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到張昌德,他有些緊張,畢竟以後自己要喊這個人大哥,自己的前途命運將係於他一身,所以王有財非常的小心謹慎。


    “你就是把金貴從死人堆裏救出來的?”


    張昌德的這句問話讓王有財不知道怎麽迴答,他哪裏知道,這是張金貴誇大其詞的結果,實際上“死人堆”,完全就不是那麽迴事,直接說腳底下抹油還差不多。


    “是的,旅團……大哥。”


    王有財看著張金貴的眼神迴答著,本想稱唿張昌德為旅團長,結果被張金貴眼睛一瞪,慌忙改口叫大哥。


    “好,能在生死時刻還記掛著別人,果然是個義氣中人,以後你就跟著我和金貴混了。”


    張昌德早已不是當初被孫玉民從二十師趕走的那幅猥瑣樣子,當上皇協軍旅團長後,不僅隻肩上多了顆金燦燦的星星,連說話都有點大漢奸的味道了。


    坐在他旁邊的是六安鬼子大隊長宮本純一完全聽不懂中國話,全是仗著站在身後的那個翻譯,才了解到身邊的這幾個人在講的什麽。


    “昨日いったい何が起こったか教えてくれませんか?”(你能告訴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宮本純一這句話是看著王有才說的,他不知道麵前的這個中國人對日語非常的熟練,說完這句話後,招了一下手,示意身後的翻譯把這句話的意思講給他們聽。


    “もちろん!”(當然可以!)這種表現時刻,王有財怎麽會輕易放過,忙用日語迴答道。


    “あなたは日本語ができますか。”(你會日文?)


    宮本純一顯然很意外,拋開了翻譯,直接問道。


    “は。佐閣の下で。”(是的。中佐閣下。)


    “よかったね。あなたは早く昨日起きたことを、元地元は私に聞いてくれました。”(太好了。你趕快把昨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講給我聽。)


    宮本純一收到張昌德的匯報,說霍山這邊出事後,大清早就拉上他一起帶兵趕來了這裏。


    整個霍山的日軍中隊,除了幾個值哨的士兵和幾個生病休息的之外,全部玉碎在佛子嶺附近,這已經是近段時間裏的第三次了。從軍車被劫,到縣城遭襲,再到整個中隊被殲滅,一次比一次的損失要大,一次比一次死的人都多,這讓不可一世的宮本純一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當王有財說出襲擊他們的是國軍大部隊時,他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在立煌的囯軍第二十一集團軍第四十八軍。別人不知道這支部隊的實力,但宮本純一卻十分地清楚,這個四十八軍可是廖磊的家底部隊,是以前老桂軍的底子,如果真的發生磨擦的話,自己這一個大隊再加上張昌德的一個旅團皇協軍,肯定不夠人家吃的。


    宮本純一沉默了,可王有財還在口水橫飛,吹噓著張金貴是如何的英勇,中了一槍以後,還身先士卒,帶隊衝鋒,想要解救被圍困的皇軍,可無奈敵人太多,又點起了大火,最後部隊被擊潰,好不容易才逃迴來。


    他的這些話都是用日文說的,被宮本純一身後那個翻譯用中文講了出來,張昌德和張金貴倆人聽後神采飛揚,不停地衝他樹大拇指。


    王有財知道,經過這一幕,自己皇協軍中隊長的位置,算是坐踏實了。


    宮本純一得知是這次事件國軍主力所為,雖然氣憤,但也無計可施,他很清楚,此刻不管是華中派遣軍還是華北派遣軍,進攻的重心都在圍繞著武漢進行著,根本無暇顧忌躲在大別山腳下的廖磊,雖然吃了一個大虧,但就算是報上去,得到的隻能是訓斥和讓他穩固防守的命令。


    重新委派了一個叫高橋的大尉帶著一個中隊駐守霍山後,宮本純一帶著陣亡在佛子嶺附近的,士兵軍官的骨灰返迴了六安。而張昌德則又給張金貴補充了一個完整的皇協軍大隊,王有財的中隊長也沒落下,被張昌德親自任命的軍官,自然在偽軍中吃香。


