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民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所吸引,莫名其妙的有種熟悉和親切的感覺。


    陌生女人似乎是認識他一般,在他走到麵前時,伸手把正在哭泣的嬰兒遞了過來。


    孫玉民沒有絲毫遲疑,接過了那個正嚎啕大哭的嬰兒。說來也奇怪,他一接過這個嬰兒,小家夥立刻停下了哭泣,一雙黑溜溜明亮的小眼睛盯著孫玉民那張稍顯猙獰的麵容,不僅沒有被嚇哭,反而笑了起來,張著小嘴,依依呀呀的叫著。嬰兒太小,能發出聲音都已經很不錯,怎麽能祈求她可以說出話來。


    孫玉民被這嬰兒的可愛和靈性給迷住,不由自主地去親吻她嬌嫩的小臉蛋。小家夥似乎是真的和他有緣,小小的嘴巴一直發出著各種聲音,即使是孫玉民的嘴唇親在她的臉蛋上,她都沒有停止著依依呀呀的叫聲。


    孫玉民怕這個陌生的女人著急,雖然很喜歡這個嬰兒,可還是把她遞還迴去。


    令他意外的是,陌生女人並沒有去接,手中的嬰兒的臉也即將變化,似乎就要哭出來。孫玉民趕緊又把她抱到懷中,或許是小家夥又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即將要哭鬧的小臉居然又笑了起來,嘴裏重又發著依呀依呀的聲音。這個小家夥喜歡孫玉民,孫玉民更愛這個小家夥,他對這個陌生的女人說道:“你是哪家的媳婦,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和這個小孩呀。”


    孫玉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個小嬰兒身上,他完全沒有發現不遠處站著幾個人,其中就有著他派去找錢進的小伍,還有那個老一連、老二營的老兵張全。


    陌生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她隻死死的盯著正專心和小嬰兒玩的孫玉民,臉上露著苦澀的笑容,看著看著眼淚就忽然流了下來。


    孫玉民完全沒注意到對麵那個女人已然流淚,懷中的嬰兒不時地發著他聽不懂的聲音,臉上也一直帶著笑容,似乎看到他十分的開心。


    孫玉民因為臉上刀疤的猙獰,村子裏的小屁孩都很怕他,那些還在繈褓中的嬰兒隻要他一抱便啼哭不止,何嚐有過這種時候。懷中的這個小嬰兒讓他樂不可支,舍不得放手,直到小丫頭湊了過來,也去摸了一把這幼嫩的小臉蛋。這一下如同撞破了大天,小家夥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這個哭聲一下子就把這兩兄妹整懵,都手足無措起來,正當孫玉民不知道怎麽辦時,他感覺到了手上傳來了濕漉漉的熱感,緊跟著胸口到腹部那一片都傳來了熱乎乎的濕感,他呆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懷中這個小家夥尿了,她並不是因為小丫頭摸了一下小臉蛋才哭,是因為要尿尿了。


    小丫頭和陌生女人都發現了孫玉民的窘迫,特別是那個陌生的女人,臉上還掛著淚痕,伸手接過了正在啼哭的小嬰兒,嘴裏輕聲說道:“小初九呀,爸爸第一次抱,你就送了這麽大一份禮呀,是不是很喜歡他呀?”


    這句話聲音雖小,但孫玉民和小丫頭都聽得清清楚楚,兩個人就如同被電擊了一樣,站在了原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猶其是孫玉民,他徹底被這句話給擊懵了,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追問正在不停哄著嬰兒的女人:“姑娘,你剛剛說的什麽?你懷中的寶寶……”


    這個孫玉民不認得的女人正是喬裝打扮過的陳萊,她太漂亮,如果不把自己扮醜,怎麽可能如此容易到達楊樹鋪,找到那個讓姐姐魂牽夢繞的男人。


    聽到孫玉民的問題後,沒等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她乳名叫初九,是你的女兒。”


    先前的那一句話孫玉民沒敢確認,現在的這句話可是清清楚楚楚地傳進了他的耳中,印在了他的腦中,刻在了他的心裏。


    “我的女兒?!”孫玉民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慌亂之中,或許是初為人父,又或許是這件事情來的太過於突然,讓他一時手足無措。


    “張大哥,麻煩你一下,把那份東西給他看下吧。”陳萊雖然一直在哄著懷中不停哭泣的初九,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孫玉民,從他那愛惜的眼神和驚慌的神情上,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張全把厚厚一本剪報遞到手中時,孫玉民才發現這個曾經自己的兵,後來一直跟隨著石頭和陳芸的兄弟,這會兒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他突然間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沒有急著打開那個厚厚的本子,忙朝四周望去,想找到那個曾經熟悉的身影,想找到那個曾經把一切都給了自己的女人,可是他失望了,除了董文彬和小伍他們,場上再也沒有其他的女人。


    “陳芸呢?”


