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民並不想陸曼現在就去四支隊報到,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留心那邊的動靜,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關於楊克誌叛逃的後續消息。


    如果陸曼此刻前去,他的心裏是一點底都沒有,先不說她的離去會對進行中的轉化工作帶來什麽影響,光她到那邊後,麵對的難題就不知道會是怎樣,還不論會對自己這邊產生一定的影響。


    “小曼,能不能再過些日子才過去?”孫玉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阻止,隻能動用自己的“殺手鐧”,對她說道:“初九這麽可愛,你能忍心讓她重新過沒有媽媽的生活嗎?”


    這一句話就觸動了陸曼心尖最柔弱的部分,她確實很舍不得初九,這些日子裏,她幾乎把所有的愛全都傾注在這個小家夥身上,她費盡心思的想要彌補陳芸離去,初九沒有媽媽的遺憾。可是真的已經待了很久,她必須要去工作了,如果再不走,她擔心自己會越來越舍不得離開這個小家夥,舍不得離開這個非常像西北的地方。


    “我會常常來看她,如果可以的話,等我安頓好了,把初九帶過去生活。”陸曼咬著嘴唇說道,她說出了這段話後,又擔心孫玉民誤會,忙解釋道:“我隻是想帶著她生活一段時間,不是說就不迴來了。”


    “我知道,你是她媽媽,你作的決定我都會支持。”


    孫玉民微笑著寬慰她,緊跟著又說道:“你過去以後,有什麽事情自己做不了,或者是超出了自己能力範圍解決的事,千萬不要逞強,要記得,你身後還有我,把它交給我就可以了。”


    這番話讓陸曼很感動,她向前了幾步,將自己嬌小的身軀,投進了麵前這個男人溫暖的懷抱,口中輕輕地迴應著:“我知道。”


    “雖然是調過來的,但空手過去不合適,我給你準備了一些禮物,順道帶過去吧。”


    孫玉民摟著這個在自己生命中刻下永恆記號的女人,柔聲地說道。


    “禮物?帶給誰?”


    陸曼沒明白孫玉民的用心,疑惑的問道。


    “嗯,帶給四支隊的。”


    孫玉民手指輕輕刮了一下陸曼的鼻梁骨,這個動作是兩人剛剛在一起時愛的表現,許久已經沒有經曆過,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覺,讓陸曼不由地抖動了一下。


    “什麽東西?不會很費錢吧,我看你這是百廢待興,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很多。”


    陸曼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小鳥依人過,她享受著這渴求的待遇,舍不得從這個溫暖的懷抱中離開。雖然處於很舒服的感覺中,但是她並沒有喪失自己的理智,首先考慮的還是孫玉民這邊。


    “放心吧,我有數的。”


    孫玉民愛惜的撫摸著懷中這個小女人的秀發,輕輕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他一萬個不願意讓陸曼去報到,可是他知道,像陸曼這種女孩,如果堅決阻止她為自己信仰奮鬥的決心,會比殺了她還痛苦。


    陸曼離開的時候,陳萊特意抱著小初九來給她送行,可能是感覺到這些天照顧自己的人要走,小家夥一直啼哭不已,隻有陸曼抱著她時才會停歇,可她一撒手,又是啼哭不止,無奈之下,隻得孫玉民親自上場,充當起奶爸的角色,才將將止息了初九的哭聲。


    孫玉民給陸曼的禮物是80mm口徑炮彈一百發和榴彈四箱,這幾乎是扁擔寨存貨的三分一。也隻有陸曼,才會讓孫玉民如此大方,他不僅送了這些炮彈,還把高敬亭先前盼望的炮兵教官給派了過去,加上護送陸曼的小山子和一個班的士兵,出發的隊伍已然是不小。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孫玉民滿心唏噓,他也不知道,前麵有著什麽在迎接著這個嬌弱的女子。


    …………


    霍山縣城。


    縣府那座被重新占領的二層辦公大樓裏。


    稻本犬三郎坐在整修過的辦公室裏,聽著手下的匯報。


    作為日軍第十三師團103旅團65聯隊聯隊長的他,對於從幾百公裏外趕來救援的命令很是惱火。明明駐守六安的是104聯隊的部隊,而且104聯隊離這邊的距離要更近一些,但是田中靜一師團長偏偏派出的是自己的聯隊,這讓他非常不爽。


