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民舒了一口氣,躺靠到竹椅上,眼裏先前冒出的火光漸漸的趨於平淡。


    陳布雷緊了緊棉大衣,已經是深夜,三個年輕人都覺得有點冷,何況他這個將近半百的年青人。


    陸曼看父親和孫玉民兩人都沒有去休息的意思,就拉著小玉英往外走去,沒過多久,兩個女孩搬來一個火盆,從燒茶水的爐子裏夾了一砣燒著的煤,放進了火盆,然後往火盆裏加進去了一些木炭,用蒲扇扇了一會兒,頓時盆裏燃起了熊熊炭火,將整個客廳都照得紅通通,屋子裏立刻暖和起來。


    陳布雷一直在注視著陸曼燒火盆的一舉一動,直到兩個女孩洗完手重新坐下。


    孫玉民經過剛剛那一番敘述,心情一直在激動著,雖然麵上沒有表露出來,但是對麵的陳布雷還是發現了他的細微波動,一直沒有開口再講話,兩個女孩生火盆期間,客廳裏都沒人說話。


    看著稍顯沉悶的氣氛,陸曼開口了,說道:“爸爸,你去休息吧。開這麽久的會,還去幫我和玉民找姓戴的,你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陳布雷笑了笑,又擺了擺手,說道:“你爸還沒這麽不中用,說到開會,我倒想問問你。”他看向孫玉民,後一句話顯然是問他的。


    “您請說。”孫玉民坐正了身子,恭敬的說話。


    “你對南京失守後,正麵戰場有什麽看法?今日開會,委員長召集了各個戰區的司令,專門研究下一步的戰略。”陳布雷意味深長的看著孫玉民,想看看這個年輕人在軍事方麵到底如何,畢竟這麽年輕就官至上校,戰功也不少,但是那些都是道聽途說,自己沒有親眼見識到過。


    “這不太好,我官職低微,不敢評論軍國大事。”孫玉民說道。


    “沒關係,就當作是我在征詢基層軍官的意見和看法。”陳布雷說完就對陸曼說道:“璉兒,你去我書房把桌上那份地圖和放大鏡拿到這來。”又對小玉英說道:“小丫頭,快把茶幾上收拾下,擦幹淨點。”


    二女都應允而動,孫玉民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仔細想了想,該怎麽把即將發生的徐州會戰告訴這個在蔣光頭麵前說話有份量的國府謀膽。


    陸曼將一份普通民用地圖鋪在了茶幾上,孫玉民眉頭皺了一下,問了問正在用小物品壓地圖的陸曼:“有沒有紅藍鉛筆?”


    陳布雷聽到孫玉民這樣一問,不由得一怔,心裏想:這小子想做什麽?


    陸曼對於他的話幾乎從沒有問過理由,一路上的生死與共她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號令。


    陸曼又從陳布雷的書房裏取來了紅藍鉛筆,遞給了正在等著的孫玉民。


    三個人靜靜地坐在火盆前,看著在地圖上不停標記和寫畫的孫玉民,都沒有吭聲。兩個女孩是完全看不懂他在地圖上的那些標記的意義,但是在陳布雷這種大行家的眼裏,這無疑是一份非常細致的軍事地圖。


    當孫玉民用藍色的鉛筆把國軍在江蘇山東河南和安徽的布防情況全都標識出來時,把陳布雷驚的兩眼發直,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孫玉民標記完國軍後,又用紅色鉛筆標記了幾處日軍的攻勢箭頭,並清楚的在每個箭頭寫下了進攻的日軍番號,這又亮瞎了陳布雷的眼睛。


    待全部標識好後,孫玉民開始說話:“這些全是軍事機密,你們兩個女孩不能聽,都得去睡覺,我和伯父再聊一會。”


    小玉英早就提不起精神,一聽到這話立刻站了起來,拉著還不想走的陸曼說:“姐,我們睡哪?”


    陸曼無奈,隻得帶著小丫頭去往自己的臥室。


    孫玉民剛想說話,陳布雷卻示意他等一下,自己拿著放大鏡細細看著那些紅藍標識。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的這些信息,做出的這份敵我方態勢圖,但是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份圖的詳細情況已經超出了行營的任何一份軍事地圖。”


    孫玉民看到陳布雷像看妖怪一樣盯著自己,頓時感覺有點不自在,他說道:“陳長官,相信您從地圖上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現在還需要我說明嗎?”


