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曾家岩官邸。


    陳布雷正在辦公室裏忙碌著,忽然傳來了敲門聲,女秘書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主任,戴局長來了,說要見您。”


    一聽到這隻老狐狸來了,陳布雷立時就頭痛起來,前些日子在戴公館的那番“交鋒”,讓他心有餘悸,生怕姓戴的會惱羞成怒,在總裁麵前咬上他一口,到時候就算孫玉民和憐兒沒有通共,都會是黃泥巴掉褲襠,說都說不清楚。


    不過還好,從這些天來看,這個大魔頭並沒有去老蔣麵前搬弄是非,讓自己白白擔心了一場。


    “請戴局長進來吧。”即使是不想見到這個人,陳布雷仍未失去風度,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走去了門口。


    得到了陳布雷的允許後,女秘書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把一身中山裝的戴笠請了進來。


    “雨農,你今兒個怎麽有空大駕光臨呀?”陳布雷早早地伸出了右手。戴笠沒有在背後給添亂,這已經是很好了,他可不想因為一些小節而得罪這個特務頭子。


    “彥及先生,你可折煞我了,哪敢談大駕呀,是雨農來叨擾而已。”戴笠臉上一直帶著微笑,雖然旁人猜不透這笑容背後是什麽。


    “請坐,請坐!”陳布雷招唿著戴笠,又對自己的女秘書說道:“給戴局長泡壺好茶來。”


    “不用,不用。”


    戴笠客套著,他作勢去阻攔,卻被陳布雷一把按下,說道:“雨農,我知道你也很忙,沒事也不會來我這三寸之地,有事你就請講,但凡我能幫得上手的,絕不推辭。”


    陳布雷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這幾天耳聞了戴笠和陳家兄弟,因為某些見不得光的事,鬧得很不愉快,戴笠雖然精明也很霸道,但是在陳家兄弟麵前卻是占不了任何偏宜,反倒是吃了不少暗虧。他以為戴笠此次過來,就是來向他討人情的。


    “彥及先生,我有時真的很羨慕你,深受委員長賞識不說,連看人的眼光也是那麽厲害。”


    戴笠的話讓陳布雷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問道:“雨農何有此說?”


    “彥及兄啊,我給你看樣東西,這是我從中央日報那得來的一些照片,還有南京那邊傳迴來的一些信息。”


    戴笠打開了公文包,從包裏拿出來了一個紙袋,遞了過來。他的話說得很輕鬆,但陳布雷很清楚,這些東西肯定是得來不易的,特別是中央日報,一直控製在黨部手裏,他和陳氏兄弟的關係向來不好,中統和軍統向來水火不相容,想從那邊得到些什麽,真的不容易。


    “什麽東西啊?”陳布雷接過了紙袋,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在手上掂了掂,出聲詢問著。


    “你看吧,看完之後再說,我本來是要去委員長那報告的,但想了想,這麽好的事,還是得和彥及先生一同前去。”


    戴笠的話讓陳布雷心一沉,他弄不明白這個旁人眼中的惡魔,來這的真實目地,自己雖然不會想著對付他,可是總不能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懷著複雜的情緒,陳布雷繞開了紙袋上的綁線,拿出了裏麵的東西。


    袋子裏裝的是一些照片和紙張。


    陳布雷首先看的是照片,頭一張照片是許多的屍體,被堆在一堆的屍體,陳布雷雖然沒上過戰場,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些屍體全都是鬼子兵。


    “這是打了個大勝仗,死了這麽多鬼子,怎麽沒有看到捷報呀?雨農,這場大勝仗是在哪打的?又是誰的部隊打的呀?”陳布雷本來還在擔心戴笠讓他看的是什麽針對憐兒和孫玉民的“通共證據”,可這第一張照片,就能確定他錯怪了人家,雖然不喜歡戴笠這個人,但陳布雷此刻的內心中還是有著些許愧疚。


    “彥及先生,你先看完,我再告訴你具體情況。”


    戴笠完全沒有平日的盛氣淩人,麵上的笑容一直沒斷過。


    見他這樣說了,陳布雷也不好再問,連著看了好幾張照片,大都是屍體,也不完全是鬼子屍體,還有著不少的國軍戰士的屍體。


    “日軍中將被擊斃了?”翻開下一張照片後,陳布雷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一個佩掛著中將軍銜的鬼子屍體,映入了他的瞳孔。


    死了一個日軍中將?死了一個鬼子中將?陳布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屁股再也在沙發上坐不住,直接站了起來,驚問道:“這倒底是哪支部隊如此威猛,居然能擊斃日軍中將,真是大快人心呀!”