    …………


    四支隊和七團的醫護人員很給力,連著工作了兩日,才總算是把這近兩百號傷員處置好。


    雖然仍有些重傷員不治身亡,但相比起先前孫玉民的預料,已然好上太多,他知道經曆過血與死的考驗,這一批救治迴來的傷員,以後肯定會成為楊樹鋪義勇團的骨幹力量。這些功勞將全部都記在新四軍四支隊的帳上,相比起援助他們的那些武器彈藥,孫玉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兵。這一點,他和高敬亭十分地相似,兩個人談到此事時,孫玉民甚至還委婉地向他提出,可否借用幾個醫護人員暫時駐紮在楊樹鋪義勇團這裏。這實際上是孫玉民在暗示高敬亭,可以把紅色力量漸漸的滲透進來,他也相信高敬亭已經聽懂自己的暗示,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四支隊司令員像是鐵了心一般,就是當作沒聽見。


    孫玉民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又或許在忌諱著什麽,總之對這一點他很失望。


    直到這邊傷員全都處理好後,高敬亭帶著四支隊的醫護人員下山時,突然對他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望孫東家海涵。”


    孫玉民這才明白,高敬亭似乎已經察覺到自己將要麵臨什麽。


    他很想拯救這個英年早逝的良將,可是又不知道自己這隻小蝴蝶,扇動自己的翅膀後,會不會讓曆史出現大偏差,所以他一直沒敢對高敬亭說什麽,直到剛才這句話。


    別人可能不明白,孫玉民卻十分的明白。


    高敬亭是打心眼裏想把佛子嶺義勇團納入新四軍的懷抱,可是他又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真的由他把這支如此能打的部隊招攬進來,一旦自己出事,那麽必將連累到這支部隊,連累到這個曾經的國軍“戰神”。特別是孫玉民還曾在國軍中居高位,如果因為自己的拖累而被逐被囚或被殺,那將是新四軍的重大損失。與其這樣害了人家,害了這支部隊,為何不讓這件事情在合適的時間由合適的人來做呢!


    高敬亭下山了,楊克誌卻是沒走,他帶著七團的四個醫護人員,精心的治療著山上的傷員。


    孫玉民本來是放心不下這些傷員們,留在山上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心裏慰籍,可沒想到高敬亭才走,又上來兩個姑奶奶,小玉英帶著陳萊抱著初九找上了山,美其名曰是小家夥想爸爸了,其實才不是那迴事,那麽小的嬰兒怎麽可能會如她們所講,是想他了。


    山上沒有奶水,怎麽照顧得了初九,無奈之下,孫玉民隻得被兩個女人“押”著,抱著初九迴楊樹鋪。


    連刮了兩三天北風後,大雪終於飛飛灑灑地飄了下來。一時間,整個大別山區都籠罩在這一片銀裝素裹中。


    孫玉民站在大門口,雙手筒在棉大衣的袖子裏,望著天空中仍在不斷飄浮的鵝毛大雪,望著那潔白的如同精靈般的雪花,望著那已經是白茫茫一片的村子、林子和道路、田地。都說瑞雪兆豐年,可孫玉民卻是知道,來年肯定不會像今年這般平靜,抗戰進入到第三個年頭,條件將會越來越艱苦,日子也會越來越難熬,自己苦心打造的這片大本營,倒底能不能起到預料中的效果呢?還有,如果曆史不出現偏差的話,過了四月份,現在還在扁擔石山上的七團長楊克誌將和曹玉福一起叛逃到立煌,然後過不了多久就命喪在立煌;六月份,那個讓自己有心相救,卻又十分驚恐和擔心的四支隊司令員高敬亭將被yt將軍誤殺;九月份,抗日名將廖磊因操勞過度,將會腦溢血身亡,那個將新四軍逼上絕路的罪魁禍首李品仙,即將接掌二十一集團軍,和鬼子的相安無事立刻將會打破;自己的楊樹鋪義勇團如何發展,前路往哪走,這都需要他的思考。


    正當他望著這一片白色世界發呆的時候,身邊悄然地來了一個人,如果不是初九依依呀呀的聲音打斷了思緒,他還不知道陳萊已然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天這麽冷,怎麽不帶初九在屋子裏呆著?”


    雖然有些畏懼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姨子,但是他還是主動說了這句話。


    “你這個寶貝女兒可不是一般的難侍候,看她像冷的樣子嗎?”


