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民晉升為二十師少將師長的事情,很快就從小玉英的嘴裏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裏,連劉文智都驚呆了,他以為孫玉民頂多就會被任命為一支中央軍主力團的團長,或者是旅長到頂了,沒想到他搖身一變居然成為少將師長。


    這件事大大出乎了眾人的意料,隻有陸曼沒覺得驚奇,在她心裏,讓孫玉民當一軍之長或者是集團軍司令都綽綽有餘。


    孫玉民讓小玉英在開封城裏訂好了酒席款待前來宣讀命令的第五戰區司令部參謀長徐祖貽和桂永清、周振強,這次是真的把孫玉民喝吐才讓桂永清鬆口,讓他把整個特務連全員帶走。


    小玉英一直在席間侍候著,孫玉民被桂永清他們灌酒她也沒有阻止,因為她知道如果不讓桂周二人盡興,孫玉民將很難帶走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哪怕是她知道有陳布雷這個大靠山,也是不行。


    隻用了半天的時間,孫玉民就把手上的工作全部交接給了新任處長,他便帶著整支特務連和陸曼組織的一支二三十人的醫生護士,乘上了桂永清安排的車隊,準備開往荷澤的路途。


    二十師本來是駐紮在濟寧的袞州,後來被韓複榘調往魯北抵抗正進攻山東的日軍,12月27日韓複榘命令時任師長的孫桐萱棄守濟南後,撤退至此,現正在荷澤休整,孫玉民要去的正是這支孫桐萱的起家部隊,也是第三集團軍裏戰鬥力最為強悍的甲種師。二十師轄三旅十一團,共計13000餘人,這還不算,最為難得的是二十師有一個全德式火炮的炮兵團,這在所有中央軍中可謂是少之又少的,有的集團軍都未必有個火炮團。


    孫玉民的車隊剛出營門,就被急馳而來的一輛吉普車攔住了,一名中校急匆匆地跑到他的車前,敬禮說道:“孫將軍,接陳主任通知,請你今晚留下來,委員長要見你。”


    孫玉民大驚,問道:“委員長什麽時候來的?”


    中校說道:“還沒到,不過很快就要到了,待從室已經通知五戰區軍級上將領到開封開會,地點就在46師會議室。”


    孫玉民明白,這是上麵要將韓複榘拿下,殺雞給猴看了。如不出他所料,老蔣要見他也是陳布雷極力促成的結果,目地其實很簡單,幫他樹立背景,幫他鍍金,否則就憑一道命令,孫玉民很難在二十師站得住腳,更不用說將58、59、60旅外加炮團收為己下。


    孫玉民留下了小玉英和董文彬,其他人由劉文智帶著特務連和醫生護士們先行出發前往荷澤的二十師師部。


    ……


    孫玉民帶著小玉英和董文彬在一名尉官的指引下來到了46師的會客室,這間會客室孫玉民來過幾次,可每次都沒有今天這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或許是平時這裏沒有今晚如此的戒備森嚴,又或許是即將見到後世褒貶不一的曆史名人,才會讓孫玉民這個久經戰場的人產生了些許膽怯。


    等了良久,仍未得到蔣某人的會見,讓孫玉民本就不怎麽耐煩的心越來越急燥,連旁邊的小玉英都忍不住的走到他身邊,勸慰他冷靜冷靜。


    從會客室可以看見走廊上一撥撥肩掛將星的軍人進進出出,比孫玉民後來不知道多少批的人都進去又出來,卻一直沒輪到孫玉民。他從一開始的緊張和畏怯,到後來慢慢的變成平靜,幾個小時後就已經變成無所謂了。


    小玉英自參加完特訓後,不僅人變得越來越精神,性子也越來越沉穩,以前如果讓她等幾個小時,她不睡著才怪,現在的她一直靜靜地陪著孫玉民,時不時地還會安慰孫玉民幾句,換作以前那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這間會客室自打孫玉民帶著小玉英進來以後,就再也沒有進來過其它人,哪怕讓一些身掛將星的軍人在外麵走廊站著,也沒往這麽大一間會客室裏請進一個人。牆上的掛鍾早就敲過了十二響,指針即將指向淩晨一點,這已經是元月十一日了,孫玉民百無寂尞的盯著那不停轉動的秒針發呆。突然走廊上一個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穿上將製服的白麵軍官,在一個穿著中山裝的人的指引下,急步往會議室走去,孫玉民也被這腳步聲給吸引住了,他往外一看,見那個穿著中山裝的正是二處的戴笠,那個上將孫玉民卻是不認識。


