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碰到小丫頭失魂落魄的樣子以後,一連不少天,孫玉民都忙於軍務之中,不是在軍部開會,就是去各個部隊察看整訓情況,把這個小插曲給忘諸腦後了。


    迴來後,他也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情,直到突然間有事要找陳萊,卻發現她不在,問勤務兵時才得知,陳萊早就被小丫頭叫走了。


    聽到勤務兵說陳是被小丫頭叫走的,孫玉民這才想起,自己又有些人沒顧得上她和初九,心中的內疚感油然而生,當即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往家裏走去。


    和以前一樣,他的住處離指揮部並不遠,走路也就幾分鍾的事。身為軍人,孫玉民的走路速度自然不會慢,可是今天他卻放緩了步子,讓身後的那幾個士兵感到很納悶,可又沒有人敢去詢問。


    孫玉民之所以走得慢,是因為他看見了小丫頭的背影。跟在身邊已經幾年,這妮子的身影他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如果看到的隻是小丫頭一個人,孫玉民不會太留意,因為他知道,這丫頭就是個閑不住的主,以前初九沒來的時候,她也是到處溜達、到處閑逛、到處禍害別人,出去走走會很正常。可是現在,小丫頭身邊還有著另兩個人,一個是劉小山,另一個也似乎有點眼熟,孫玉民敢說自己見過,隻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三人的步子走得明顯比旁人快,這讓本就已經疑惑的孫玉民,更加的覺得奇怪,好奇心也起來了,遂遠遠地跟在三人的後麵,看他們幾個倒底是要幹什麽。


    隨行的幾個警衛士兵眼見著孫玉民不是往家裏的方向,都開始有些緊張起來,互相之間一商量,當即派出一個人去通知警衛團長林原平,另三人像如臨大敵一般,不僅把槍都拿到了手上,還把子彈都上了膛。


    孫玉民倒是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他的心思全都在小丫頭身上。


    小丫頭三人七拐八拐,來到一處無名小山的無名小溪旁。


    孫玉民軍部的駐地雖然位處於衡山境內,但是實際上離衡山還有著一段距離。雖然有著一些距離,這邊仍是山青水秀,份外幽靜。


    小丫頭他們三個人就在這個異常安靜的所在停下了,立在小溪邊,無遮無攔,根本無法靠近。


    孫玉民也隻得躲的遠遠地看著,生怕被他們發現。


    爭執,爭吵,情緒激動,生氣,無法冷靜,這些詞用在此刻的小丫頭身上是最為合適的。她和著那個稍顯陌生的軍官在吵鬧著,雖然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因為什麽吵鬧,但是從小丫頭的動作手勢和身體形態,可以看出來似乎是在說著讓她極度憤怒的事情。


    按理說出現在十二軍核心圈子附近的軍人,都會是十二軍的人,可是孫玉民對這個人完全不認識,他先前覺得熟悉,也隻是因為上次曾看到這個人快速地往屋子後躲。


    一個陌生的軍官,一個混跡在十二軍指揮部附近的陌生軍官,一個敢和小丫頭較勁吵架的陌生軍官,孫玉民忽然來了興趣,他要好好會會這個人。


    有了這個念頭,他突然大步往前走去,三個警衛士兵也趕緊跟了上去。


    劉小山是最先發現孫玉民來了的,因為他隻是在一邊上勸慰著小丫頭,幾乎沒有參與到二人的爭吵中間。看到孫玉民來了,他的臉色都青了,連著推了小丫頭兩次,卻沒有得到迴應,急得他站到了兩人中間,說了一句“軍座來了!”才把全身心投入到爭吵的二人給驚到了。


    那個陌生的軍官扭頭看到孫玉民已經到了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三個提著槍的警衛士兵,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可隻跑了兩步,就又停住了,因為他發現孫玉民身後的三個警衛士兵都已經舉起了槍,想從一軍之長的警衛士兵槍口下逃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哥,你怎麽來了?”小丫頭的眼是通紅通紅的,眼中還有著淚痕,臉上也還有一些脹紅,顯然是剛剛爭吵過的原因。


    “軍座好!”劉小山站在小丫頭身邊打了個軍禮。


    那個被逼停的陌生軍官也無奈地轉過身,挺身靠腿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口中也大聲叫道:“軍座好!”