    趕到之後,霍山已然是座空城,如果不是六安的宮本純一和張昌德過來,他甚至連個活人都找不到。


    事情過去也近兩個月了,據他所知,南昌那邊正打得如火如荼,皇軍三月初就占領了南昌,可沒料到會遭到九戰區羅卓英部瘋狂的反撲,以至於到現在仍是戰事不斷。雖然南昌那邊在開戰,湖北那邊也正在準備大戰,可是田中將軍那邊沒有任何關於65聯隊的指示,這讓稻本很是不理解,可他又不敢去質問,隻得窩在了這個屁大的縣城裏,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打探攻擊霍山縣城的國軍是哪部,實力如何,然後準備著和他們的交鋒。


    六安的宮本純一在65聯隊一來,就率著殘部去湖北歸建了,倒是張昌德這邊的皇協軍旅團又重新補充進來不少部隊。


    張昌德是個精明的人,在宮本純一麵前他還敢裝裝譜,現在在稻本麵前,立刻就變成了點頭哈腰的哈巴狗,阿諛拍馬不說,就差沒把稻本當成親爹侍候了。


    “大佐閣下,有人秘密上報,說兩個月前支那軍攻擊縣城時,佛子嶺的王得貴也有派人一起參與。”


    向稻本匯報的是負責情報的一個參謀。


    “佛子嶺?王得貴?什麽地幹活?”稻本詢問道。


    “大佐,佛子嶺離縣城隻有幾十華裏的路程,是一個鎮子。王得貴是那個鎮子最大的財主,也是霍山最大的財主,他手下養著一個民團,有幾百人。”


    “民團?幾百人的部隊?宮本純一那個笨蛋,怎麽會容忍治下有著支那的軍隊?”


    作為聯隊長來說,稻本有著驕傲的資本,他是最先攻進南京城的軍官之一,65聯隊在南京城大出風頭,不僅擊潰了正麵的國軍部隊,進城後大肆燒殺搶掠,慘遭其部毒手的,光有記載的數字就達到了六萬人之巨。也是自那之後,本來謹慎小心的他,也開始了驕傲自大,連國軍主力都不放在眼裏,怎麽會把小小一支地方民團放在眼裏。


    “宮本君的想法不清楚,但是駐紮在霍山的皇軍中隊中隊長橋本太郎,和他的前任都和這個土財主走得很近,如果卑職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收了人家不少錢財。”


    “一群笨蛋,等著人家的施舍,直接滅了他全家不就行了嗎!”


    稻本犬三郎的想法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的到來可以說是佛子嶺的災難,是王得貴的末日。


    “大佐,隔壁縣可是有著支那軍主力,既然王得貴敢出兵助支那軍攻擊縣城,那麽肯定是有恃無恐,說不定隻要我們一出兵,那邊馬上就會有反應,真的打起來的話,咱們一個聯隊的兵力,麵對二十一集團軍的兩個軍,會非常吃力。”


    情報參謀的工作做的很細,幾乎是沒有細想就迴答了稻本犬三郎的話。


    “你太小心了,也太小看咱們65聯隊了,隨便派出一個中隊去,攻擊這一個小小的鎮子,就憑他們幾百烏合之眾的民團,我敢保證,他們連五分鍾都堅持不了。”


    稻本犬三郎膨脹的自信,給了他敢在中國土地上橫行的勇氣。


    “那我們就派一個中隊去攻擊佛子嶺?”


    “不,我要親自帶一個大隊去,不是說那個叫王得貴的財主很富有嗎?我倒想見識一下,他倒底富碩成什麽樣子。”


    稻本的雙眼都似放出光來,作為一個軍人,他其實並不愛財,可是在中國的這兩年,他看到不少和自己一踏上中國土地的同仁都發了橫財,而上司對這一塊管理並不是很嚴苛,致使他也開始大肆搶掠,財富也隨之暴漲,現在聽到了有王得貴這號人物,就算是沒有幫著國軍攻擊縣城這迴事,他同樣會毫無顧豈地覆滅那裏。


    王得貴並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鬼子眼中的肥肉,他先前一直擔心幫著楊樹鋪一起打縣城的事會東窗事發,可是過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鬼子窩在霍山縣城裏麵,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這讓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才讓胡海龍和民團稍事放鬆了一點警惕。


    這天上午,他正在書房叼著個茶壺,悠哉樂哉地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突然間王福走了進來,說道:“老爺,姑爺焦急地跑迴來了,讓我通知您,霍山出來了好多鬼子,正往這邊而來。”


    這句話嚇得王得貴嘴上叼著的名貴茶壺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急切地問道:“姑爺人呢?他有沒有說鬼子是衝咱們來的,還是衝他們楊樹鋪來的?”