    那間緊閉了許久的會議室的門打開了一下,又被嚴嚴實實的關上。


    繼續是百般寂寥的等待,時針已經指向了三點,小玉英困得不行,終於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孫玉民趕緊讓會客室門口的衛兵幫忙找條毯子,替她蓋在身上。


    走廊上又傳來了一陣更急促的腳步聲,孫玉民忙走到門口一看,四個挎子衝鋒槍的士兵小跑著到了會議室門口,待門打開後,全都走了進去。沒一會兒,先前被戴笠帶進去的那個上將就被這四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給押了出來,那個白麵上將灰土著臉,額頭上全是汗,低著頭一聲不吭,任憑四個士兵將自己往不知道什麽地方帶。


    戴笠跟著這幾個人身後從會議室走了出來,路過孫玉民麵前時,衝他升出了大拇指,輕聲說道:“孫將軍,恭喜恭喜!”話一說完,沒等孫玉民迴話,就加快了步子,追了過去。


    會議室的門沒關,一句帶著濃濃的浙江口音的話傳了出來:“徐州會戰,如果有任何人不服從李總司令指揮,延誤了軍機,韓複榘就是他的前車之鑒。”幾秒鍾過後,這個浙江口意又重重地說了一句:“散會!”


    孫玉民一聽到這句話,立刻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沙發上,從會客室的門口看到了一串子的少將、中將和上將從門前魚貫而過,這些人一走完之後,走廊上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靜。


    孫玉民這時真的感覺到他好像被全世界遺忘了一樣。他現在感覺到非常的心涼,也感覺到了異常的無奈,手中的報紙被他撕成了無數個小條,正在發呆間,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玉民,等著急了吧。”


    他聽得出這是陸曼父親的聲音,趕忙站了起來,麵對著站在門口的陳布雷說道:“伯……陳主任,我不急。”


    陳布雷微微一笑,那雙已經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沙發上睡得正香的小玉英,說道:“跟我來,委員長有話對你說。”


    孫玉民忙小跑到他身旁,跟著陳布雷走到了自己異常熟悉的46師師部會議室門口。


    映入孫玉民眼瞼的首先是一個油光的腦袋,然後才是那一身戎裝,那張在後世見過無數遍的熟悉的麵容此刻也清晰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孫玉民此前想過的無數種場麵都沒有發生,自己也沒有擔心中的驚慌和膽怯。


    陳布雷走到老蔣身邊,輕聲說道:“總裁,孫玉民來了。”


    蔣光頭抬起頭看了站在門口的孫玉民一眼,對陳布雷說道:“彥及,讓他進來吧,你去外麵休息一下。”


    “是,總裁。”陳布雷迴答,在老蔣身邊多年,他深知這個人的多疑,諸如自己也不能幸免。他朝門口的孫玉民招了下手,示意他進來,然後自己就往外走去,在孫玉民的報告聲中關上了會議室的大門。


    孫玉民向穩坐在椅子上的老蔣行了一套軍禮後,便筆直地站在了他的麵前,等待著這個獨裁者的問題。


    “大半個月前你就發現了韓複榘會不戰而退,並且向彥及提醒了,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推斷他會這樣做的?”老蔣扔出了第一個問題。


    孫玉民早就猜到了他會有此一問,迴答道:“從他部隊部置的位置,以及從他的性格上分析而得出來的結果。”


    “哦,你說說。”


    “首先,自日軍第十師團進攻山東以來,韓複榘便奉命將他手上的主力放到了魯北,名義上是守衛津浦線,實際上是為撤退作準備,為什麽這麽說呢,韓手上的第三集團軍有12軍、55軍、56軍和51軍四個軍,他把實力最強也是他賴以起家的12軍放在了最後麵,其餘三個軍呈一個倒品字型,這讓身處最前線的55軍軍長曹福林和56軍軍長長穀良明非常不滿,都出工不出力,雖然報上來戰損很大,可實際上都是元氣未傷。也有傳說韓複榘親自帶著手槍營到黃河以北去抗擊日軍,但這隻是坊間流言,不能取信。”


    “其次,在您的親自催促下,他不得已發動了桑園攻擊戰和德州保衛戰兩場戰鬥,雖然取得了不小戰果,但其麾下12軍81師的243旅兩個團幾乎全軍覆滅,據說讓其肉痛了許久。”


    “第三,魯北在短短一個半月內失陷,第三集團軍從黃河北岸撤到南岸,與其是被日軍打退的,還不如說是他一寸寸讓給日軍的,光憑一個第十師團,能有如此厲害?不是!不知道您注意到了沒有,第三集團軍在魯北的這些戰鬥,有動用過二十師沒有?這可是號稱精銳的甲種師。……”


    老蔣揮手製止了他繼續往下說,開口講道:“當初彥及提醒過我,說你向他建議防備韓複榘當逃兵,那時我還斥責了他幾句,沒想到讓你一矢中的。當初沒有聽彥及的勸以致鑄成大錯。”他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軍官,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你現在有什麽好的建議沒有?”