    陳布雷沒有繼續往下看照片,拿出了墊在後麵的那幾張紙,想看一下是什麽東西。


    結果讓他很失望,紙上通篇是日文,完全看不懂,連著翻了好幾頁,同樣都是日文,直到最後一張紙時,他才終於看到熟悉的中文。


    “這上麵說的是真的嗎?”陳布雷一目十行,很快就把手上這張紙給看完了,他的眼睛裏從剛開始的欣喜,逐漸地放出光芒,到最後完全是失態了,連說出的話也是帶著驚喜。


    “彥及先生,我會無聊到編造一大堆東西來取悅你嗎?”


    戴笠臉上仍是帶著笑容,好似擊斃日軍中將這天大的事情,在他那兒算不得什麽事一樣,他繼續說道:“日軍101師團,中將師團長被我國軍部隊擊斃,師團主力被徹底擊潰的事情,已經是個毋庸置疑的事實,你大不必去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不對,這不對呀!”陳布雷聽到戴笠的話後,先是頻頻點頭,可忽然又大為搖頭,喃喃說道:“既然是打了個如此漂亮的大勝仗,可為什麽沒有捷報傳來呢?”


    陳布雷不是傻子,相反他還很精明,很清楚戴笠手上都有了照片,還收集到了日軍的情報,說明這場仗已經打了不短時間,雖然確定不了具體有多少時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一個禮拜之外。以國軍各部,若是誰打了個這麽大的勝仗,巴不得到處宣揚,邀功的捷報早就傳了上來,可是現在,居然沒有半分音訊,連他都是從戴笠手上才得知,這有點說不過去呀。


    “你把這些照片看完就知道原因了!”戴笠沒有正麵迴答他的話,反而是指向了他拿在手裏的那些照片。


    陳布雷看了戴笠一眼,心中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難道是他的傑作?是的!應該是他,這個傻小子最近打的這些仗,每一份捷報裏都沒有他的名字,都沒有提到他所率部隊的分毫。


    又翻了兩張照片後,陳布雷終於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果真是他。


    照片的內容是一個國軍下士高舉馬刀劈向一個鬼子大佐。這張照片正是潘婷所拍,下士是孫玉民,大佐是日軍101騎兵大隊大隊長大島久忠。


    因為是戰場真實情景,照片拍得很是生動,孫玉民身上的殺氣,雙眼中透出的怒火,以及閃著寒光的馬刀,猶同是天神臨世一般,而鬼子大佐的猥瑣容貌,和畏怯的神情,恰恰是襯托孫玉民形象的最好背景。


    “意外嗎?”


    戴笠也站了起來,他接過了女秘書給端來的茶,揭開茶杯蓋子,對著熱騰騰的茶水輕吹了幾口氣,然後問道。


    “意外,怎麽會不意外!”陳布雷想都沒想就迴答道:“他前番在修水周邊擊斃了鬼子少將工藤義雄,擊潰了102旅團,這天大的功勞拱手相讓給一三九師李兆瑛,我就大為不解,此番甚至是連報都不報,我就更為費解了,雨農,你說我這個女婿他腦子是不是……?”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後麵的字不大好聽,孫玉民好歹是他的女婿,作為嶽父大人,他也真不好罵。


    “彥及先生,戴某同樣是費解呀,你說這要是換一個人,早就鬧騰得人盡皆知了,可他偏偏像沒有這迴事一樣,若不是中央日報的一個女記者帶迴來這些照片,我真還不知道這驚天大功是這家夥所立。”


