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營是退不下來了,相對於二三營連道壕溝都來不及挖,一營占據的鬼子警戒陣地好歹還有著已經修建好的工事。


    對於一營來說,右翼折向而來的鬼子和前方又攻擊而來的鬼子,對他們的威脅不算最大,可怕的是敵人的重炮,簡直是完全不給人活路。一通轟炸過後,犧牲的不算,傷員都占據了多半,身上不帶彩的一營戰士屈指可數。倒是一連,他們雖然多挨了通擲彈筒榴彈,可因為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到戰壕裏,有了棲身和藏身之所,比起前來支援的二三連,他們的傷亡竟成了整個一營最小的。


    一營長也掛了彩,傷勢還不輕,可簡單的包紮後,硬撐著指揮。他原本還寄希望於團長能再派人過來支援,可是聽到後方左右兩側都響槍,他便明白了,一團陷入了敵人的合圍之中。也正是死了求援的心,倒讓他平靜下來,沉下心指揮著一營像顆釘子樣,死守在這片陣地上。


    李天喜再度派出了通訊兵,一團已陷重圍,雖不至於馬上就被圍殲,可是以攜帶的彈藥量,最多隻能再堅持到明日早晨,如果這其間沒得到補充和救援,一團肯定會兇多吉少,李天喜不怕死,也不怕此戰過後一團可能會剩不了幾個人,他現在掛念的是董文彬,好兄弟已然犧牲,他不能讓他的屍身都無法留存,稍稍思忖了一下,便叫過來身邊的兩個老兵,叮囑道:“你們倆無論如何都要把董旅長帶到副師長跟前。”


    “團長,連長說讓我們寸步不離你的身邊。”這兩個老兵都是警衛連的,警衛連和二營的六連已經被李天喜去攻擊一營右側的鬼子,隻留下他們保護團長,自然不願離去。


    “我不用保護,一團現在處境很危險,我們不能讓董旅長犧牲了,還遭到敵人的侮辱,你們倆趕緊帶著董旅長走,這是命令。”


    送走董文彬的屍身這無可非議,但通訊兵他真的沒有必要再派出了,如此激烈的交戰,戴存祥豈會孰視無睹,他的七團本來是要直線去支援一團,可是忽然間聽到左側響槍,沒一會兒右側又響槍,他便明白了,一團是掉進了包圍圈中。


    戴存祥是新三十四師的實際指揮官,他自然清楚一團的戰鬥力和韌勁,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多麽兇殘的敵人,但若想一口吃掉一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也就是說,一團有時間和空間給自己改變戰局。戴存祥沒怎麽考慮,當即就命令部隊改變行軍路線,他要繞到左側,去攻擊左側的敵人。


    攻擊一團左側的是才從長沙南下,前來支援衡陽作戰的日軍五十八師團步兵第51旅團,旅團長野滯式彥親自率領著步兵92、93大隊行進在最前方,忽然間的激烈交戰,把他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通過步話機聯絡上了附近的友軍,這才知道前方交戰的是赤鹿理中將13師團的116聯隊,而對手是在日軍高層中聞名遐邇的國軍戰神孫玉民的部隊。


    橫山勇和木下勇專門部置用來對付孫玉民的隻是13師團和27師團,可是沒想到58師團也恰恰好此時趕到,再加上原本就在衡陽城的116師團,實際上在一片不大的區域,居然雲集了四個師團,盡管竹下義晴的27師團尚未過來參戰,但是以三對一,橫山勇自覺已處於不敗之地,倒是木下勇,一直保持著很謹慎的態度。


    野滯式彥的93步兵大隊攻擊一團左翼的時候,岩永汪116師團的109聯隊也發動了對一團右翼的攻擊。


    三麵夾擊之下,若是別的國軍部隊肯定會倉惶而逃,可是在這的是孫玉民部最為精銳的新三十四師,盡管處於了極其不利的局麵,也沒有修築好的工事,但是一團硬是生生地頂住了幾次攻擊,終於熬到了天黑。


    夏日的夜晚,殘月高懸,繁星密布,光線十分地好,如果是在平時,這樣的夜晚肯定是深受人們喜歡,可今夜對於李天喜和他的一團來說,卻是極為不利的。鬼子雖不擅夜戰,可在這樣月明星輝的晚上,他們自然不會給李天喜一團喘息的機會。