    陳布雷聞言放下了放大鏡,伸手烤了下火,暖了下已經冰冷的手,說道:“你說,你說!小孫啦,你今晚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趕快別叫長官了,我也不是什麽長官,你叫伯父就好。”


    孫玉民臉上露出了一絲靦腆的笑容,說道:“好的,陳伯父,那我就開始了!”


    孫玉民端起了放在身邊的茶杯,喝了口已經冰冷的茶水,開始說話:“日軍進占南京以後,早早地就把十三師團派過了長江,進占了安徽池河東岸的藕塘、明光一線,虎視耽耽這裏。”孫玉民的手指向了鳳陽、蚌埠。


    “表麵上看,日軍是想拿下安徽全境,實則不然,他們的目的是這裏。”孫玉民的手又指向了一處地方,陳布雷定晴一看,他指向的地方是華東重鎮:徐州。


    “你憑什麽這樣判斷?”陳布雷問道。


    孫玉民用手在地圖上畫了兩個圈,又指向了一條鐵路,說道:“他們想控製住津浦線全線,隻要從這這邊派出一支精兵一路攻下來,伯父,相信您也能看出他們的狼子野心!”


    陳布雷按照孫玉民的提示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他們想打通津浦路,然後將華中戰場和華北戰場連成一片?”


    孫玉民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但是他們的野心不隻如此!”他說完,用手指向了一個地方,在另一條鐵道線上劃了一條線,又指向了地圖的另一處地方。


    陳布雷被他這樣指來指去,驚得冷汗都流了出來,說話都結結巴巴:“你說詳細點。”


    “如果我預料的不出偏差,日軍將南北對攻,攻占華東重鎮徐州,一旦讓其得逞,日軍將沿隴海線西取鄭州,再沿平漢線南奪武漢。”孫玉民一口氣將日軍的企圖說了出來。


    陳布雷按照孫玉民的說法,盯著地圖一路推算下去,發現這種可能性竟然很大,不由得呆坐到了竹椅上,問道:“你有什麽好的對策嗎?”。


    孫玉民自然不會在這等軍國大事上發表己見,剛才把這些日軍的戰略方向說給了陳布雷聽,都已經是他下了很大決心才講出來的,自然不會再去深入說下去。


    陳布雷見這個孫玉民年紀輕輕,但做起事來如此讓人豔羨,分寸把握的也頗為恰當,心道:難怪這個丫頭不肯撒手,原來是撿到寶了。


    一想到女兒的眼光如此之好,陳布雷心裏樂開了花,臉上也洋溢出笑容。他將茶幾上孫玉民標識的那張地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隨口問道:“你以後是什麽樣的打算?難不成一直跟著桂永清那隻老狐狸?”


    孫玉民搖了搖頭,嗬嗬第了兩聲,說道:“今晚要不是您出馬,姓桂的他會來找戴笠撈我嗎?明顯是不可能的,您說這樣的人借得我賣命?”


    “那你和璉兒怎麽打算?”陳布雷又問道,他加上了陸曼的名字,讓孫玉民很是為難,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他略一思忖,說道:“我想我還是先迴46師吧,以後的路以後再說,走一些算一步。”


    “這怎麽行!我看這樣吧,我去找下何應欽,讓他把你安排到軍政部去當個參謀或者直接來待從室,憑你的這身本身,出人頭地應該不難。”陳布雷說道。沒等孫玉民表態,他又說道:“我也把璉兒安排進武漢的軍醫院,這樣的話你們小兩口就能在一起了,也省得我為這丫頭操心。”


    陳布雷的一句小兩口說得孫玉民滿臉尷尬,本想解釋說兩個人不是他想象的那種關係,卻突然發現陸曼隻穿著一身棉睡衣,站在客廳門口看著他倆,忙把已經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迴去。他站了起來,拉著她走到了火盆邊,說道:“這麽冷,你不睡覺反而站門邊上,不擔心生病嗎?”


    陸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乖乖的坐到了孫玉民的位置上,說道:“我來看下你們還要聊到什麽時候。”她的話有點違心,其實她怕的是父親會談到自己,小玉英一睡著,她就偷偷地溜了過來,剛到門邊上就聽到了父親的說話,她趕緊的站了出來,讓孫玉民當著自己的麵,不敢說出來事實。


    陳布雷見孫玉民對自己女兒體貼入微,也是會心一笑,說道:“我剛剛說的話,你倆有什麽意見嗎?”


