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忽然間竄起,不充分燃燒冒出的衝天濃煙往著孫玉民他們的伏擊陣地上飄來,立時就惹起了一片劇烈的咳嗽聲。


    孫玉民強忍住直衝喉鼻的辛辣,也不顧自己的雙眼已被熏得流出眼淚。他算計到了一切,可獨獨遺漏了風的方向,這讓三連的士兵飽嚐了一頓濃煙的味道。


    他知道現在是個關鍵時刻,鬼子偽軍此時此刻肯定會是拚命的往路上跑,往兩邊的坡上跑,沒人會願意在火裏麵被烤熟。


    二連那邊還好些,畢竟有著還能過得去的阻擊火力,而三連這邊,武器雜亂不說,先前還陣地上受傷不少戰士,如果鬼子偽軍真的拚死一衝,估計行難阻止得了。


    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孫玉民一直在大聲的告誡著,唿喊著,隻要能開得了槍的,都朝那條上坡下坡的路上射擊,不需要瞄準,也不用去考慮彈藥的問題,唯一要做的就是朝這條已經被鮮血染紅,被濃煙遮掩住的路上開槍。


    盡管三連拚定了全力,可是還是有著鬼子和偽軍從濃煙中衝出來,如果不是劉文智的機槍打得太好太狠,如果不是孫玉民隻管朝路上射擊的命令,伏擊陣地估計已經讓衝破了。


    馬路兩旁的林子火勢越來越旺,濃煙也逐漸的小了很多,視線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不看見還好,這些新兵們看到馬路上如同螞蟻似的鬼子偽軍,往兩邊坡上衝時,他們都被驚呆了。衝在前麵的偽軍倒下去了一排一排,可是後麵的人還是源源不斷的往前湧著。


    三連本來就已經頂不住了,子彈已全然封鎖不住鬼子先前才下去,此刻卻不惜代價往上衝的坡道。這還不算,墊在最後的那個偽軍中隊,本來就還沒有進到伏擊圈,先前隻是就地作好了防禦,可是現在卻主動對三連的陣地發動了襲擊。


    孫玉民和劉文智呆的這一邊壓力還稍小些,鄧東平守的另一邊是偽軍的主攻方向,如果三連是老兵連,絕不會害怕或退縮,可是他們隻是從土匪轉變過來的,光那些黑壓壓的人頭就已經把他們嚇到了,更別說那無情的子彈和手榴彈手雷了。


    敗象已露,孫玉民的心猶如在滴血,仿似每被擊倒一個戰士,就是在他的心上割一刀,他臉上那條長長的刀疤再次紅得發亮,就像當初在蘭封戰場上一樣。他曾經對自己說過,絕對不會再讓自己的兵用性命去填陣地,可是現在這樣子的情況,豈不是馬上就要宣布他的誓言破滅了。


    “開炮呀,開炮,把炮彈打光。”


    孫玉民把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二門迫擊炮和六具擲彈筒上麵,他很想分兵去救鄧東平和董文彬那邊,可是他這邊也岌岌可危,哪裏能分出兵來;二連李天喜和黃偉那邊顯然也是很吃力,他們本來就已經算是滿負荷在抵擋這些鬼子和偽軍的衝擊,可這時候鬼子三輛開路的摩托車去而複返,人雖然隻有九個人,但是人家卻是有著三挺機槍,火力比起一個排來隻猛不差,還好先前準備有一個班的兵力預防著,如若沒有留這一手,後背被這一夾擊,二連肯定徹底完蛋。


    憑借著一輪炮彈榴彈的攻擊,往上衝的鬼子偽軍終於被壓製住,孫玉民也長舒了口氣,可是看到鄧東平那邊已然被偽軍中隊打開一道大口子,他的臉重又陰沉下來。


    鄧東平和董文彬他們幾乎竭盡了全力,可是他們那邊的陣地還是不斷地被壓縮著,戰士也不停地在倒下,甚至是有一個教官都已經倒下,還有一個也負了傷。他們還好,有的戰士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麵,幾乎失去了戰鬥力,槍都扔掉不要,抱著頭就很外跑。還好,這樣極易崩潰的戰士不多,但是戰場上發生這種逃兵的現象,或多或少總會影響軍心。


