “不行啊,這大太陽的,曬黑事小,曬傷事大。”我來迴踱步思索著,“這麽說吧,打傘就好比簡單的遮影步,太陽就是你的對手,你轉彎的時候,也就相當於你的對手在改變視角,你也要調整你的走位和角度,來防止他看到你。”


    黃少天蹲在樹蔭底下,抱著傘生無可戀。聽到我的解說,他拿著一根樹枝在草地上劃了劃,沉思片刻,撐開傘出去走了幾圈。


    迴到原地後他擦了擦汗,眨著大眼睛特別緊張道:“怎麽樣怎麽樣?”


    我噗嗤一聲:“這次不錯,合格了。”


    “唿……”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揚起笑臉,摟過我的腰把我納進傘底的陰影,一起朝廣場走去。


    我把手搭上他的胳膊,感到肌肉都緊繃著。他全程緊張地盯著地下的影子,就怕太陽曬到我。


    我忍不住說:“不用那麽緊張,要不我跟你各打一把傘吧?”


    “不行!”黃少天迅速拒絕,“我就是要和你打同一把傘。”


    “那我來撐一會兒?”


    “不行!”黃少天再度拒絕,“我太高了,你撐的時候就得把手舉高,這樣你會累的。我不想讓你累。我已經學會打陽傘了,隻是還沒有特別熟練,你就當我在做練習吧!”


    他繼續補充論證:“就像你說的,打陽傘和遮影步差不多,我好歹也是職業選手,這種事多練習練習肯定就會了!”


    “說起這個。”我笑道,“我一直想問啊,你這種路癡,玩榮耀的時候怎麽不會迷路?”


    “我、我……”黃少天眼神飄忽,“我會看地圖啊!有地圖有坐標,怎麽會迷路?”


    “你會看地圖?”我懷疑地道,“你吃早飯的時候還………”


    “咳咳!”黃少天戰術性打斷,“畢竟榮耀的地圖一直是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的嘛!誰知道我手機上那個地圖為啥要默認上南下北啊?


    先不說這個了,紅葉,那個摩天輪好像是流動的,還沒到我們這裏來。我們先找一找哪裏有賣風箏的吧,趁還沒到正午而且有點風,先玩一玩風箏。否則等到中午了,又熱又沒風,就沒法放風箏了。”


    我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肉,笑著點頭。


    我們繞著廣場走了一圈,放風箏的人不少,卻一個賣風箏的都沒見著。恐怕這些人放的風箏都是自己帶來的。


    黃少天委委屈屈:“對不起紅葉,我隻看到旅遊攻略還有遊記上說這裏有很多人放風箏,但是沒考慮到有沒有賣風箏的……是我的錯。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吃冰淇淋然後等摩天輪?”


    我當然完全沒有怪他,甚至沒有感到失望。畢竟對我來說,和他一起玩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玩什麽是其次的。


    我又看了看四周,指著不遠處一個小販說:“我們買那個玩吧?”


    那邊在賣的是一種飛行小玩具。小黃人的外形,頭頂螺旋槳,隻有一個開關,沒有遙控。


    開關一開,螺旋槳唿嚕嚕轉起來,小黃人就自己隨風飛舞、啊不,起起落落,人沒法控製,隻能等它自己撞到飛不動,或者想辦法捉住它關掉開關。


    我和黃少天追在晃晃悠悠的小黃人後麵,活像兩個智障。每每接近它的下方,伸出的手卻反而成為了它再次起飛的平台,直接越飛越高。


    經過好幾次撞人事故之後,黃少天惱羞成怒,撐開傘就去兜小黃人,直接把它敲(kao一)到熄火,螺旋槳蔫噠噠癱在那裏。


    兩個人苦大仇深地凝視著小黃人,決心不會再在室外打開它的開關。但是拿迴去坑害一下親朋好友還是可以的。


    我把小黃人的螺旋槳整理了一下,就將它塞進黃少天身後的背包。正巧瞥見賣小黃人飛行器的那個小販正和別人聊天,指著我們兩個嗬嗬笑。


    黃少天也看到了,憤憤不平道:“他還笑話我們,難道不是他自己賣的玩具太沙雕嗎?怎麽還好意思笑話顧客的。就不怕別人看了不買他玩具啊?”


    我踮起腳揉揉他的發頂,道:“正好,想起來了,可以去問問他哪兒有賣風箏的。”


    大概是因為我倆的傻缺行為給小販帶來了歡樂,他十分熱情地告訴我們,他的店就在不遠處,裏麵可以做風箏diy。


    我和黃少天對視一眼,就跟在了小販身後。外麵實在太曬,去室內休息一會兒也好。


    一人麵前一隻素白風箏,我畫了一隻魔道學者,黃少天畫了一隻劍客。


    “你管這個叫劍客?”我震驚地看著他風箏上的圖案。這分明是一隻米其林輪胎拿著棒球棍。


    他舉著紙仔細地檢查了一番。“難道不是嗎?”他皺著眉,認真地不解道。


    路過的店主:“噢,先生你畫的這是一朵雲嗎?真是印象派啊!”