    孫玉民聲音很冷,他是在責問張全,既然選擇了守護,為什麽會沒陪在她的身邊。


    “你憑什麽用這種口氣問張大哥!”陳萊抱著初九站到了張全身邊,眼睛裏不光隻有淚水,還夾帶著滿滿的恨意。


    “陳芸呢?”


    孫玉民把問話的目標轉向了這個陌生的女人。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去注意這個給了自己很多意外的女人,她眉目間很多地方都神似陳芸,隻是沒有陳芸那般漂亮。孫玉民哪裏知道,麵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小姨子,人家隻是為了在路上不惹人注目,故意把自己給弄醜的。


    “你問我?”陳萊停下了哄孩子的動作,把哭鬧不停的初九往他懷裏一塞,大聲說道:“這個問題你該問自己!孫玉民,你配得上她把一片癡心放到你身上嗎?你配得上做人家的丈夫,做初九的爸爸嗎?”


    她的聲音很大,讓旁邊的張全很是尷尬,忙說道:“陳萊姑娘,你別這樣對營長說話。”


    “連你也護著她。”陳萊的聲音更大了,哭著哭著忽然又笑了,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她這是無奈的苦笑。


    “我一直在納悶,什麽樣的一個男人,會讓我這麽優秀的姐姐,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陳萊始終都是哽咽著的,激動的情緒使得她現在的聲音都開始有點嘶啞:“我看過姐姐集的剪報,也聽她說過你的事情。可是,我永遠都無法理解,一個男人,一個還算是成功的男人,怎麽會拋下一個深愛他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是大著肚子,懷有身孕的。”


    一句話就把先前還氣勢洶洶問著陳芸下落的孫玉民說得低下了頭。


    懷中那一個隻要他一抱著就不哭鬧的小家夥,此刻小嘴正不停地一張一合,時不時地發出幾個簡單的聲音,到了後來居然伸出了小舌頭,不停地舔舐著。孫玉民覺得很驚奇,也正好岔開話題,說道:“你叫陳萊對嗎?是非對錯你等會追究,先看看小家夥怎麽了,老是把舌頭伸出來。”


    陳萊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所動,冰冷冷的扔出一句話來:“沒事,隻是你寶貝女兒餓了。”


    “她真是我女兒?”孫玉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見麵前這個女人被這句話惹火,忙又說道:“她餓了,我該喂她吃什麽?”


    “喂奶。”陳萊的話還是冷冰冰。


    “這……我……”孫玉民異常窘迫,他去哪找奶喂女兒,急得不行時,忽然想到,這麽小的嬰兒如果沒奶吃,怎麽能夠長途跋涉來到自己這裏,一定是陳芸也來了。想到這裏,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把懷中的女兒遞向了正在生氣的陳萊,說道:“陳姑娘,去把初九抱給你姐姐喂奶吧,看樣子她是真餓了。”


    這句話一出,陳萊如同是被揭開了傷疤,居然大哭起來。孫玉民手中的初九也如同有感應一般,也跟著哭了起來。


    張全也跟著流下淚來,甚至還扇了自己一個嘴巴,說道:“芸姐已經犧牲了。”說完這句話後,他跪了下來,掩著麵在痛哭。


    孫玉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死了?她扔下我,自己一個人去了?她把自己的所有轉變成了初九,然後沒有親手交給我,就自己走了。孫玉民完全不敢去相信這已成的事實,腦海裏如放電影般地浮現了南京城的那一幕一幕。


    光華門初識,臭豆腐攤前結緣,大戰前夕的相知,旅館相救後的傾心和私定終身……


    這些場景就如同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樣,可現在,那個曾經和自己海誓山盟的女人已赴天國,叫自己如何能不悲傷欲絕。


    小丫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給震驚,雖然同樣很難過,但是她卻一直關注著孫玉民,自己都如此悲傷,那哥哥會接過得了這樣的現實嗎?