    鄧東平和董文彬倆人的心裏都不是滋味,先不論自己守不守得住,光戰鬥中出現逃兵,就足以讓他倆顏麵掃地。倆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都重重點了一下頭,爾後一人控製住一挺機槍,他們打算在這作最後一拚,已經不能再退,也著實無路可退了,如果說今天的伏擊失敗,那麽離佛子嶺近在咫尺的這個山頭,就是他們的埋骨之處。


    孫玉民無助地看著對麵,他已經沒有絲毫辦法。兩邊林子的大火已然迫近馬路,被炮火壓製住的鬼子和偽軍們重新開始發動了衝擊,要命的是,經過這短暫的停歇,他們的這波衝擊明顯是有組織的,一直未曾響過的鬼子的迫擊炮和擲彈筒終於發威,雖然沒有經過校定座標,可還是有幾枚榴彈砸進了孫玉民這邊的三連伏擊陣地,爆炸聲對孫玉民沒什麽很大的反應,可是受傷戰士的痛苦哀嚎,卻是讓他無法忍受的。鬼子的炮響了,己方的炮彈榴彈又打光了,這場仗已然失去了打下去的意義。孫玉民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笑,他把插在綁腿上的三棱軍刺卡上了漢陽造前護箍的刺刀庭,駁緩站起身來。既然失敗了,既然已經無法全殲這波鬼子偽軍了,那為何不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呢?


    劉文智沒有絲毫猶豫,他也跟著站了起來,那挺九六式輕機槍也被提了起來,雖然槍管已然被打紅,還冒著青煙,彈匣也不剩兩個,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放下,先前全神貫注要跟他覺打槍的小戰士,此刻已經是閉著眼睛躺在地上,他沒死,受的傷卻是不輕,如果這場仗這樣打下去,他也無法活下去,連孫玉民和劉文智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了,傷兵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嗎!


    鄧東平和董文彬顯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況,倆人也沒有猶豫,同樣端著機槍站了起來,老大都要赴死了,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坡下的小笠原也看到了這一幕,同樣看到這一幕的還有著正指揮著部隊狂攻鄧東平那邊的張金貴和王有財。


    仗打到這個份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伏擊他們的國軍部隊也經完全頂不住,這是要進行最後一擊了。


    小笠原站起了身,他先前就已經發現敵人的炮擊停止了,機槍火力也變得稀疏,說明這一場激戰,已然把對方的彈藥消耗幹淨。現在,伏擊陣地上的那些支那軍人們,已然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已然是自己想怎麽捏就怎麽捏的柿子。雖然現在已經是可以宣布這支國軍部隊的死刑,可小笠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輕敵,和這支國軍部隊的強憾戰鬥力,還有著這伏擊戰所使用的戰術,都是這場慘勝的過後,需要好好總結的。


    “殺給給!”


    小笠原手中的指揮刀今日第一次舉過了頭頂,這一道衝鋒的命令,也將是這場戰鬥最後的指令,消滅完這些支那軍隊後,需要立刻救治傷員和匯報戰況,楊樹鋪是肯定去不了嘍,小笠原收迴了指揮刀,邁著大步,跟著衝鋒的士兵往坡上走去,他的心裏已經全然不把那些已經站起來的敵人當迴事,考慮的全是善後的事宜。


    就在孫玉民他們打算殊死一拚,小笠原卻又不屑一顧的關頭,攻擊鄧東平那邊的皇協軍中隊,突然遭到了一股有生力量的猛擊。


    張金貴傻眼了,因為他們看到了,一支國軍部隊忽然出現在他們的身後,當先一個鐵塔似的大塊頭抱著一挺捷克式機槍,猶如狼如羊圈,瘋狂屠戮著自己的士兵,這個黑壯的大塊頭旁邊,一個瘦弱的小年輕,手中則是一挺歪把子機槍,他們身後二三十米的地方,跟著殺來的國軍部隊看不出來有多少,別的不說,最前麵的那些國軍士兵都是拿著輕機槍,乍一看,至少得二三十挺。能拿得出二三十挺機機槍的,至少得是一個營,自己怎麽可能頂得住,張金貴才不會管鬼子還被堵在伏擊圈裏頭,也不管自己還有兩個中隊也同樣被堵在裏頭。他沒有半分遲疑,直接對身邊的中隊長下令:“撤退,快往山裏撤。”


    這些偽軍們打仗不怎麽行,但逃命絕不比任何人慢,一聽到頭頭下了這樣的命令,一個個比兔子還要快,沒有人再去管腿上中槍的張金貴,還是王有財有點良心,一把背起了他,跟著跑到了林子裏。


    傻熊要去追那些作鳥獸散的偽軍,卻又被周善軍吼:“你真傻嗎?看不出老大他們已經支持不住了嗎?”


