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可能會睡不著,沒想到不出幾分鍾睡意就重新席卷,一直到飛機開始降落,我才被耳鳴的感覺驚醒。我小心翼翼地把頭從黃少天肩膀上挪開,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黃少天同學仍然沒有睡醒。機艙昏暗的燈光下,他微微張著嘴,半仰著頭,歪歪地靠在椅背上,樣子實在蠢極了。我無聲地笑了笑,內心突然湧起一種幸福感。


    飛機落地的時候,蘇黎世的天已經黑了。我糾結了一會兒是應該推一推黃少天還是捏他鼻子來叫醒他,最後卻隻是喚了幾聲他的名字。沒辦法,我這人一向是這麽慫。


    黃少天醒來之後揉了揉眼睛,立刻又精神抖擻,笑著跟我說:“這就到了?現在的飛機真是快啊!科技的力量真偉大,睡一覺就到了。誒對了紅葉,你住的地方跟我們是一處嗎?其實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們住的地方叫什麽,應該不會太差吧。話說你們記者需要做什麽?采訪?跟蹤?偷拍?八卦?”


    我一巴掌拍上他的胳膊打斷他的話:“你當我們狗仔隊啊!我和我實習導師可是國家競技總局欽點的官方記者,到時候文章都要在最高端的體育報和新聞報上發表,中央五台的實況轉播也是我們負責的!”


    “是是是我錯了!好好好,莫先森您有什麽需要采訪的盡管找我,包您這個什麽……”黃少天舉手投降,“信息充足,寫出完美報道!”


    “行了行了,別說了,下飛機了啊要。”我站起身催促道。黃少天“哦”了一聲,取了自己的行李箱,又十分自然地把我的提包也拎了起來。我急忙伸手說:“不用你拎,我自己來,我自己來!”結果又被黃少天身子一晃避了過去。


    我無奈,隻好自己推著小行李箱往下飛機的方向走。一邊走,我一邊問他:“誒,你幹嘛跟季林前輩換座位啊——就是我旁邊那個,我實習導師。”黃少天答:“我看他很喜歡我們隊長,讓他跟隊長多聊聊天嘛,我這種善解人意的人……”


    這聽起來很基情,我默默地想。黃少天清了清嗓子,又說:“而且要防止你睡覺的時候頭一歪把人家肩膀壓著,招人嫌了影響你實習。你看我是不是對你特別好。”


    我小聲地“切”了一聲。


    黃少天並不在意,又問了一遍關於住處的問題。


    事實上榮耀國家隊的隊員、後勤、翻譯、記者等等一整個團隊都被安排在了同一家酒店。


    所有人在接機員的帶領下上了大巴,原本想去找季林前輩聊聊工作的我被黃少天拖到了他旁邊,而不遠處的季林前輩正和喻文州隊長談笑風生,絲毫沒有要跟我說話的意思。


    我哭笑不得地坐了下來,不知道是該吐槽季林前輩還是應該感謝他。


    睡了一路的我和黃少天已經完全沒有睡意,然而沒有wifi的我們也不能幹什麽,國外的流量又貴得嚇死人……總不見得就切切水果吧?


    黃少天對我的想法表示了嘲諷,然後開始極速模式打別踩白塊兒。我睜著死魚眼靠在椅背上,試圖給後麵幾天的實習工作做個規劃,然而卻始終忍不住盯著他的手機屏幕……


    臥槽!好快!媽嗒!殘影啊!啊哈你聽這個鋼琴音節奏,幾倍速啊這是!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黃少天game over,我急忙把他手機搶過來試圖證明一下自己的手速。結果剛剛過百的時候,大巴一個拐彎,我手一抖就漏了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黃少天嘲笑。


    我輕咳兩聲,道:“這是因為剛剛拐了一下彎啊,又不是我的問題……”


    黃少天:“哈哈哈哈哈哈……”


    我咬牙切齒,立刻重來一局。這一次還是在兩百就停了下來,黃少天的成績比我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就在我一遍一遍重來,黃少天拿著我的手機悠哉悠哉地切水果的過程中,大巴停在了酒店的門口。


    因為天色已晚,大家分好房間就各自去休息了。我和隨隊翻譯住一間,在9樓。隊員們則住在8層,離酒店7樓的機房也比較近。


    黃少天從電梯裏出去的時候衝我揮了揮手,說:“有空來采訪我啊!”


    我翻了個白眼。電梯門緩緩合上了。


    剛剛認識的翻譯妹子噗地笑出聲:“你們認識?”


    我點點頭:“嗯,我們是高中同學。”


    妹子又嘿嘿一笑:“我看你們在車上就坐一塊兒啊,關係很好吧?”


    我黑線——我們飛機上也坐一塊兒呢你沒看到而已啊親。“啊…算是…吧。”我模棱兩可地答道。


    “你是這次世邀賽的隨隊記者?”妹子又問。


    “我不算啦,我是來實習的,今天大巴上跟喻隊一起坐的那位才是。”


    “不管怎麽說。”妹子跟我一起走出電梯,“跟選手認識的話,采訪什麽的都會方便很多吧。”


    “其實我覺得無論是誰采訪黃少天都會很方便。”我開玩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對啊,然後他們需要的就是刪減而不是擴寫了!”妹子笑著說,“房卡在你那兒吧?”


    我掏出房卡,打開房門,深深吸了一口五星級酒店房間的空氣。


    收拾完行李,洗漱完畢,我仰麵倒在了柔軟的床鋪上。旁邊床上的翻譯妹子已經把自己裹成了一條毛蟲。


    “你不熱嗎?”我問她。


    “空調很冷啊!”她說。


    沉默了一會兒,她嘀咕道:“你說……咱們中國隊能拿冠軍嗎?你看過其他國家比賽視頻沒有啊?感覺都很厲害的樣子。”


    “我看過一些……”我來瑞士之前也是做了一些功課的,其他國家的選手名字也基本了解了一下,“不管怎麽樣,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拿到好成績的。”


    “嗯。”妹子翻了個身,“到時候給他們加油。我飛機上沒怎麽睡,先睡啦。晚安。”


    “晚安。”我笑道,“祝你工作一切順利。”


    “謝謝。”妹子說,“也祝你實習順利。”


    我伸手關上床頭燈,閉上眼睛,覺得仍然睡不著覺。黑暗中,我感受到一陣遲來的激動。再過幾天,榮耀就要踏上世界的舞台了。我的畢業實習已經開始,我未來的職業生涯,或許就將由此濫觴。還有呢,我所喜愛的榮耀,我崇拜的職業選手,也要將他們的輝煌再次舉起,照耀整個世界了。最重要的是,我喜歡的人,我的愛情,帶著無數的未知和希望,或許也要從這裏起航。


    想到這裏,我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我睜開眼睛,看到窗口灑進朦朦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我躡手躡腳地滑到地上,踩著厚厚的地毯走到落地窗前,看到蘇黎世的夜晚燈光點點、繁星閃爍。當一切都靜下來,我才有精力想一想今天一路上發生的事。積極地幫我拎包,跟季林換座位,拋棄喻文州跟我坐在一起,出電梯時的告別……就算黃少天他不喜歡我,也肯定有一點好感吧?


    加油吧!莫米琪——我對自己說——無論是實習工作還是愛情,都要盡力啊!


    加油,少天;加油,王傑希大神;加油,葉修大大、沐橙、方銳大大;加油,翻譯妹子;加油,國家隊的所有人!


    你好,蘇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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