    “怎麽不跑了?”孫玉民沒有理會小丫頭和劉小山,直接走向了那個陌生的軍官。


    可能是擔心這人會對孫玉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兩個警衛士兵搶先跑到了前頭,用槍指到了這人的腦袋,剩下的那個警衛兵則站在孫玉民的身側,這是要隨時替他擋刀擋槍的架式。


    “為什麽要跑?”第一句話沒得到迴應,孫玉民又接著問了一句,這句話的音調明顯比前一句要高,這還是他覺得有些好奇,什麽人膽敢和小丫頭這個“祖宗”起衝突,才會奈著性子多問了一句。


    可讓他很失望,這句話仍是沒有得到迴應,孫玉民有些火大了,嘴裏哼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哼完這一句後就扭頭去到了小丫頭那邊,沒有再去管那個陌生的軍官。


    孫玉民雖然沒有明確表態,可是有他的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兩個警衛兵一個人上去扇了那人一個耳光,另一個則是狠狠一腳踹在那個陌生的軍官小腹上,兩人異口同聲的狠狠罵道:“雜碎,我們軍座問你話,竟然敢不迴答。”


    “哥,別打他,放過他好嗎?求求你了。”


    孫玉民很詫異,因為小丫頭在兩個警衛士兵動手的時候,她就出聲替那人求情。


    “他是誰?”


    孫玉民問道。


    “哥你別問了?你就當今天的事你沒看到行嗎?”小丫頭即委屈又著急,還撲進他懷裏撒著嬌,這種“待遇”孫玉民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了。


    “我不過問可以嗎?”孫玉民撫摸著小丫頭的頭發,柔聲地問了一句。他可以對敵人兇殘,對兄弟友善,對戰士關愛,但這份憐惜惟隻有小丫頭一個人受用,這是讓這個有著血海深仇的小女人堅強生活下去的支撐。


    孫玉民的這句話讓小丫頭怔了一下,但她也隻是了呆怔了一下,隨即抬起了頭,咬著嘴唇,重重地點了兩下。


    “那好,今天的事我不再過問,不過這個人,不能再出現在我十二軍裏,更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小丫頭的要求不管是什麽,孫玉民都不會斷然拒絕,除非那種極度違背人倫綱常,違背正義之道的無理要求。像這種隨口就能滿足的,孫玉民自然不會讓她不高興。


    “我保證你不會再看到他,哥,你可以放一萬個心。”小丫頭鄭重其事地迴答,她從孫玉民的懷中立起了身,然後走到了被兩個警衛士兵揍了一頓的陌生軍官身前,對著還用槍指著他的警衛士兵說道:“軍座說讓你們倆過去。”


    倆人迴頭望向孫玉民,看到他點頭,才把槍放了下來,轉身離開。


    趁小丫頭在和那陌生軍官輕聲說話時,孫玉民看向了一旁拘束不安的劉小山,雖然沒有出聲詢問,可是眼神中明顯帶著質問的意思,這更是讓他感覺到了緊張。這小子也很機靈,既然自己不敢麵對軍座,那何不去到小丫頭身邊,有她替自己頂著,那就什麽事也沒了。


    劉小山以為能靠著小丫頭就算是“躲”了過去,可他不知道孫玉民平素最恨的就是如此,他這樣做的後果隻會降低他在孫玉民心目中的形象,隻會影響孫玉民對他能力的判斷。


    答應了小丫頭當作沒看見過這件事情,孫玉民就不會暗地裏再去徹查,隻是他讓趙雷開始暗自注意小丫頭和劉小山,孫玉民這樣做的目的並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為了他們的安危著想,劉小山可以不用操心,畢竟他身為團副,手下有著不少人馬,小丫頭則不同,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不排除會有別有用心的人,會想去利用她。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就來到了八月底。


    十二軍的各部經過幾個月的休養和整訓,精神麵貌煥然一新,戰鬥力變得更為強大。


    五輛美式m3中型坦克也被偷運了過來,這次走得更遠,在九江和嶽陽之間的某一處偷偷地卸了船,虧得有著剛楞子和他的刺刀小隊在周邊整出不小的動靜,致使鬼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們身上,讓這一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得已完美實施。


