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德靈敏的嗅覺再一次挽救了他的性命和他的家底,在區壽年親自率領的湊起來的國軍團完成阻擊之前,他帶著自己兩個大隊的偽軍,和這兩天戰鬥中受傷的傷員,率先離開了楊樹鋪,早早地開到了佛子嶺。


    而本田佑二發現自己被團團圍攻後,心如死灰,剛開始還率部堅持了一會兒,可發現自己的部隊已經完全擋不住進攻時,他作出了自己認為最明智的舉動:剖腹!


    倒是他手下的兩個大隊長,在他剖腹後,立刻組織了剩餘的部隊,打開了一個缺口,從區壽年部的阻擊陣地逃了出去。


    徐司令得知有一部鬼子突圍後,扼腕歎息,他本來是安排了九團去堵鬼子的逃跑路線,可誰知道176師的部隊已然在後方做好了準備,為了避免坐實破壞統一抗戰陣線的罪名,無奈之下隻得讓九團迴來,把堵後路的事情讓給了區壽年東拚西湊出來的團。可沒想到,剩餘不多的幾百鬼子,居然打破了新七團的攻擊圈後,又打穿了國軍的阻擊陣地,堂而皇之的逃之幺幺。


    這場中心開花的戰例雖然取得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戰果,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二團四個連加上警衛排和炮兵分隊近八百人的隊伍,剩下來完好的不足百人,除去還有一兩百傷員外,二團陣亡的達五百餘人,可以這樣說,二團已經元氣大傷,而七團在和新四軍四支隊的部隊一起發動對鬼子的衝鋒時,也死傷了兩三百號人,孫玉民留在楊樹鋪和扁擔石的部隊,這一戰幾乎損失了近半的兵力。


    連徐司令見到如此殘酷的場景時,都忍不住稱讚道:“孫玉民帶出來的部隊果真是鐵軍,若換了其他的國軍部隊,根本就不可能等到援軍的到來。”


    區壽年也過來了,他本來想安慰一下劉文智,可看到新四軍的人在,招唿都沒打一個,掉頭就走。劉文智和傻逼他們也當沒看到他一樣,任憑他離開。霍山獨立支隊現在是隸屬於二十一集團軍的管轄之下,176師如此之近,居然不是第一時間前來救援,而是新四軍連夜趕來支援,雖然說最後他區壽年帶著部隊來了,可是卻偏偏又把鬼子放跑了,這讓大家怎麽想。


    “你們現在是個什麽打算?”徐司令詢問道:“來救援這裏之前,新四軍軍部有給我們發來電文,鬼子的十三師團主力已然折返安徽,雖然他們的主要目標是二十一集團軍,但是今次我們重創六十五聯隊,以田中老鬼子的性格,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劉文智聽到這句後,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他知道,身為四支隊最高指揮員的徐司令絕不會唬他,鬼子肯定不會甘心失敗,先不說楊樹鋪已經無險可守,光二團和七團現在的實力,根本就無法抗衡。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聯係不到孫司令。”劉文智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對徐司令說出了現狀。


    “我有個建議,”徐司令說道:“咱們是友軍,你們可以暫時去我部那邊休整,等聯係到了孫玉民,再聽從他的安排。”


    徐司令怕他們誤會自己有吞並楊樹鋪部隊的想法,接著又說道:“你們可以放一萬個心,不論任何時候,隻要你們要開拔,四支隊隻會歡送,不會阻攔。”


    劉文智聽了這番話後,心裏是十分感慨,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一些,為什麽孫玉民願意和共cd的部隊合作,為什麽孫玉民願意竭盡全力的幫助他們,原來他們和孫玉民一樣,在友軍遇到困難以後,同樣的會設身處地的替別人著想。相反,國軍部隊為了自身的利益,哪怕是同一個司令長官手下的部隊,他們同樣能夠做到視若無暏,見死不救。兩者一比較下來,四支隊遠勝176師不知道多少倍。


    劉文智雖然很想聽從徐司令的意見,可是他又想到了,楊樹鋪的部隊現在算是有著正式編製的國軍,雖然新四軍同屬於國軍戰鬥序列,可畢竟……


    他無法給出這個決定,隻得對徐司令說道:“您的好意我先替楊樹鋪的眾弟兄們說聲謝謝,也替我們孫司令向您說聲謝謝,可是這麽大的事,我需要和大家開個會商量一下,然後才能給您迴複,可以嗎?”


