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布雷一直沒吭聲,他時而低著頭,時而又會全神貫注地盯著孫玉民看,這奇怪的行為,讓孫玉民心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雖然有著疑惑,可現在他卻沒有空隙去詢問,因為老蔣也同樣在盯著他看,如果稍有點不用心,後果恐怕會有點難以收拾。


    “前麵所說的也許都和你扯不上關係,可劉文智這個人,你該不陌生吧,說說吧,他去找你是做什麽?你又為什麽因他,殺了軍統幾十號人?”


    “劉文智我當然認識,跟隨我近十年的好兄弟,我怎麽可能不認識。他找我是因為許久不見我,又成了婚,特意過來看我,順帶著給我送了些錢和東西。”孫玉民說起劉文智的時候,臉上神釆飛揚,就好似在炫耀一樣,他指著茶幾上的熊皮說道:“這張黑熊皮,也是他上次帶給我的。您問我為什麽因為他,而殺了幾十名軍統兄弟,這我要正正式式向您解釋一下,首先,我確實派人去接他們夫妻二人,但是絕不是因為知道有人要對他圖謀不軌,而是因為他們此行過來,要經過敵占區,我不放心,才派出的人去接他們;第二,我派去的人,見到劉文智他們是時候,正是危急時刻,他們被不明身份的人圍攻,帶來的十幾個人已經死傷了一大半,為了救他們,我派去的人才動手殺的人;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據我派去的人迴報,當時自始自終都沒有自報家門,也就是說沒人告訴他們,圍攻劉文智的人,是軍統的人,他們還以為是綠林道上的呢。後來之所以知道是軍統人員,是在那些人的屍體上,搜到了軍統的證件,才知道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孫玉民的巧舌如簧,把看似無法解釋的事件,說得和他和他的人一點關係和責任都沒有,倒是把難題拋向了不在場的戴笠和軍統身上。


    刺殺劉文智是老蔣親自下的命令,但他也隻是聽戴笠說劉文智和新四軍走得近,手上並未他通共的證據,隻是抱著規避風險,寧願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的想法。現在聽孫玉民這樣一說,他也隱隱覺得,自己當初的這道命令,是真的有點不妥,如果說劉文智要投共了,那他壓根就沒必要,再跑到長沙來,就算他想策反孫玉民,那也不敢如此大張旗鼓。


    “委座,我不清楚為什麽戴局長的人會對我的兄弟下死手,不光他一個人,還有我的後勤處長錢進,現在正被戴局長扣留,給出的理由是共黨分子,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們以前就抓過他一次,也說的他是共黨,可實際上呢,是他們軍統的某一個掌權之人,看上了他手中的錢財,才抓的他,幸好那次我也被抓進去了,還是陳先生斡旋才救出的,這個軍統的檔案上應該有記錄。”


    老蔣還沒有說懷疑劉文智已經投共,孫玉民卻先一步發動了對戴笠的反擊,把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件事情陳布雷是經手人,他有著絕對的發言權,就算戴笠在現場,也會被駁斥得啞口無言,一石二鳥之策,不僅能洗脫掉劉錢二人身上的共黨嫌疑,更算是削弱了戴笠這些針對他的這些所謂“證據”的可信性。


    “彥及,玉民說得是真的嗎?”老蔣果然像孫玉民預料的那般,問向了陳布雷,一時間三雙眼睛都看向了他。


    “是的,當年錢進確實被抓了一次,也確實是因為軍統內部的某人,看上了他攜帶的錢財,才動的手。”


    陳布雷一作證,立馬就收到了效果,他的話在老蔣那裏還是有點份量的。


    “委座,我也相信玉民所說的,軍統在雨農的掌管下,雖然替黨國做了不少貢獻,可是由於人員眾多,難免良莠不齊,再加上權力著實過大,以至於出現了不少的冤假錯案,軍內對他們的所作所為都頗有微詞。”俞濟時也開口替孫玉民說話,他是老蔣的親外甥,很少去為誰站隊,今天卻是破了慣例,已經連著兩次出聲幫助了。