    黃少天:“……”語言的障礙和心靈的傷害形成疊加攻擊,把他搞得說不出話來了。


    迴到廣場上,黃少天說什麽都不肯把自己畫的風箏拿出來放,覺得太丟人。


    他不知道,我已經悄悄拍照發給了蘇沐橙她們。以沐橙女神她們的八卦程度,想來職業選手們也都看到了——劍聖筆下的劍客。


    想到這個我就想哈哈哈哈哈。


    於是就變成了:黃少天扯著風箏線在廣場上狂奔,我站在原地看他跑過去又跑過來,想到職業選手群會有的反應,忽然就開始“哈哈哈哈哈哈哈”。


    黃少天:“??!?”


    我:“沒什麽,覺得你跑步特好看。”


    黃少天:“真的假的,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我:“你不相信嗎?”


    黃少天露齒一笑,白牙閃亮:“紅葉說什麽我都相信。”說著又跑遠了。


    等到風箏穩定飛高,他慢慢後退迴來,我就對著他喊:“黃少天是個白癡!”


    黃少天億臉懵逼,反應過來之後就撲過來撓我癢癢。我左躲右閃,抗議道:“幹嘛撓我?不是我說的你都相信嗎?”


    “我相信呀!”黃少天信誓旦旦,“我真的是白癡,而且我沒有撓你癢癢,因為白癡根本不知道撓癢癢是什麽,白癡隻是在和你玩遊戲,哈哈哈哈哈哈。”


    “——哈你個頭,風箏都飛走了!!”我笑罵。


    “別騙我——”黃少天開口說到一半,見我眉毛高高挑起,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改換說辭:“你肯定不會騙我,我相信你。風箏是飛走了,因為線輪自己在放線呢,所以你說的是對的。另外我還想補充一點——不是說你在騙我,是為了讓你安心——我把裏麵的線頭打了死結了,不用擔心線放完之後風箏跑掉。”


    “哈哈哈,好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逗你了。風箏給我玩一會兒吧。”


    風箏已經在高空,風力足夠,人站著不動就可以。我抓著線輪,仰頭眯眼在耀目的陽光裏追逐著那隻白白的小風箏,覺得天氣仿佛沒有之前那麽悶熱了。


    黃少天抱著我的腰站在我身後,下巴擱在我的肩窩,嘴裏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等我覺得太曬了,他就抽出一隻手幫我撐傘。


    雖然他打傘遮陽的水平不怎麽樣,躲風箏線的本事卻是不錯。要在瞬息萬變的榮耀戰局中捕捉微小的機會,可比在陽光下捕捉細細的風箏線難多了。


    黃少天非常聒噪,我的心裏卻感到一種溫暖的平和,他的聲音和氣息包裹著我,就在這如同溫泉般的體驗裏,流動的小型摩天輪終於來到了蘇黎世湖邊。


    我們兩百米的線也盡數放完。在黃少天的強烈要求下,他給我拍了放風箏小視頻,隨後才搖著線輪把風箏一點點收迴來。他拆下風箏背後的橫杆,小心翼翼地把箏布繞著杆子卷好,插在了書包側兜。


    坐上摩天輪之後,他把視頻放給我看,神采飛揚地解釋說:“這個場麵當然要留證據了,世界上最好看最可愛我最喜歡的魔道學者玩家,和她世界上飛得最高的魔道學者。飛了兩百米高呢!”


    這個摩天輪不是很高,但也能半俯瞰蘇黎世的風景。波光粼粼的深藍湖麵,廣場上歡笑玩樂的人們,鱗次櫛比的街市,天空中嬉戲的風箏。


    包廂緩緩上升,接近頂端的時候,我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黃少天的眼裏像是閃爍著繁星,我則仿佛是在太空中遨遊,周邊的景物都模糊消散了,漸漸地,眼中隻餘星辰。


    我閉上眼,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一種說不上來的、令我感覺到溫暖的氣味。不同於夏日帶來的炎熱,這種氣息是溫柔的、舒緩的,其實和黃少天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黃少天是活躍的、熱情的。而當他的手輕按在我的腦後,雙唇虔誠地親吻上來時,他就是這世間最溫柔的人。


    這次的吻和我們第一次的親吻帶給我的感覺似有區別。這一次,我品嚐到了一種特別的甜味。我知道,這是隻有我能嚐出的甜味。


    雙唇相貼之前,我們心裏都想著那個老掉牙的傳說:在摩天輪的最高點親吻的情侶,可以執手相伴、白頭偕老。


    後來,我們的腦海裏隻剩彼此。傳說啊,該反過來講。在摩天輪頂端虔誠接吻的情侶,他們一定非常相愛,並且打定主意,要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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