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要比武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楊樹鋪,特別是老村長,聽說王得貴帶著人馬來了,便讓人通知了所有的鄉親們去村口,給那個年輕的東家壯膽,為了多湊些人,甚至是把請來的正在砌屋的工人們都叫了過去。很快,小小的村口便聚集了幾百號人,除了中間那個被當作了擂台的圈圈,外麵全是黑壓壓的人頭。


    這麽精彩的事情怎麽少得了小丫頭和傻熊,倆人擠了好一會兒才鑽了進來,站到了孫玉民身邊。她雖然對周善軍和王豔茹倆沒有好感,但是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自然會替他加油,看到王豔茹滿懷關切地站在那個陌生老頭後麵,她大叫道:“王姐姐,你是我們家的人,怎麽能站到別人家那邊,趕快過來。”


    王得貴也聽到了小丫頭的叫喚,隻是冷笑了一下,對於這個寶貝女兒他是有信心的,怎麽可能會因為不知道哪來的一個黃毛丫頭一句話,就棄自己親生父親而去。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當在場的一大堆圍觀群眾的目光隨著某個人的移動而稀動時,王得貴還不知道發什麽了事情,直到場中的胡海龍張大了嘴巴,他才迴身看了一下,就是這一下,把他自己給氣得差點吐血。身後那個被認為絕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已經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站到了那個年輕的、臉上有道刀疤的楊樹鋪東家身邊,而先前出聲的那個黃毛丫頭正和自己的這個掌心寶,兩個人正手牽著手示威般的看著這邊。


    現場不知道是誰喊出了一聲:“打趴胡海龍!”


    然後緊跟著全場的楊樹鋪鄉親都喊了起來:“打趴胡海龍,打趴胡海龍……”


    對於王得貴來說,這一天算是他近些年以來最為難忘的一天,現在連自己最為好的兄弟都要跟著受人侮辱,所有的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自己這個寶貝女兒。


    好,既然要比聲勢,那就比吧,人雖少,但是氣場絕不能輸。王得貴心裏暗暗較勁,他招過來一個民團壯丁,對他說道:“帶著兄弟們給胡爺助助威。”


    待佛子嶺民團的喊聲一起,和楊樹鋪的聲音一對比,雙方立刻燃起了激情,也將場中兩個要比試之人的熱血沸騰起來。


    周善軍從王豔茹那裏得知了這個半百老者是他父親的八拜之交,也知道了這個人半輩子都浸淫在武學當中,不管從哪方麵來說,自己都不能掉以輕心。


    胡海龍則是懷著要試試這個年輕人身手的心思,所以打定了全力以赴的主意,沒等周善軍把外衣脫完,就喊道:“別那麽麻煩,早打早結束,反正你也抵擋不住幾招。”


    周善軍沒有理睬他的激將法,冷哼了一聲,說道:“嘴上功夫倒不弱,就是不知道手上有幾斤幾兩,別練了半輩子,還是個花拳繡腿。”


    習武之人最為忌諱心浮氣躁,所以一上來雙方都抱著激怒對方的想法,周善軍沒上當,年過半百的胡海龍自然也不會上當,不過這嘴上的交鋒,立刻讓他有了初步的認識,對麵這個瘦弱青年,應該不會太好對付。


    “小子,你先上吧,大爺我讓你三招,不閃不避不讓不退,隻要你能讓胡爺我動半步,這場比試算你贏。”


    “老爺子,你一大地年紀了,讓我打三下,恐怕得躺床上三月起不來,傷到了你,我在小茹那交代不過去。不如這樣,晚輩年輕,按照你的說法,不閃不避不讓不退,隻要你能讓我動半步,這場比試算你贏。”周善軍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王豔茹,算是感謝她這個小“內奸”吧。先前從她嘴裏知道這個胡海龍一身橫練的功夫,自己冒然去攻,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田忌賽馬中講道:以己之短迎敵之強,以已之中迎敵之短,以已之強迎敵之中。胡海龍最厲害的是一身橫練功夫,中國民間留傳下來的金鍾罩、鐵布衫可不是假把式,很多武藝高強的人卻未必破得了這些橫練功夫,周善軍也一樣,他完全不知道這個胡海龍的罩門在哪,如果冒然去攻,幾乎沒有勝算。還不如讓他來攻自己,雖然沒有練過這些算是偏門的橫練功夫,但憑借著師門所學,周善軍有這個自信能抵擋得住胡海龍三招。