    果然,他已經踉踉蹌蹌、歪歪倒倒,如果不是懷中抱著嬰兒,恐怕都已經跌坐著了地上。


    大人摔倒了沒事,可是懷中那麽一丁點兒大的小孩可受不了,小丫頭沒顧初九正啼哭不止,也沒管小家夥尿濕後還沒來得及換褲子,直接從孫玉民手中奪過了她,快速地朝村子裏跑去。


    陳萊不認識這個抱走初九的女人是誰,嚇得連哭泣都停止了,正欲跟著去,卻聽到了奔跑中的小丫頭喊出一句話:“我找村西頭的楊大叔他們家兒媳,讓她幫忙喂喂初九。”


    張全也看到了陳萊著急的模樣,忙寬慰道:“別擔心,抱走初九的是她姑姑。”


    楊東大叔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到了孫玉民身邊,對他說道:“東家請節哀,你不用為奶水的事情擔心,村子裏此刻有十多個剛生寶寶的媳婦,就算是自家孩子餓著,也不會讓小東家沒奶吃。”


    “這怎麽行?”孫玉民雖然沉浸在悲痛中,但是還有理智的,忙推辭。


    “東家,我知道此時此刻你的心情,吃奶的問題也別去爭執了,我賣一迴老,就按我的意思去辦吧。”他說完這句話後,就對著身後隨他去扁擔石助陣的青壯年喊道:“鄉親們,你們誰家會虧待小東家嗎?”


    “不會!”


    震天的喊聲迴蕩在楊樹鋪的上方,把已經棲宿樹梢的鳥兒們都給驚起了。


    在董文彬的勸說,小伍和張全的攙扶下,哭得像個淚人的陳萊迴到了大夥的住處,那幢曾經楊樹鋪唯一的青磚灰瓦,現今卻馬上要拆除改建成祠堂的大房子裏。


    “陳萊,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姐姐倒底是怎麽犧牲的嗎?”


    孫玉民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怕引起陳萊的反感,他不會等到這個淚人似的小姑娘洗好澡又吃好飯以後才問道。懷中的初九此時已經熟睡,這個小家夥很奇怪,當孫玉民把她放到自己床上時,便會立刻醒來,隻有孫玉民把他抱在懷中時是不哭不鬧的。哪怕是陳萊想要抱她,起初也會是吵鬧的,隻有聽到她的聲音後小家夥才會安穩。唯一另人沒想到的是,初九對於小丫頭卻是不抗拒,這或許才是真正的緣份。


    陳萊顯得很疲累,那令她不願提起的往事又重新浮現在了眼前。


    …………


    兩月前。


    上海。


    陳萊沒敢把今天在街上所發生的事告訴姐姐,哪怕是她親手殺了個人,哪怕是事情已經到了她無法控製的地步。


    不僅她沒有把事情告訴陳芸,還威脅張全和大壯、二狗和東海他們,不準說漏嘴。


    陳萊自知道孫玉民無恙後,整天都沉浸在興奮中,根本就沒有發現這個妹妹的異常,也沒有去詢問張全他們,給後來的事情埋下了禍端。


    連著幾日,鄧秀芬都發現了房子周邊有著不少的陌生人,甚至是盯梢,她擔心這些人是特務,住處已被盯死,便告訴了陳芸。她哪裏能想到,這些看似盯梢的人,實則是杜月笙派來保護“陳家小姐”的青幫幫眾。如果不是這些家夥盡職盡責的守護,金牙子老早就會發現她和陳芸,也就等不到初九臨產時,才會發生這場悲天憫地的災禍。


    連著兩日,陳芸都覺得腹痛,剛打算去看醫生時,又發覺沒那麽痛了,從沒有過生產經驗的她怎麽會知道,這是臨產前的征兆。


    到了初八的晚上時,熟睡中的陳萊突然被隔壁床上姐姐的慘叫驚醒:“小萊,我好痛……”


    陳萊雖然沒有睡醒,但是姐姐如此慘叫,哪能不擔心,隻是事發突然,沒有往孩子身上想。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去,赤著腳奔到了陳芸床邊,焦急地問道:“姐姐,你怎麽了?”


    “小萊,孩子要出來了,快去,快去,快去幫我叫人來。”陳芸顯得非常的痛苦,額頭上冒出了黃豆般的汗珠。


    “哦哦哦……”陳萊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姐姐肚子裏的孩子要出生了,她既興奮又心疼,不顧自己還穿著睡衣,打開門就朝樓下喊道:“張全大哥,我姐姐要生了,快去幫忙叫產婆。”


    她情急之下,完全忘記了隔壁還住著另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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