    二人相視一笑,頗有默契地都搖了搖頭,然後陸曼開口說道:“爸爸,我們自己的路自己走就好,走不動走不通時,您再拉我們一把,現在我們都很好,所以呢您就別操那麽多心了,再說了,我們都是大人了。”


    陳布雷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那好吧,隨你們自己打算。”他這個人向來不約束自己子女,隻是因為陸曼是老幺,又是妻子的遺腹,再加上孫玉民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材,才特地關心了一下,可沒料到吃了自己女兒一個閉門羹,隻好任他們自己做主。


    “你們還有事嗎?如果沒事就都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也準備休息了。”陳布雷說道。


    “伯父,有件事可能還得麻煩您一下。”孫玉民生怕陳布雷將自己和陸曼趕進一個房間,趕緊的找了個借口,他繼續說道:“本來今天我要去聯係車皮運送補充給46師的武器裝備和物資去鄭州的,但是現在被這檔子事給耽誤了,開封那邊等著我的這些東西,而我這邊也找不著門路,您看能不能幫我疏通一下?”


    陳布雷慢慢的疊著地圖,略微考慮了一下,說道:“這樣吧,你先去休息,天亮後我和你去趟車站,讓他們先調幾節車皮出來給你用,至於到鄭州後,你們新46師有的是能人想辦法。”


    孫玉民本隻想讓他幫忙打個電話,沒料到人家竟然要親自去幫他跑車站,這自然是求之不得,忙點頭說好。


    陳布雷揮手示意他二人去休息,陸曼隻得領著孫玉民來到客房,幫他鋪好床,準備好棉被枕頭等等床上用品後就迴去了自己的閨房。


    孫玉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醒來時,發現早已日上三竿,他想到手上還有一大堆事要做,立馬懊惱自己怎麽會貪睡成這樣,穿衣服時一著急打翻了床頭上的一件小瓷器,幸虧他第二反應很快,在瓷器即將要掉到地上時,伸手接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小玩意放好,繼續穿衣服。


    屋子裏的響動早就讓在隔壁書房等待他的陸曼聽到,推開門走了進來。


    孫玉民很是尷尬,說道:“我起太晚了,從來沒有睡到過這個時候。”


    陸曼嫣然一笑,說道:“你睡的那個枕頭裏裝的全是薰衣草,有助於睡眠的,平時我也常枕著它睡到自然醒,我見你這段時間好像都沒怎麽好好休息,所以就把它讓給了你,果然有效。”


    難怪昨晚聞到了一股清香,原來是你身上的味道,孫玉民心道。他也衝陸曼微微一笑,說道:“好歸好,隻是把我昨晚在床上列的計劃全都打亂了,今天我還有大把事要做呢。”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你要做的那些事都有人替你安排好了,保準不比你做的差。”陸曼一邊幫忙疊被子,一邊和他說話。


    安排好了?孫玉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將外套上的最後一粒扣子扣好,拿起帽子就要往外走。


    陸曼連忙攔住他,問道:“你去哪?”


    “當然是迴城防軍駐地呀,我得趕快去把那些裝備物資提出來,運到鄭州去。”孫玉民說道。


    “不用那麽急,我爸說你今天中午別走,等他迴來和你小酌兩杯。”陸曼擋在他身前,讓他無法通過。看著孫玉民焦急的樣子,她又說道:“你不用擔心你那些事沒人辦,我爸帶著小玉英去了你們的臨時駐地,有他出麵和安排,保證不耽誤你的事。”


    聽到這些話,孫玉民才安下心來,他將手中的帽子重新放到衣架上,然後重新躺在床上,懶洋洋的說道:“如果天天都有這麽舒服的床睡,我寧願立馬死在這裏。”


    陸曼臉刷的紅了起來,輕聲說道:“你可以選擇天天睡這樣的床。”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但還是傳到了孫玉民的耳裏,他腦子裏突然間一股熱血湧了上來,伸手拉住正站在床前的陸曼的手,用力將她拉倒在自己的懷中,緊緊擁抱住了她。


    陸曼並沒有掙紮,任憑這個男人緊緊的抱著自己,閉著眼睛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可這個男人隻是抱著自己,沒有其他的多餘動作,推開自己前,在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謝謝你。你真的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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