    本來已經是絕望中的孫玉民,在看到了傻熊和一連的部隊出現後,激動的差點流下淚來,他有想過一連這支生力軍,可是人家也在打伏擊,且不說仗打的怎麽樣,光路途還有幾公裏遠,再怎麽快也不可能趕得過來。


    但是,他們來了,來的是那麽的關鍵,來的是那麽的恰是時候。鄧東平那一側的偽軍逃走以後,他們即刻重新收複了伏擊陣地,被打穿的缺口算是徹底給堵上了,算上新加入的生力軍一連,相當於在缺口這裏加上了一塊鐵板。


    小笠原還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麽,這道長坡還有百十米他才能上去,不過從上麵激烈交戰的槍聲來聽,應該是自己派去搜捕那支偷襲隊伍的人迴來了,歪把子的聲音和三八大蓋的槍聲就像是在向他證明,帝國陸軍是多麽的“強大”和“戰無不勝”!


    可令他意外的是,在最前麵衝擊的部隊開始瘋狂的後退,似乎遭到了他們承受不住猛烈的打擊。部隊本來是快速往坡上推進的,可現在變成了退潮般的潰敗,而且是後麵部隊無法壓住陣腳的潰敗。


    前麵倒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忽然間戰局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難道是支那軍隊的援軍來了?不對呀,來的明明是自己的部隊,還有皇協軍大隊長張金貴在哪?打了這麽久的仗,好像還沒有看到過他。


    小笠原沒法去冷靜思考這些問題,他知道現在對於他,對於整支部隊都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了。前後都被重重圍著,衝天大火在林子裏燒著,雖然馬路上燒不著,但強烈的高溫已經烤得大家口幹舌燥。如果在短時間內,無法衝出伏擊圈,那麽等待著自己的隻有兩條路:一、活著被大火烤成肉幹。二、被打死然後再被烤成肉幹。


    “殺給給!”


    小笠原的嘶吼在槍彈的唿嘯中還是傳出去了很遠,他的這聲唿喊,猶如是強行給垂死的病人打上一針強心劑,可是這已經改變不了戰局的結果。其實當張金貴率部開溜後,等待小笠原的就是死路一條,不管他如何的蹦噠,都已經改變不了全軍覆沒的結局。


    鬼子兵們終於是衝在了最前麵,這是這場伏擊戰打到現在,他們第一次超越了當炮灰和擋箭牌的皇協軍們。可是已經沒用了,當坡上的突然扔下來一兩百顆手榴彈和手雷時,小笠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


    小玉英抱著初九站在路上,焦急地眺望著前方。她本來是想在村口等著,可是那個地方因為開闊,已然被搭成了個主席台。此刻那兒非常的繁忙和噪雜,初九在那片刻都不安寧,一直在哭鬧著。無奈之下,她隻得抱著小家夥走出了一兩裏地,站在迴村必經的路上,等著他們的迴來。


    從上午等到中牛,再從中午等到了下午,即使是懷中的初九餓哭,她都沒有抱著小家夥迴去。


    沒有人比她更擔心,也沒有人比她更知道戰場的兇險。站在路上,聽著佛子嶺方向隱隱傳來的轟鳴,讓她的心更加的揪著,如果不是懷中還有著一個哭鬧得累了睡著的初九,她恨不得馬上跑到那邊去看個究竟。


    大哥和劉大哥他們經曆過那麽多的大戰,經曆過那麽多的兇險,哪怕是如同煉獄般的南京城,他們都能逃出生天,這小小的一場伏擊戰豈會有不勝之理。小玉英在自我安慰著,可是不管怎麽樣給自己心理上的安慰,都減輕不了她內心的擔憂和恐懼。她已經很久沒有拜過佛,可這一段難熬的時間內,她把九天神佛,上至如來佛祖下至土地公婆,都拜了個遍,甚至是偶然聽說過的基督耶穌都苦苦哀求了好幾遍。


    當一麵青天白日探出樹林時,小玉英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流下來,她知道自己焦急盼望著的大哥他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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