    “委座,錢進是不是共黨,可以讓戴局長的人查,我也願意配合調查,可是劉文智,誰要說他是共黨分子,我一百個不答應。”有了陳布雷和俞濟時的幫腔,再加上手上還有著一張王牌,讓孫玉民的底氣非常的足,他對老蔣說道:“他跟隨著我,為黨國出生入死,幾次身負重傷,現在又在幫我看著老家,如果說他可能和新四軍有接觸,我會相信,因為那是在敵後,多一個朋友,就會多一份平安;但若因此就冤枉他投共,那簡直就太可笑了,他若想投共,還會千裏迢迢給我送錢來嗎?共cd多窮啊,給我送來的錢足夠供給一個主力師的一年開支,這麽多的錢,幹嘛不留著他們自己用?”


    孫玉民很“現實”地從錢財之上解釋了一番,然後又決定打出手上的這張王牌,他繼續說道:“委座,我帶了一樣禮物送給您,其實也不能說是我送的,因為這份大禮是劉文智賺來的,本來想等到收到了這份大禮時,再來獻上,但是今天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不惹著掖著了。”


    孫玉民突然間說到送禮上麵來,這讓老蔣和陳布雷、俞濟時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都以為他得到了什麽稀世珍寶,要獻出來。


    “委座,您看下這封電報,這是我剛到重慶收到的。”


    孫玉民拿出了鄧東平發來的電報,這封電文還是待從室的電訊室收到的,因為是孫玉民的私人電報,收到這封電報的電訊員,並沒有上報,所以連陳布雷都是不知情的。他當時接到孫玉民的電話後,就讓人通知了電訊室,給十二軍發去了已平安抵達的電文,他手中的這封電文算得上是迴文。


    老蔣接過了電稿紙,隻掃了一眼,他就驚得站了起來,急急詢問道:“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孫玉民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拍著胸脯說道:“如果此事有假,我甘願和劉文智一起自領處罰。”


    “玉民,電文上寫的什麽呀?”老蔣突然間的舉動,讓俞濟時感到特別的疑惑,他又不敢去問老蔣,隻得詢問孫玉民。


    “有一架載有日軍大將的飛機,在霍山境內被我守護基地老家的部隊打下來,指揮他們的正是被戴局長指認為通共的劉文智。”


    “什麽?”


    孫玉民的話如同一記驚雷,把俞濟時和陳布雷都驚得從沙發跳了起來,兩人甚至是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


    “電文上確實是這樣寫的。”老蔣開口說道,他把孫玉民遞給他的電稿傳給了陳布雷,陳布雷看過後,又遞給了俞濟時,那上麵赫赫然寫著一行字:基地守衛部隊擊落敵機一架,上麵乘坐有日軍大將。


    “玉民,這事不可以開玩笑的,你可得弄清楚了!”俞濟時直到親眼看到電文還是不敢相信,他還在提醒著孫玉民。


    “俞大哥,我怎麽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了解過了,從墜機現場繳獲了兩把將官刀,其中一把刀身上有塚田攻三個字,根據現場找到的日軍文件上的記錄,這個塚田攻的軍銜是大將!”孫玉民一五一十地說道:“兩把日軍將官刀和證實身份的的文件,已經派人加急送來重慶,幾日之後就會到達,是真是假到時就能分辨!”


    “如果此事是真,那真是大功一件,劉文智通共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俞濟時感歎著,看孫玉民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羨慕。


    “單憑兩把刀和一份電文,怎麽能確認擊落的是日軍大將乘坐的飛機呢,暫且不能過於相信。”老蔣哪敢奢侈能擊斃日軍大將級別的高級軍官,孫玉民當時擊斃伊東政喜時,都讓他興奮了好些天,那還隻是個三流師團的中將師團長,現在所說的可是大將,要擊斃這種級別的,這對於現在的中國軍隊來說,真的是太難太難。


    “總裁所說極是,不能夠僅憑兩把刀就能武斷地下定論……”陳布雷的話還沒說完,門外走廊上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至少是兩人的,而且明顯是往著這邊而來。


    “報告!”