    孫玉民搖了搖頭。


    “山東能否馬上收複?”


    他又搖了搖頭。


    老蔣本來帶著希望的眼神,傾刻暗淡下來,不死心的問道:“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有!”孫玉民迴答道,他恭恭敬敬的對蔣光頭說道:“現在必須要派一支精兵把日寇拒之豫魯交界處,打幾場勝仗,讓其不能踏入河南半步。按照您的指示和布署,屬下的二十師已經進入到這個區域。”他這段話把這番布置全說成是老蔣的意思,明顯著是要把功勞往他身上添,打贏了是委員長指揮有方,打輸了則是日軍戰鬥力強悍,是孫玉民帶兵無方,與他沒一分錢幹係。


    蔣光頭位極一時,怎會不明白眼前這個年輕軍官的想法,他也不說破,想看看這個在南京保衛戰中大出風頭的軍官倒底能想出什麽妙招來。


    孫玉民說完了這些話後,又向老蔣請示:“委員長,我能用下地圖嗎?”


    蔣光頭自然應允。


    孫玉民看到他點頭,便走到巨幅軍事地圖前,拿起杆子,指向了荷澤,說道:“按照目前的情形,濟寧將很快失守,日軍拿下濟寧後,必定會乘勢而下進攻荷澤,這樣的話就等於坐隴望蜀,虎視耽耽中原大地。”他看到委員長皺起了眉頭,繼續說道:“我們不能讓他們那麽輕易就把戰火燒到河南來,所以卑職將在這裏給驕橫的磯穀師團來一個下馬威。”孫玉民在荷澤和蘭考之間畫了個圈。


    他的話剛說完,陳布雷就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手上拿著一封電報衝老蔣說道:“總裁,剛接到五十六軍急電,濟寧失守了。”


    孫玉民也被這話怔住了,他雖然知道濟寧失守,卻不知道具體時間,且他剛剛說完日軍將會進攻濟寧,沒到兩分鍾電報就來了。


    老蔣聞言後再也沒有猶豫,刷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陳布雷說道:“記錄,命令:孫玉民第二十師即日布防荷澤,防守魯豫邊界。二十師上下如若不服從孫玉民指揮,可當即斬殺,爾後匯報。”他稍一思吟,又對陳布雷說道:“孫桐萱應該還在開封,把他叫來,我當麵跟他說。”


    陳布雷奉命而去,老蔣對孫玉民說道:“既然你把局勢看得如此透徹,我也希望不是紙上談兵,打出戰績來,讓那些嫉妒你的人閉嘴。”


    ……


    當夜,陳布雷就派車把孫玉民三人往荷澤送,小玉英聽到他們講話時說日軍已經攻到荷澤附近,非得讓孫玉民打了個軍線到二十師,讓劉文智他們派出部隊來半路上接。也正是這個看似沒有必要的電話,正式拉開了孫玉民成為戰神的序幕。


    二輛吉普車在黑暗中往前飛馳,從開封出來已經兩三個小時了,天邊也開始露出魚肚白。


    孫玉民坐在後麵的那輛吉普車後座,懷裏依偎著正在熟睡的小玉英,他看天際那條白線,對坐在副駕駛位的董文彬說道:“小董,你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像不像現在的這個場景?”


    董文彬順著他的視線朝外望去,隻見遠處天際邊上有一條白線在一點一點的變粗,就像在掙脫束縛的嫩芽一樣,拚命的在將黑暗頂穿,它所透露出來的讓人心曠神怡的光芒,就像是在警示著一切,黎明就要到來。


    見董文彬沒有迴答他的話,孫玉民叫停了司機,輕輕叫醒靠在他懷裏的小玉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迎著寒風,踩著黑暗,孫玉民翹首仰望那一條正吞噬黑暗的白光,心中感慨萬千,不由得大吼了出來:“啊……啊……”


    正當他盡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緒時,剛走下車的小玉英突然大喊:“有鬼子!”說完她就飛快地從站在旁邊的董文彬的槍盒裏將駁殼槍掏了出來。


    兩輛吉普車上總共才八個人,除去兩個司機和孫玉民他們三人,隻有三個護送的士兵,一聽到小丫頭的喊聲,兩個司機立刻就將車燈關掉了,人也跟著士兵們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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