    “當然可以。”徐司令笑道:“我們歡迎貴部去四支隊駐地休養生息,如果你們另有打算,我們也決不勉強。”


    當即,劉文智就召集了穀紅英、李鐵膽和董文彬他們,一起開個小會。


    劉文智把現在的處境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們三人,然後又把徐司令的邀請說給了他們聽,才詢問道:“我們該怎麽辦?說說你們的意見。”


    想象中的場景,他們三個人果然不出聲。向來聽慣了什麽事都是孫玉民作主,猛地來一次民主,反而不習慣了,而且這麽大的事情,讓他們來闡述自己的立場和意見,自然會有些困難。


    “你們都別不作聲啊,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呀。”


    劉文智有些著急,他其實是偏向去新四軍那邊,畢竟己方還有兩三百號傷員等著救治,而扁擔石的醫療條件太差,雖然還有一些藥品,但是卻沒個正兒八經的醫生,四支隊就不同了,連各團都有醫生護士,更不用說四支隊司令部和江北指揮部了。


    “你的意見是什麽?能先說說嗎?”穀紅英首先發言了,她似乎是看透了劉文智的內心,故意這樣問道。


    “我的意見和徐司令的一樣,暫時去新四軍那邊休整,等聯係到司令以後,再聽從他的命令。”劉文智說道,看到三人都直愣愣地盯著他看,以為他們誤會他想把部隊拉去新四軍那邊,慌忙解釋道:“我們和鬼子一個聯隊都打得如此慘烈,鬼子的師團主力一來,咱們幾無勝算。鐵膽、文彬你們都是經曆過南京和蘭封血戰的,都清楚有著重炮轟擊,說不定還會有飛機來助戰,咱們雖說有扁擔石天險能守,可又能守多久呢。暫時去到新四軍那邊,既可以讓咱們的傷員得到救治,又能保存咱們的實力。鬼子總不可能一直守著楊樹鋪和扁擔石,等他們把重心從咱們這邊移開,專心對付二十一集團軍的時候,咱們再迴來。”


    “我們可以一走了之,可你有想過那些躲在山裏的百姓們嗎?那可是上萬人呀,我們總不能扔下他們吧。就算是帶著他們去到新四軍那邊,可到了後他們吃什麽?喝什麽?住哪兒?新四軍那邊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糧食來補給的。”穀紅英是他們幾個人中間最關心老百姓的,她占山為王十餘年,扁擔石上一直有著幾百號家屬,人數甚至是超過了她手下的嘍囉。


    “咱們的糧食可以帶過去。”劉文智指向了身後那些廢墟,每家每戶的地窖裏可都還藏著糧食,這些都是張義純他們來宣讀命令時帶來的物資,隻所以會死守楊樹鋪,也是想保住這些物資,可沒料到,野戰師團的主力聯隊戰鬥力如此強悍,雖然是一個飯桶在指揮,可還是給楊樹鋪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連扁擔石都扔下?”傻熊瞪著他那雙牛眼問道:“扁擔石上麵可是有著咱們的家底,我可舍不得扔下。”


    “我也不會放棄扁擔石的!”穀紅英也跟著表態,她說道:“放棄楊樹鋪,我都覺著對不起東家,丟掉扁擔石,還不如讓我現在去死。”


    這一句話就把劉文智堵得啞口無言,他了解傻熊,也清楚穀紅英,倆人都是個強脾氣,一旦認定了的事,除非孫玉民,其他人是根本無法讓他們轉變的。


    “文彬,你的看法呢?”劉文智沒有試圖更改二人的觀念,他問向了尚未發言的董文彬。


    “我們不能去新四軍那邊。”董文彬一開口就否決了劉文智先前的提議,他這個否決還不像穀紅英、李鐵膽那般委婉,完全沒有顧及劉文智的感受。


    “你能說說你的理由嗎?”劉文智並沒有因為董文彬的直接而生氣,反而是平靜地問道。


    “還用理由嗎?你們用腦子想想,司令現在人在哪?在國軍窩裏!一旦讓上麵知道我們和共cd新四軍走得這麽近,會怎麽對待他?雖然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可是上頭的那位可是很忌諱和那邊扯上關係。隻要咱們敢去,我可以打包票,絕對有人會迫不及待地匯報上去,到時司令就會被咱們害死。”