    “伶牙俐齒,別廢話了,誰也別讓著誰,各憑本事說話吧。”胡海龍顯然有些不耐煩,已然跨步欺了上來。


    “好,胡老前輩得罪了。”周善軍也沒有再去和對麵這個半百老頭去逞口舌之利,也迎了上去。


    他有心要以硬功夫震驚胡海龍,所以見到他一記重拳打來時,不僅沒有躲閃,反而是也出了一拳。


    眼見兩拳就要相撞,作為知道胡海龍拳頭力量的王豔茹嚇得眼睛都閉上了,:她曾親眼看見故海南一拳擊碎青磚,這對於沒見過什麽這種場景的女人來說,已然是不可思議,哪裏知道會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一說。


    兩個拳頭明顯不是一個級別,胡海龍的拳頭比周善軍的拳頭大出不小,也黝黑不小,可是兩記拳頭正麵相撞後,除了發出一聲悶響外,眾人隻看到胡海龍被一股力道推出了幾步外,周善軍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了原地,晃都沒晃一下。


    這一拳周善軍便試出了胡海龍的斤兩,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或許他在一身橫練功夫上有所建樹,但是其他的真的不值一提。如果他的真實實力在剛剛這一拳上,那麽自己有這個自信,不用找到他的罩門,都能夠破得了他的金鍾罩、鐵布衫。


    駝背王叔眯著狹小的眼睛,看著周善軍那看似沒什麽力量的一拳,像是被什麽驚到了一樣,連原本駝著的背都直起來了許多。


    周善軍知道了他的真實實力後,便沒有再藏著掖著,胡海龍退了幾步,他便欺了幾步,急行中的一個突然轉身,左腿順勢一個後旋踢,結結實實地踢在胡海龍的肩膀上。


    圍觀的人群中,楊樹鋪的鄉親們都為周善軍這瀟灑至極的一踢叫好,而佛子嶺民團的壯丁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這一腳可是結結實實地踢在了團副身上,光聽那個響亮的聲音都覺得疼,更不用說當事人自己了。


    事情的走向往往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先前那一拳的強弱大家有目共暏,所以人們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會經受不住這一腳。大家都錯了,這看似兇猛地一腳如同踢中了一塊鐵板,雖然是很有聲勢,但是卻未能給胡海龍造成半分損傷。


    眾目睽睽之下,胡海龍怒吼了一聲,雙腿成半蹲式,雙手握拳往左右同時擊去,隻見得他身上的衣裳似被什麽利器從內往外撕得粉碎,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而且此時他身上的這些腱子肉都崩得緊緊的,崩得鼓鼓的,讓人一看就心生羨慕。


    周善軍剛才那一腿本可踢向胡海龍的腦袋,可他沒有這樣做,先不論人家對自己那位視若親生的這份恩情,光是人家的年齡擺在那兒,都讓他下不了手。所以這一擊隻使出了他不足五成的力道,沒料到胡海龍雖然先前那一拳吃了虧,但是他的橫練功夫早已爐火純青,讓周善軍也吃了個小虧。


    倒底是年輕人,爭強好勝的心理太重,見自己一腿未能奏效,口中叫道:“老爺子老當益壯,功夫著實不錯,再接我幾腿。”


    胡海龍卻似沒聽見似的,仍是馬步紮在原地,一身的肌肉仿似要滲出油來。眼睛鼓得圓圓的,瞪著正往他衝來的周善軍。


    先是一個扁腿,接著又是一個後旋踢,連著兩腳都踢在第一腳踢中的肩膀位置。


    孫玉民立刻就明白了這小子的想法,既然是不知道人家的罩門在哪,那還不如集中力量攻其一點。就像射擊一樣,如果連續打出的子彈能夠打中同一點,防彈玻璃也同樣是抵擋不住那精確到點的攻擊力。


    果然,胡海龍立刻就感覺到了左肩傳來的些許痛感,雖然大部分力量都被自己引以為傲的鐵布衫所抵擋,但是這個小子的破壞力太強悍,似乎隻要再繼續兩腳,自己決然會抵擋不住。不能讓他攻擊到同一個位置,胡海龍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所以當周善軍暴起一記直拳再次攻向左肩時,他動了,雙腳同時往左移動了半步,用胸膛接下了這誌在擊倒自己的一拳。