    隨著報告聲傳進辦公室,陳布雷的話也不得不被打斷,他說道:“進來!”這是他的辦公室,自然是由他來應聲。


    “委座!”腳步聲是兩人,進來的卻隻有一個戴笠,而且他滿頭大汗,顯然是著急忙慌跑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事能讓他急成這樣。他沒顧得上和屋子裏的陳布雷、俞濟時打招唿,更沒有去和他現在針鋒相對的“仇人”孫玉民對眼,隻是著急的向老蔣報告著:“剛剛收到我潛伏在南京和上海的密探發來的緊急情報,日軍新任十一軍司令官塚田攻的飛機在安徽境內失事,疑似是被我軍打下來的。”


    “果真如此!”


    戴笠原本以為老蔣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欣喜若狂,可是沒想到,他並沒有什麽過於興奮的表情,隻是平靜的說了這短短的四個字!


    “恭喜你啊,玉民,你又立了不世奇功!”


    俞濟時的話更是讓戴笠覺得莫名其妙,從他話語中的意思看,似乎孫玉民又立了什麽大功,否則怎麽說是奇功一件呢。難道鬼子飛機是孫玉民的人打下來的?戴笠心裏一緊,他簡直不願意往這上麵去想。可從俞濟時的話語中,還有老蔣和陳布雷的目光中,他還是能確定,他所說的奇功,就是擊落日軍飛機,擊斃日軍大將塚田攻的事情了。


    戴笠忽然間感覺到很頹廢,他這段時間為了對付孫玉民,費了很多功夫和心血,若擊斃鬼子大將的事情真是他的部下所為的話,那恐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會是些無用功,正躊躇間,走廊上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這次來的是個女的,高跟鞋走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很好辨別。


    “主任,緊急軍情!”


    門口傳來了熟悉的女聲,陳布雷一聽就知道是自己的秘書,他說道:“拿進來!”


    女秘書進辦公室後,從手上拿的文件夾中拿出一份電文,說道:“二十一集團軍李總司令急電,日軍突然間在安徽境內瘋狂出擊,特別是六安境內,日軍增兵浮度大得嚇人。”


    “看來,這塚田攻是真的命喪霍山了,玉民,你又為黨國立下不世奇功啊。”老蔣的臉上終於是綻放了笑容,先前的不可置信,在戴笠和李品仙的報告下,已經變成了篤定的事實,如果此時還不高興,那他就真的是冷血了。


    相比起老蔣、俞濟時的笑容,戴笠的雖然也擠出了一絲笑臉,嘴上也在說著恭維孫玉民的話,可他心裏卻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感覺到特別的惡心和不是滋味。


    “委座,這件功勞我不敢獨占,劉文智才應當記首功。這下您應該相信了吧,如果他是共cd,這天大功勞就歸屬那邊了。”


    孫玉民沒有完全把話說透,但他相信不管是老蔣還是陳布雷和俞濟時,甚至是戴笠,都會非常清楚,擊斃日軍大將對於振奮國人,對於在同盟國中的影響會是何其大。


    當初日軍在棗陽地區擊斃張自忠將軍時,全國都處於一片哀鴻遍野之中,當時對於全民抗戰的信心真的是一次重創。如今,日軍大將被中國軍隊擊斃,所產生的影響,絕對不會亞於張自忠將殉國的影響,而且張將軍的死雖然更加激起了全國民眾的抗戰決心,可實際上對軍隊士氣和鬥誌的打擊真的很大;反過來,這次擊斃塚田攻的事件,若是宣揚出去,那不僅會大漲民眾熱情,老蔣和國民政府所承受的抗戰不力的壓力會少上很多。


    所以說有沒有這個功勞,對於老蔣來說,絕對會是天差地別。試想一下,倘若擊斃日軍大將的功勞是延安所得,那這個影響和後果,恐怕老蔣自己都不敢想象。


    “彥及,擊斃塚田攻的事情,由你來負責宣揚出去,我要讓全國軍民都知道。”老蔣手指著陳布雷說道:“待到玉民那邊把塚田攻的指揮刀和繳獲送來以後,再舉辦一個展覽,所有的報紙電台都要大力宣傳這件事情。還有,你聯係一下各國的通訊社,把這擊斃日軍新任十一軍司令官的消息發布出去。藎忱殉國時,日本國內歡騰了三天,這次殺死塚田攻,我們歡慶它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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