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喜來提來兩瓶五糧液,對木陽說:“這還是咱兩個頭一迴喝酒,這是家裏最好的酒了,放開肚子喝。”


    “一人喝兩杯,是那個意思就行啦,吳黑狗要不是喝多了,能落這個下場?酒是害人精,凡是成大事的人,沒有一個是靠喝酒喝出來的。”說完,郭丁丁端起酒杯,一仰頭,那杯酒就沒下了肚。操,那一杯白酒八錢!


    木陽端起酒杯和郭喜來碰了一下,又端著酒杯對著郭彩雲和吳明明示意了一下,說:“大娘,我來給你添麻煩啦。”


    “哎喲,我的兒,這……”郭彩雲簡直就是驚叫了,轉頭又對兒媳婦說:“明明,給我拿個酒杯去,就衝這句話,我也得陪我兒這一杯酒。”


    吳明明拿了一隻酒杯放在婆婆麵前,郭喜來忙倒滿了酒。郭丁丁看了一眼那杯酒,忍不住笑了,說:“適量吧,別喝醉嘍,你要喝醉了酒,到你前公爹的墳上哭起來沒完,街坊鄰居還以為你是舍不得吳長慶走哪……”


    郭彩雲拿筷子象征性地打了男人的頭頂一下,就端著酒杯,對木陽說:“我的兒,我看你跟你二叔還拉得來,這是緣份,這是你看得起我這一家人,我把這杯酒幹了,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木陽的心中壓力山大,敢情這兩口子都是好酒量啊,怎麽張口就是一杯白酒啊?木陽忙說:“大娘,我酒量不行,喝多了,怕耽誤晚上的正事,我少喝點,行吧?二叔?”


    郭丁丁豎起了大拇指,說:“酒量不在大小,得體就好。吳黑狗為什麽酒後落水?酒德不好嘛,不能喝硬喝,哪有不出意外的?”


    一聽郭丁丁說到吳長慶的死,木陽頓時覺得渾身涼嗖嗖的,這個人死得真是讓人不舒服啊。郭丁丁才算是真正會喝酒的人,一杯下肚之後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細細品味,郭喜來純粹是個酒外漢,中途又被他媳婦要挾著給女兒喂飯。郭丁丁看著木陽,眼裏眼外全是喜歡,說:“待會兒去上墳,看緊你大娘一點,吳長慶那個王八蛋保不準兒半道上粘糊你們哪。”


    郭彩雲說:“吳長慶臨死之前,他不會是想去看看老爺子的新墳吧?”郭丁丁“哼”了一聲,接著就是一副想不笑又忍不住的樣子,說:“就算是想去看看,也不過是心虛,到現在他也心虛,他現在到了那邊兒,有的是時間跟木家老爺子懺悔表決心哪!”


    ……


    說說笑笑地吃完了飯,已經是晚上八點半。郭彩雲收拾了香燭紙錢,裝在一個柳條編的挎籃子裏,說:“走,咱娘倆兒去辦正經事。”


    郭喜來的話不多,酒喝得不少,滿臉紅紅的,眼神也有點迷離,像是眼睛近視的人不戴眼鏡看人的樣子。郭喜來晃著腦袋說:“媽,我跟你們一起去。”他喝了整整三杯五糧液,下了火炕走路的時候,兩腿輕飄飄的。


    “打住,打住,又不是你爺爺,你上的哪門子墳?”郭丁丁一邊剔著牙,一邊吩咐兒媳婦,說:“快,趕緊讓他上樓睡覺,以後他喝了酒,千萬別讓他出門。”


    木陽跟在郭彩雲後麵出了門。走在前街上,遠遠地看見村子西頭十字路口上剛剛搭起的靈棚,已經有人送來了花圈。木陽覺得村裏送花圈的人,應該是出於慶賀的心思。農村裏死個人就是這樣,基本上都會淪落成暗中較量的舞台。


    吳長慶的屍體此刻應該就在靈棚前麵放著,卻聽不到有人哭。吳長慶的兩個兒子,第二個明顯就是超生,一般人家是不可以的,他當時是村委委員,到上邊活動活動,也就沒事了。吳長慶的兩個兒子現在還在往家趕的路上。郭彩雲直直地往南走,木陽就明白了郭彩雲的心思,她是故意要繞開吳長慶的靈棚。


    從郭彩雲家到爺爺的墳地,至少有四裏地,郭彩雲腳步飛快,木陽跟在後麵倒顯得有點吃力。待到了遠離了村中的街道,木陽說:“大娘,我問個事兒!”


    郭彩雲放慢了腳步,說:“什麽事兒?”


    木陽說:“在澡堂子裏麵,我二叔就說黑狗死了,去給黑狗下葬,我二叔又說另一條黑狗也死了,當時我以為是我哥的廠子裏也養了一條黑狗,沒想到他說的黑狗是吳長慶的小名,我二叔有這個本事啊?”


    郭彩雲站住了,轉身麵對著木陽,說:“他神神叨叨胡說八道,別信他的。”木陽看著郭彩雲有一搭無一搭的樣子,說:“大娘,二叔說的這兩件事,現在都應驗了,你咋說他是胡說八道?”


    “他一輩子就是這樣,要麽什麽話也不說,連著好幾個月就知道下地幹活,這兩年不用下地幹活了,他一閑下來就坐在二樓的陽台上看風景,瞎琢磨東家西家短,凡是死人的事兒,一說一個準哪,哎呀,愁死我啦。”


    “啊?”木陽忙問:“我爺爺死的時候,二叔是不是提前就知道啦?”


    “唉,不單單是你爺爺的死,你爸爸讓人家擠兌下來,你們家必須遷墳,你爺爺墳裏有東西,都是他提前跟我說的。”


    “我爺爺墳裏有什麽東西?”


    “我的兒,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哇,墳裏有什麽東西你還不知道?”


    我的天!木陽抬頭看看天上的半個月亮,突然就覺得自己什麽隱私也沒有了,二叔是人還是鬼?還是被什麽人附體了?木陽正要問問郭彩雲,關於爺爺墳裏麵的東西,二叔還說了什麽,卻看見郭彩雲在前麵僵住了一樣停下,有些激動地說:“長慶,嫂子去辦正事兒,你可別添亂哪。”


    郭彩雲的聲音有些變了,也可能是嚇得,但木陽不明白她為什麽不迴頭看看。而且,那吳長慶站在郭彩雲的前麵,大約有五米遠的距離,還是穿著那件毛領皮衣,還是那件白襯衣,跟新郎官兒一樣的紅領帶,花灰色羊毛坎肩下麵的肚子有些張揚地挺著。不過,吳長慶並不說話,隻是站在那裏,像是等人的樣子。郭彩雲說:“長慶,咱兩家無冤無仇,你可別跟嫂子來這一套哇,有意思麽?沒意思哇。”


    木陽往前走了幾步,用手拉一拉郭彩雲的袖子,說:“大娘,讓我來對付他。”郭彩雲還是不迴頭看木陽,而是說:“我的兒,他這樣的人身上不幹淨,別漚著你,咱們活人還怕死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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