    東方的天空上,十幾道橘紅色的光芒朝這邊飛來,白天響起過無數次的破空尖叫再次在一營剩下不多的戰士耳中響起。


    盡管陣地上有著日軍餘留的武器彈藥,但是遭受攻擊最為兇猛的一營,已經是精疲力竭。相比起鬼子給予的壓力來說,最為可怕的還是傷兵太多,得不到救治,隻能躺在戰壕內哀嚎等死,時不時地有逝去的傷兵被抬到一個角落,那裏已經堆放了眾多的一營弟兄。還有一件更為令人頭痛的事,傷兵太多,所有人的水壺都被集中起來,供給傷員,以至於戰士們戰鬥的間隙取食幹糧炒米時,都是幹咽的,若是冬季尚能抓雪止渴,可在這炎炎夏日之下,沒有水,讓人怎能忍受得下去。好在警衛連和六連在協助擊退攻擊一營右側的日軍後,全數進入到了陣地上,總算是給了一營一線生機,這生機並不單指給一營增援了二個連的兵力,也不是給一營帶來了一點點水,而是給一營剩下的弟兄們注入了精神的力量:團長沒有把他們扔下,他們身後還有著支柱。隻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所仰仗的支柱,現在也是搖搖欲墜,處在了極度危險中。


    炮彈再次將一營陣地覆蓋,經曆了兩次密集炮火轟擊過後,一營已經對於這種重炮轟擊已然麻木,沒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炮火中幸存,也沒有人去關心和在意自己能不能幸存,他們隻是機械式地掩耳張嘴,蹲在戰壕裏,等待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落在周邊的一顆炮彈。


    二營和三營這邊倒是沒有挨上重炮,但是鬼子標備的擲彈筒一直沒有停歇過,倒是步兵在被打退幾次後,不敢再輕易衝鋒,一團的美式武器比起三八大蓋來,那優越的不是丁兒半點。一營再次挨炸的時候,這兩個方向反而停歇下來,給了二營三營難得的喘息時機,趁著這個時候,拚命挖掘著戰壕和散兵坑,對於他們來說,多挖深一寸,就多了一分在戰場生存的機會。


    邊上的一個戰士捧過來了一捧炒米,李天喜哪裏有心情吃東西,隻稍稍地抓了一小撮,塞到嘴裏。幹渴,苦澀,這一小撮炒米,他半天都沒有咽下去,就似喉嚨堵住了一般。


    “團長,您喝口水吧!”戰士又遞過來個水壺。


    李天喜接過水壺,正要擰開壺蓋,可看到遞水壺的戰士嘴巴上已經幹得起皮,他又把水壺遞了迴去。


    “團長……”


    “我不渴!”李天喜知道部隊已然缺水,戰士們都舍不得喝上一口,他豈會特殊。


    一提到傷員,李天喜的頭又炸裂般的痛,一營那邊不說,二營和三營的傷員現在都無法救治得過來,按理說要把他們送下去,可是,如若抽調人員去抬送傷員,恐怕隻能是放棄掉這裏,放棄掉一營,但這是不可能的,傷兵是自家弟兄,一營還有著新增援上去的六連和警衛連也是自家弟兄。


    在李天喜的心裏,隻要自己的一團釘在這裏,吸引住鬼子,師主力上來後,就有機會全麵擊潰敵人。隻要能夠達成這個目地,哪怕是把一團和自己全部扔在這裏,也是無所畏懼,李天喜的想法就是這麽地偏執,董文彬的死著實給他的刺激不小。


    李天喜正為傷員犯愁,打算過去看望看望一下,救治不了,總得給人心靈上的安慰吧,可他又不下占據了鬼子警戒陣地的一營,兩難之際,忽然間聽到左翼爆發了激烈的戰鬥。


    李天喜不會往鬼子又開始進攻三營這上麵去想,因為槍聲壓根就不是在他們的防守線上。


    既然不是自己的一團,那麽就不用想了,肯定是副師長的增援部隊來了。


    他的猜想沒錯,攻擊左翼日軍第93大隊的正是戴存祥的七團。


    戴存祥的部隊其實早就已經到達攻擊位置,可是生性謹慎的他,並沒有在到達後馬上就開始攻擊,緩解一團的壓力。


    戴存祥之所以不發起攻擊,是因為他不清楚,一團為何在剛進攻攻鬼子最外圍的警戒陣地就會發生如此大規模的交戰,他必須要弄清楚,到底是鬼子早就預伏好了大部隊呢,還是湊巧撞上了鬼子的大部隊。不弄清楚這些,戴存祥是不會輕易地把七團匆忙投入到這場未知的戰鬥中。