    陳萊說這句話的語氣有些火藥味,可是看著小家夥的眼神卻是十分的憐愛。


    看著被包成棕子一般的初九,孫玉民啞然失笑,如果不是小家夥的臉蛋露在外麵,他真會以為這女人抱的是團被子。


    “記得小的時候,下雪時,姐姐總會帶著我和小夥伴們堆雪人,打雪仗。”


    陳萊忽然間把話題轉向了陳芸,這讓孫玉民很是難堪,對於初九的媽媽,他心裏始終是有著愧疚,說他沒有愛過這個女人吧,絕對不是,倆人真的深深相愛過,如果沒有陸曼的出現,他們倆肯定會一直愛下去。說愛吧,孫玉民的內心也是一直在矛盾著,若是真心相愛,哪怕陸曼再美麗,哪怕她再優秀,兩個人都不會分開。


    “姐姐雖然走了,但是她依然像活在我眼前一樣,幾乎每天都會夢到她,你會嗎?”


    見孫玉民沒接自己的話,陳萊又說出了一段話。


    這個問題孫玉民倒真的敢迴答,自初九來了以後,他已經好多次在夢中,甚至是有時發呆都會想到陳芸,可是他不敢接這個女人的話,憑他對她的認知,不管自己說什麽,她都會把自己拉進一個個的“陷阱”。


    陳萊似乎知道他不會吭聲,於是就在孫玉民的眼皮子底下,開始了對初九說話:“囡囡,你知道嗎?媽媽日日都在天上看著你,天天都在和小姨說,讓小姨好好照顧你。”


    說著說著,也不知道觸動哪根神經,她那雙大眼睛居然流下淚來。


    “囡囡,你知道嗎?如果小姨是個男兒身,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去幫媽媽報仇,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帶著你委身人家簷下。”


    孫玉民沒料到這個女人會來上這樣一出,初九那麽小,哪裏聽得懂她半句話,這些話明顯是講給他聽的。本來孫玉民也就不想理會她,可是初九像是有靈性一般,陳萊講前半段話時,她跟著在依依呀呀,就像是在和陳萊一問一答,講後半段話時,陳萊流著眼淚,小家夥居然也跟著哭了起來。


    孫玉民苦笑了一下,開口說道:“陳姑娘,我是初九的爸爸,也是陳芸的丈夫,她的仇我肯定會報,但是請你給我一點點時間好嗎?”


    “我給你時間,誰給我時,誰給我姐姐時間?”


    一聽到他開口,陳萊立時就變成了潑婦一般,讓人覺得不可理喻。


    孫玉民真是拿這個小姨子沒有辦法,無奈地說道:“難道你要我現在就去上海殺了申追和金牙子嗎?”


    “我哪敢讓你孫大將軍去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隻是替姐姐不值,隻是替初九委屈。”


    孫玉民完全明白不了,麵前這個女人倒底想要什麽,完全理解不了,既然不是催促自己去複仇,那她說這一大段話,作的這些戲,目的是什麽?


    “過兩天就是大年了,這是姐姐走了以後的第一個年,也是初九陪你我過的第一個年,你還會像平常一樣躲著我嗎?”


    陳萊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可就是這種聲音,立刻就讓孫玉民頭皮發麻,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寧願聽到這個女人歇斯底裏,不可理喻,也不想聽到她這種讓自己感覺到心裏沒底的聲音。


    “你還是要躲著我?年夜飯咱們一家子都不能安心的一起吃嗎?”


    陳萊見他沒有答話,嘴裏又幽怨地說出一句話來。


    孫玉民很想對她說當然沒問題,可內心的擔憂和對這個女的恐懼,讓他張不開嘴來,正當氣氛即將變得很尷尬時,一個聲音的出現,把這個異樣的氣氛給打破了。


    “年夜飯,咱們一家子當然要一起吃,不僅要一起吃,還要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一起!放心吧,這些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劉大哥、鐵蛋哥他們那些人都會來。”


    說話的是小丫頭,這些天她除了抱初九去吃百家飯外,一直在忙碌著什麽,陳萊算是知道了,原來她是在籌備過年呢。可一聽到她嘴裏念出來的那些名字,陳萊的臉馬上陰沉了下去,看來自己打算大年夜裏想要辦的事又要落空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抗日之烽火戰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陽伯父點蚊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陽伯父點蚊香並收藏抗日之烽火戰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