    如了史中華和王恆的願,經過錢進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有上次交易留下的完美印象,約翰遜和馬克在運來坦克的同時,也運來了一批美式m1步槍,不夠一個團,但卻是能裝備至少兩個營。在展書堂和鄧東平的強烈要求下,留下了一個營的m1給林原平的警衛團,其餘的才給了一三九師,這讓本已經灰心的史中華和王恆喜出望外。


    雖然十二軍的各師各團處於極好的狀態中,可是九戰區的形勢並不太好。


    自1939年10月2日,薛嶽被正式任命為代理第9戰區總司令之後,接近兩年的時間裏,第九戰區連戰連捷,第一次長沙會戰、冬季攻勢、上高會戰,在國軍其它戰區都乏善可陳的情況下,第9戰區取代曾經獲得台兒莊大戰勝利的第5戰區一躍成為全中國抗戰的焦點,薛嶽也成了蔣介石眼中新的紅人。


    或許是連續的勝利讓薛嶽陶醉在自己的“豐功偉業”之中暫時喪失了警惕,日軍第11軍新上任司令阿南惟幾在1941年秋天頻繁的軍事調動並沒有讓他產生足夠的重視,在薛嶽看來,這次日軍的行動無非是一次小規模的騷擾。


    這個極其錯誤的判斷,使得九戰區原本較好的形勢,在一夜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薛嶽之所以變得狂妄自大,甚至是有些喪失理智,首先是因為手上有著國軍兩大王牌:七十四軍和孫玉民的十二軍,而且還有著羅卓英的第十九集團軍,這可全都是中央軍中的嫡係,可以說抗戰打了這些年,除去台兒莊,國軍為數不多的勝利都是這幾支部隊所打,可以這樣說,其他戰區作夢都想擁有它們中的一支,更別說是兩大王牌都在。


    其次,薛嶽從多個渠道得知日軍正在積極準備南下進攻東南亞,他認為日軍一旦南下,必將從第11軍抽調兵力,阿南惟幾不可能在日軍南下的大形勢下發動對國軍第9戰區大規模的進攻。


    再者,薛嶽堅信即使日軍會發動對九戰區的進攻,也會沿著第一次長沙會戰時,三路分兵進攻的老路子進兵,用於湘北地區作戰的日軍師團應該不會太多。


    如果阿南惟幾真的按照薛嶽的想法進攻,那麽在湘北地區國軍將占有人數上的優勢,擋住日軍當然問題不大,所以自信滿滿的薛嶽,甚至拋棄了前次會戰中國軍隊取勝的法寶——“後退決戰”理論,從一開始就把湘北的國軍一字排開堆在日軍進攻的道路上,以這種毫無縱深的防守如果能抵擋住阿南惟幾四個師團的突擊簡直是異想天開。


    阿南惟幾此人是個強硬的軍國主義分子,這從他上任伊始,就下定決心要消滅雲集著國軍精銳的第九戰區。他的異想天開緣自上任前,上司兼老友畑俊六的一句話:“阪桓君はかつて、國の軍の中で一人だけで戦うことができて、この人は戦神の稱號を持つ孫玉民である。私は知っています、あなたはいつも阪道君に大きな異議を持っていて、ひいては恨んでいて、ずっと彼より強くて、今の機會に來て、それは彼に褒められる中國の軍人があなたの敵対で、武士の勇気を出して、この人はあなたの足元に服を著させます。”(阪桓君曾經說過,國軍中惟有一人能戰,此人就是有著戰神稱號的孫玉民。我知道,你一直對阪桓君有著很大的異議,甚至是恨之入骨,也一直想比他更強,現在機會來了,那個讓他稱讚的中國軍人就在你的敵對麵,拿出了武士的勇氣來,讓這個人臣服在你的腳下。)所以他在一到武漢的十一軍司令部,就讓人四處搜集孫玉民的資料情報。


    正是趨於要幹掉孫玉民的想法,阿南惟幾決定不僅僅要在軍事上重重打擊九戰區,另外也要從宣傳上消滅九戰區中國人的抵抗意識,他決定本次“加號作戰”(中國軍隊稱此次作戰為第二次長沙會戰)正式發動的時間是1941年9月18日,也就是“九、一八事變”十周年的日子,這個狂妄的日本軍國主義分子想用這種方式侮辱孫玉民,侮辱第九戰區所有的中國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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