    或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戴存祥派出的幾批偵察,隻發現了不到一個聯隊的日軍,也就是58師團的先頭部隊,野滯式彥帶領的51旅團92、93大隊。和許多日軍軍官一樣,野滯式彥也是驕橫自大的一個人,在他的眼中國軍部隊都是不堪一擊,直到知道前麵的對手是孫玉民的部隊,連番進攻都未得逞後,才稍稍收起了輕敵的心。


    戴存祥從派出的偵察口中得知,發現這股日軍的身後十餘公裏後麵都沒有其他日軍後,他便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也就是李天喜所聽到的左側的激烈交戰。


    與此同時,二團和傻熊率領的董文彬部步兵團,前後腳到達了一團周邊,聯絡上李天喜後,當即就分向攻擊左右兩側的日軍。


    誰也沒有料想到,衡陽城西偏東的這一片方圓五六裏的地方,敵我雙方竟然投入了如此大規模的兵力,這半邊夜空都給染紅了。


    濃濃的硝煙把皎潔的月光完全給遮掩住,絢麗的曳光彈道和拖著各種顏色尾火的炮彈,如同是在燃放著一場焰火盛宴。


    這突如其來的大戰,讓衡陽城中的方先覺、葛先才他們驚愕不已。


    日軍從中午就停止了攻城,這讓壓力頗大的第十軍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可現在如此的交戰聲勢,又讓他們琢磨不透。


    援軍已然到來的消息,白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老軍長電文裏已然告知,他親率著62軍和46軍已然打到衡陽西郊,為了接應他們,方先覺還派出了一個團從內城發動突擊,可是到了中午的時候,原本激烈的戰況突然偃旗息鼓,不僅62軍被擊退,連自己派出的那一個團也被打了迴來,若不是方先覺很警覺,沒有動用原本防禦陣地上的兵力,說不定這一戰,城西就給突破了。


    明明李副總司令的電文上告知,62軍在二塘方向,46軍在雞窩山方向,可現在交戰的卻是在北偏東的地方,這是什麽情況,方先覺一頭霧水,倒是139師的王恆聽出了m1野炮和山炮的聲音,也聽出了槍聲中的m1步槍,可是他那邊的壓力太大,完全不敢放棄陣地從城中殺出,而二十師在城東,雖然能夠調撥兵力,但是開戰之前已然將湘江和蒸水上方的橋梁盡數炸毀,就是想過來,也得需要一定時間。


    王恆當然不願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聽著自家的部隊在和鬼子拚命,交代了參謀長幾句,讓他盯好之後,便走出了指揮所,他要去找方先覺,讓他動用擔任預備隊的六十旅,如果此時讓這支生力軍從城中突擊出去,能想像得到被夾擊的日軍將會麵臨怎麽樣的慘敗。


    王恆先前一直在指揮所裏,沒注意到外麵的變化,可一走出來,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已然刮起了大風,一團團厚實的烏雲,在天空中快速地流動,原本高懸在天幕上的點點繁星和半輪殘月,現在隻是雲層流動的縫隙中可以偶爾得見,而且還似是被蒙上了一層麵紗一般,朦朦朧朧。


    要下雨了,狂風暴雨就要來臨了,連著三天的火燒雲,終於要把這場遲遲未到的狂風暴雨給牽引出來。


    也不知道在這場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對於自己,對於十二軍,對於老大,對於衡陽城,會起到一個什麽作用。王恆沒有繼續往下想,帶著一個班的警衛,迎著這內陸罕見的狂風,大步朝城防指揮部的方向走去。


    半幕天空都在上演著絢麗的“焰火”表演,這讓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規模交戰的小丫頭興奮不已,尖叫著說道:“大哥,好漂亮啊。”


    孫玉民瞪了她一眼,喝叱了她一句。他對於這個妹妹從來都是憐愛,極少去斥責,可是現在她竟然把這攪肉機般的修羅場,當作了欣賞的煙花表演,讓他如何不生氣。要知道,在這奪目的光彩之下,有著許許多多的十二軍將士正在浴血奮戰著。


    忽然間,一陣狂風迎麵撲來,差點把受到委屈的小丫頭吹倒,孫玉民伸手扶住了她,想安慰她兩句,卻又忍住沒有開口。


    “好多烏雲!”林原平在一旁開口說道:“看來有一場大暴雨下。”


    孫玉民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天,月光和星星不知道何時已然變得朦朧,低處的硝煙和高處的雲層正將天幕給拉上“黑布”。這次,狂風暴雨真的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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