    董文彬的話說得非常有道理,除去穀紅英不了解這些道道外,劉文智和傻熊可都是有過深切體會。別說像孫玉民這種深受那位賞識的戰將,就是普通的國軍將領,隻要和共cd扯上關係,那麽,他的仕途也就算是走到頭了。


    董文彬的話完全沒有誇大,一旦讓上頭的人坐實了通共的罪名,那麽孫玉民肯定會被連累,說不準真的會有殺身之禍。


    “那依你之見,咱們應該怎麽辦?”劉文智本來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被董文彬的話嚇出了一聲冷汗,心驚之餘忙追著詢問解決的辦法。


    “剛才你們爭論的時候,我細想了一下,副司令說得也有道理。不管作出的什麽決定,咱們首要的是解決如何救治這兩三百號傷員的問題。”董文彬是跟隨在孫玉民身邊的人中,學到東西相對比較多的,也是善於思考的,他綜合了劉文智和穀紅英、李鐵膽兩方的建議,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咱們把傷員全部托付給四支隊,盡咱們的力量來補償人家。安頓好傷員以後,剩餘的部隊咱們帶著去找司令,他在我們才有魂。”


    董文彬的話一出,立刻得到了李鐵膽的讚同,這次孫玉民率兵出皖,沒有帶上他,可讓他鬱悶了很久,現在聽董文彬說去找他,立刻舉雙手讚同。自從周海南和周洪陣亡以後,他唯一信賴的隻有孫玉民一人了,別看平時和這幫子弟兄嘻嘻哈哈,但是能讓他以命相托的隻有孫玉民一人而已。


    “我們走了,那扁擔石怎麽辦?這裏的鄉親們怎麽辦?還有陳萊姑娘和小初九怎麽辦?她還那麽小,又讓她跟著大夥冒著風險千裏奔波嗎?”


    穀紅英不反對去找孫玉民,可是她又舍不得放棄扁擔石,舍不得把這些善良的百姓置之不理,更加舍不得這個如同親生閨女的小初九,聽到董文彬的話後,她有些著急,生怕他們會意氣用事,決心去找孫玉民。


    “這,我倒沒有想過。”董文彬喃喃說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並不能怪他,他一心想的是孫玉民的安危,至於其他的東西,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必須得想!”劉文智的話很堅決,雖然他性格上有缺陷,但是他腦子裏想的事情是最多的,考慮的麵也比較周全,他接著說道:“當初老大的設想是把楊樹鋪和扁擔石,打造成咱們的基地,可沒料到鬼子會對一個小村子下此重手,現在楊樹鋪雖然成了一片廢墟,但是我們還有著扁擔石的天險。這次大戰後,肯定會惹來鬼子主力的報複,可隻要我們能暫時避敵鋒芒,等到他們專心去和二十一集團軍互掐的時候,扁擔石又會重新迴到咱們手裏,到時咱們再重建一個楊樹鋪又有什麽不行的?”


    劉文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可還沒有把他心中所想全部闡述出來,正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卻感觸到了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能感覺到這隻小手的手掌心中全是汗,稍一扭頭,便看見了穀紅英那感激的眼神,這一望直叫劉文智的心“呯、呯、呯”地狂跳不已。


    “那你說咱們該怎麽做?”董文彬完全沒發覺劉穀二人之間產生的火花,開口問詢著。


    連董文彬都沒發現那兩人的不正常,傻熊就更加不會注意到這一點,他跟著問了一聲:“那不去找司令了嗎?”說話的語氣裏是滿滿的失望,人都像要萎靡了一般。


    “我沒這麽說,”劉文智笑了一下,他這個笑可不是給傻熊和董文彬,是完完全全給那個緊緊抓住她手腕的女人,看到穀紅英也對他笑了一下後,他又是一陣莫名的興奮,接著說道:“傷員咱們讓徐司令幫忙帶走救治,咱們這確實沒條件。為了感謝人家的幫忙,咱們把山上的藥品留下一小部分外,其他的全部讓四支隊帶走;另外,楊樹鋪的各家地窖裏可藏著咱們不少糧食,也算是咱們給傷員的口糧;還有,咱們山上不是還有著不少鬼子的子彈,足足還有近十萬發,咱們現在用的都是中正式和捷克式,用的都是7.92mm口徑的子彈,鬼子的6.55mm口徑子彈咱們用得少,我看四支隊幾乎都是用的日式武器,他們肯定需要這種子彈,留下一兩萬發,其他的送給他們,算是這次他們援助的軍資和幫咱們救治傷員的謝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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