    說完這些話後,戴笠抿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不瞞彥及先生說,日軍101師團師團長伊東政喜被國軍擊斃的消息,我已經收到幾天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誰所為,直到今天從中央日報那個女記者那得到這些照片,看到令婿的英姿,才清楚這家夥竟然立下了這大功。”說到這裏,戴笠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從陳布雷手中拿迴了這些照片,裝進了紙袋裏,然後說道:“彥及先生,你我都高興過了,這麽大的喜事,也應當讓委員長高興高興了,那個中央日報的女記者我也帶來了,就讓她親自把實情告訴委員長。來找你的原因就是想拖你一起去,畢竟孫玉民是你女婿,對於他的了解,你遠遠勝過我,咱們現在就去吧。”


    “走,咱們趕快去,委員長得知此等消息以後,指不準會樂成什麽樣子。”陳布雷臉上也堆滿了笑容,完全忘記了人家剛來的時候,自己是如何的小心謹慎和懷疑。


    不出兩人的預料,老蔣在看到這些東西後,拍桌連叫了三聲好,對著陳布雷和戴笠說道:“孫玉民果真是黨國的肱骨之臣,戰神的名號當真不是白叫的。要是我中央軍多幾個孫玉民,何愁倭寇不滅,好,好,實在是太好了!”


    “是呀,委員長,孫玉民前番就擊殺了日寇102旅團旅團長工藤義雄,這次又將101師團師團長伊東政喜擊斃,真的是英猛有加呀!”戴笠附和道:“隻不過,我有些不大明白,這天大的功勞,他居然會不上報,真是搞不懂他腦子裏是怎麽想的。”


    戴笠的這句話一說出嘴,老蔣立刻不作聲了,踱了幾步後,又默然坐到了大班椅上,翻來覆去地看著這些照片,最後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孫玉民斬殺鬼子大佐的照片,似乎想從這張照片上找到孫玉民的內心想法一樣。


    陳布雷見到這個狀況,忙拉了戴笠一下,輕聲說道:“你說的那個女記者呢?”


    戴笠正在暗自責備自己,不該說出後半段話,被陳布雷這一提醒,趕緊又說道:“委員長,拍這些照片的是中央日報的記者潘婷,我已經把她帶來了,您要不要詢問她兩句。”


    “哦,讓她進來吧。”聽到戴笠的話後,老蔣終於把眼睛從照片上挪開。


    戴笠正要轉身出去帶潘婷進來,待從室的警衛級別很高,像她這種身份,就算是戴笠帶來的,也隻得遠遠地等著,沒有老蔣的允許,壓根就帶不進來。


    “我知道他為什麽不上報戰果!”


    戴笠尚未邁步,耳中聽到了老蔣的聲音。


    這句話說得很是無奈,語氣中還透著自責,完全不像是他這個“獨裁者”所說的。


    陳布雷是滿臉驚訝,而戴笠則停住了步子,重新轉過身來,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默不作聲,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他還在生我的氣,當年蘭封一役,孫桐萱和商震的棄他而去,讓他率部孤軍奮戰,自己都差點喪生。而我非但沒有處分孫、商二人,反而還升了他們的職,徹底傷透了他的心。”老蔣的話中全是深深地自責,這樣的情況幾乎從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


    “他詐死是因為如此,不接受十二軍軍長一職同樣如些,不上報戰功亦同樣如此。彥及,你說我講得對嗎?”


    老蔣突然間拋出了一個問題,讓陳布雷措手不及。


    他沒法迴答這句話,常年呆在老蔣身邊,讓他深知,不管怎麽迴答,都是錯誤的答案。


    “總裁,我不知道這個混蛋小子是個什麽想法,但是我卻能篤定,他對您對黨國都是忠心不二。即使就如您所講,他是真的心灰意冷,是在生氣,在仇恨商、孫二人,可他還是很好的把持了分寸,沒有因為一己私怨,捅出大婁子來。隅居荒野是如此,贛北會戰亦是如此。您也知道,擊潰102旅團一戰中,他協助的可是商震的三十二軍一三九師,末了,他居然將所有的戰功相讓,這可是他仇人的部隊。”


    “彥及先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孫玉民之所以願意把戰功相讓,甚至是把工藤義雄的將官刀拱手相送,是因為狠狠敲了李兆瑛一筆,五十支衝鋒槍和十萬餘發子彈,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戴笠笑著插了一句。


    “這……這個臭小子。”陳布雷同樣笑了,笑的同時也沒忘記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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