    才睜開眼的王豔茹又讓嚇得閉上了眼睛,她不忍見到周善軍受傷,也不願意見到她的胡叔叔受傷,如果不是知道這隻是個比試,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擋在這兩個男人之間。


    周善軍收拳已經來不及,隻得硬生生地收迴了一些力道,可沒料到,從胡海龍身上竟然還反彈了很強的一股力量迴來,就像波浪一樣,這兩股力量從周善軍的手臂上傳迴到他的身上,毫無準備之下,他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旁人不知道情況,看到他一拳打在胡海龍身上,反而被震飛,個個都呆若木雞,原本看似強弱分明的對決,卻出現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


    胡海龍是當事人,自然知道剛剛是怎麽迴事,所以在看到周善軍被震飛時,腳下也快速移動,在他快要掉落的時候,伸手托住了他的腰,防止他摔落受到二次傷害。


    周善軍麵色慘白,嘴角已經滲出鮮血來,如果不是胡海龍那一托,剛剛那一下肯定會摔倒。他正想再度出手攻擊時,耳中卻聽到了胡海龍的話語:“不用再比試了,你遠勝於我,剛才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估計胡某要到床上歇上半載。”


    胡海龍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麽一迴事,明明他擊傷了周善軍,卻先低頭認輸。


    正當大家紛紛猜測原因時,胡海龍退迴到王得貴身邊,說道:“司令,恭喜你得了個好女婿,不僅武藝高強,人品也是沒得說,剛剛那一拳如果不是他硬生生收住勁頭,估計我這張老臉和這把老骨頭都得扔在這裏。”


    王得貴深知這個生死弟兄的人格秉性,極愛麵子的他,如果不是確實受了人的大恩情,絕不會這樣認栽,而且還幫著別人說話。


    這個毛頭小夥看似瘦瘦弱弱,沒想到會是這麽厲害,太出乎了他的預料。正想質問他什麽來路時,卻看到自己那個寶貝女兒正抱著他,關切地問侯著,甚至是細心的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漬。


    這個場景看在王得貴的眼裏這,讓他羨慕不已。他知道自己已經是不可能拆得散這兩個小家夥了,如果一再強逼,恐怕這個女兒都會失去。


    罷了罷了,與其成仇人,不如成全他們。王得貴苦笑著,眼睛裏落下了兩滴混濁的老淚來,生怕人家發現他的失態,悄悄地用衣袖拂了一下。


    別人也許沒有發現他這淒涼的一刻,孫玉民卻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心裏冷笑:你橫行縣鄉二十餘年、欺男霸女、魚肉百姓,現在算是第一次得到報應。時間還長著呢,後續的帳,我慢慢找你算。


    心裏雖然是這樣想,但麵子上的事還得做,他走到了王得貴身前,說道:“王老爺子手下果然強將如雲,在下佩服佩服。”


    王得貴尷尬一笑,抱拳迴禮,說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孫東家的手下也是讓王某大開眼界。”


    在孫玉民的盛邀之下,王得貴帶著胡海龍和兩個營長去到了那座目前唯一的青磚瓦房裏,喝了會茶,又吃了桌酒席,直到臨近天黑時,才帶著人馬離去。


    王得貴一直沒有提女兒的事,不是他不想提,做為霍山鼎鼎大名的民團司令,嫁女兒還要他來先開口,豈不是大失麵子,直到臨走時,孫玉民才裝作突然想起,提及到此事,並言明選中一個黃道吉日後,親自帶著周善軍上門提親,也算是給足了王豔茹和這個吸血鬼麵子。


    第二天早上,孫玉民剛起床,就聽到外麵人聲鼎沸,小山子跑著進來傳話:“老大,王得貴派來好多人送禮,一部分說是送給您,一部分說是給周善軍的,更多的則都是給王小姐的,現在他們小倆口的屋子都快堆不下了,外麵還有很多呢。”


    “真的是地主老財呀!”孫玉民歎了一聲。他臉帶喜色,別人送錢來,他豈會不高興,招唿著小山子說道:“走,去看看我們那個王大司令給送了些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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