    “姑爺去小姐房裏了,他要把小姐帶走,可是小姐大著個肚子,能去哪呀。”王福似乎不想讓周善軍把王豔茹帶走,可他又沒膽量去阻攔那個殺神般的人物,隻得出主投怨:“姑爺隻關心著小姐,除了一句讓您帶著家裏人趕快走之外,其他的什麽都沒說,根本就沒有把您和這個家放在心上。”


    其實周善軍對王福說的是,讓王得貴帶著家人去扁擔寨避避日軍的鋒芒,他又擔心這個倔老頭記恨穀姐繳獲了他一個營的裝備,不原上扁擔寨,又接著交代王福,讓他告訴老爺,實在不願意去,就帶上七八日的口糧,躲到十萬大山中去。周善軍的想法是沒錯的,隻要人躲起來,不管鬼子的目標是不是佛子嶺或楊樹鋪,都遭不成太大的傷害和損失。


    可是他錯誤的估計了一個守財奴的決心,錯誤的判斷了一個年事已高,卻又固執的老頭的僥幸心理。


    王得貴雖然被這個消息驚嚇到,可他並沒有往最壞的壞處去想,或許是兩個來月的平靜,使他錯誤的認為,出兵去攻擊縣城的事就這樣無疾而終了,把周善軍的告誡都拋之腦後。


    佛子嶺這邊雖然得到了鬼子要來的消息,可老百姓們看到王得貴這樣的大戶人家都沒有半點動靜,大家夥也都不緊張了,雖然有小部分人在接到鬼子要來了的警示後,帶著全家老少往楊樹鋪方向逃走;大部分的人家是和王得貴一樣,抱著僥幸的心理和看看再說的心態,留在了鎮子裏。


    這一情況孫玉民並不是很清楚,他正在組織楊樹鋪和十一個村子的民眾從村子撤退,這麽多的人,有老有少,有病有殘,還有人家甚至是把家畜都給牽上了,動作自然很慢,好不容易都上路了,可是慢吞吞的速度讓他是心急如焚。


    孫玉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很多gcd的小部隊,會以孱弱的實力去阻擋鬼子掃蕩的步伐,原因就在於這些百姓們的撤退速度太慢太慢,如果不以命相阻,為他們贏得一點點撤退時間,那麽百姓們就會羊入虎口,被吃得渣都不剩。


    楊樹鋪現在雖然有兩千多人的部隊,可是大半都是強化訓練都尚未完成的轉化新兵,孫玉民並沒有打算用他們去和鬼子硬拚,這太不劃算,所以這次他打算忍讓,把所有的鄉親們都撤進山裏去,不是不願意讓他們上扁擔寨,實在是那裏裝不下這麽多人。


    安排剛楞子把抱著初九的陳萊和小丫頭送上扁擔寨後,孫玉民帶著劉文智、鄧東平站在了村口,等待著帶隊搜村的董文彬迴來,這是孫玉民的作風,不能丟下一個人。


    “老大,你說霍山出來的鬼子目標會是咱們嗎?”劉文智問出了心中所想,未等孫玉民迴答,他又接著說道:“我覺得他們這次好像是衝著佛子嶺來的,不知道胡團長那邊會作怎麽樣的打算。”


    “小軍不是去通知過王得貴了嗎?而且還讓我們的人去鎮子上散布了這個消息,他應該會有提防吧。”孫玉民心裏也沒底,他對這個半百老者一直存有攏絡之心,可是苦於他太過於重義氣,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契機來說這件事情。


    “胡團長會有警惕,可是我擔心王得貴會舍不得他那份家業,如果他寧死不走,胡團長肯定會選擇和他一起赴死。”劉文智顯然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局,他歎了口氣說道:“我聽說,現在國軍中有不少的高級將領都曾是胡團長昔日的同仁,甚至有的還是他的手下,如果當年他不選擇和王得貴一起隅居這偏僻荒野,那麽他現在肯定也是個獨掌一方的將軍,可惜呀,太可惜了。”


    孫玉民哪裏會不知道劉文智的這番話既在歎息胡海龍,又是在影射自己,不過他並沒有對他這話作出反應,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人各有誌,誰都預料不到自己的前路是什麽,隻能靠自己慢慢摸索著往前走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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